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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嗯”了一声,鼓足勇气,顺着梯子,“蹒跚地”(笨笨地)爬上房去。等我费尽力气,又因为恐惧,身体虚脱的时候,那群小家伙(穷人家的孩子都早熟,所以,我把无忧无虑的玩伴称为小家伙)又欢呼雀跃地朝梯子跑去,一溜烟儿就下去了。我不禁叹道:“他们真快乐,我要像他们一样该有多好!”可惜,这永远不可能。因为,我的出生,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出生,是父母热切期盼和使父母充满希望的;而我的出生,是使父母失望和灰心丧气的!
等一切声音消失,我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眼前好像从傍晚,即刻转到黑夜,很黑,很黑。莫名的恐惧如潮水般肆无忌惮地向我袭来……我好似被这恐惧吞噬了,泪水猛烈地冲出了眼睛。我,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那么猛烈地、放肆地哭泣,泪水如潮水般冲刷着我的眼睛,好似要把房子淹没,然后,我顺着泪水滑到地面。我幻想着……
那种场景,我在动画片里看过:一个小白兔,走进了一个蘑菇房里。进去之后,里面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门和一个很小很小的桌子。那个很小很小的桌子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钥匙,那个很小很小的钥匙旁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瓶子,那个很小很小的瓶子里面装着很少很少的水,瓶子上面贴着两个很小很小的字。四姐得意洋洋地告诉我,那两个字是——“变小”(那是四姐在当天的语文课上新学的汉子。小孩子总是这样,知道点东西就沾沾自喜,还被大人们夸奖聪明。大人们总是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做好事基本上得不到夸奖,后来,好事做的就越来越少,再后来,干脆不做。大人太过表现自己总会被人称为虚伪。从这一点看,做孩子还是很好的,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不被称为“虚荣”)。小白兔把瓶子里的水全喝了,喝完后的一瞬间,小白兔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越变越小,越变越小,距离桌子和门锁的距离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它,变得太小了,面对桌子和门锁,它只能望尘莫及。小白兔用尽了全身力气嚎啕大哭,泪水淹没了它的脚,腿,眼睛,耳朵,它还不罢休,一直哭到淹没了整个屋子。最后,门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地被它“汹涌澎湃”的泪水冲开了,小白兔被冲进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童话世界……
我哭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淌在房顶,很少的、可怜巴巴的泪水,扯着嗓子大骂:“骗人,我还是没下去!”歇了好长时间,我终于又鼓起勇气,循着梯子,“蹒蹒跚跚”地朝地面爬下去。当我彻底脱离梯子的那一刻,眼前好似黎明前的一瞬,瞬间揭开了“夜幕”,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能上房了,我也能下房了!”
通过这件事后,我总爱跟着“小叶子”(那时候流行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我们很爱看那个动画片,看着这个动画片里的原形,我们,都亲切地叫她——小叶子)玩。我们做过很多“淑女”都不会做的事:去水坑里摸鱼;在水坑附近挖一些黏黏的、湿湿的泥,回家玩“娃娃堵”(小孩子用粘土做成小碗状,往地上一摔,露出个洞,对方把洞补齐。);暴雨过后去旧宅子逮蜗牛……
小叶子有一个“超能”哥哥(我们不会的,他都会),叫和田君。他高高的,瘦瘦的。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清秀的眉,大大的、好像会说话的眼睛,长长的、像长在女孩子眼睛上的睫毛,高高的、挺直的鼻梁。他的美,胜过美奈子。虽然,他是个男孩子。贾宝玉把女人比作水,干净、单纯;把男人比作泥土,肮脏、恶臭。在我心里,和田君比任何的水都要清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我看见他,我小小的心河里,就会漾起一棵嫩嫩的水草,痒痒的……
那年夏天,很热很热。和田君用挖来的粘土做成了各种手工艺品,摆在他家的窗台上。晒干后,拿下来给我们玩。有小汽车,有坦克,有小猫,有小狗……他的手,修长,白皙。那种手,长在男孩子身上,太可惜了!
我搓了搓沾满泥土的小手,可怜巴巴地瞅着正在辛勤工作的和田君,尽量显得娇滴滴地,用极其崇拜和仰慕的眼神望着他,积聚了所有的温柔,轻声对他说:“和田哥哥,你做的小猫真好看,给我一个呗!”“看,可以;玩,可以;给你,不可以!”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手里一直在捏着新的小汽车。“你那里有那么多,给我一个就不行吗?”我用几近哀求的声音恳求道。“不给,就是不给!”他高傲的呵斥我,投来冷峻得可怕的目光,和他那温柔的东方美男的外表极不搭调。“小日本儿就是小气吧啦的,呸!”我大吼之后,带着委屈与愤怒跑开了,再也不想理这个“小气鬼”了。“兰小丫,你不要太过分啊!”他朝我远去的背影大吼道。那是他最最粗鲁的表现。对我最最不好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直呼我的大名——“兰小丫”。当他心情稍微坏的时候,他也会柔声地、亲切地称我为“小丫妹妹、小五妹妹、小丫”。
那个时候,我们上小学一年级,他和我在一个班里。我们都有了爱国情怀,也知道“日本鬼子”有多坏。所以,和田君听我“骂”他“小日本儿”,气急败坏。
“兰小丫”是我去幼儿园报名的时候妈妈胡乱给取的名字。报到之前,奶奶特意给我做了一个很新的布条书包,是用做衣服剩下来的布条拼凑而成的。而“小日本儿”家的兄妹,一个背着“一休哥”,一个背着“小叶子”,十分洋气。最最讨厌的是,他们硬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好像不把我气到吐血绝不罢休。那个时候的我,多么希望也能背上“小叶子”的新书包啊!我知道,要想让穷得几近一家人到街上去讨饭的家庭来说,那是做梦,纯纯粹粹的做白日梦!
那时候,妈妈带我走进新生入学登记办公室,有一个长相干净、秀丽的女老师接待了我们。她端庄地坐在书桌前,朝我们笑了笑,脸上的酒窝随着她的笑容忽闪忽闪的,好看极了。我和妈妈一凑近她,她就夸我。“这孩子长得真可爱,招人喜欢。红红的脸蛋,像熟透了的苹果!”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当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时,妈妈才惊叹着说:“唉呀!我还没给这孩子取过文邹邹的名字呢,叫了好几年小五了!要不然。就叫‘小五’好了!”那个老师一听,扑哧笑了:“那可不行,孩子名字太土会被同学笑话的!”妈妈把头一低,“要不就叫‘小丫’吧,小丫好养活!”老师一听,勉强同意了连小学三年级都没读完的母亲的话,在登记本上潇潇洒洒地填上了我的大名——“兰小丫”。
与和田君大吵过后,我好几天都不敢出门,怕遇见他,那个被我言语严重中伤的、单纯的男孩。
那几天,我整天都窝在炕上“装病”。妈妈见了,嘘寒问暖:“小五,你这是咋了啊?”“没事,我躺躺就好!”这一躺,就是五天。在那五天里,短短的五天胜似五年,默默无闻的、本来就很孤独的我,度日如年……
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想着和田君当时破口大骂我的背影的场景,和他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我心里默默地责备自己,“兰小丫,你真得很过分,你怎么能骂那么狠呢?你怎么能骂心理脆弱的男孩‘小日本儿’呢?!”……
在我们七岁那年,和田君的父母离异了。和田君和美奈子的父亲扔下他们兄妹二人,出差了,走得很远很远,很久很久都没有音讯。大人们都说,和田君的父亲去住旅馆了。那个时候,在农村,“旅馆”,可不是一个好词。和田君每日都要照顾妹妹,脸上充满了忧郁的神伤,还好有奶奶在后面支撑着,他们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应该说,维持得很好,甚至,比有父母的我的生活,还要好上十倍。
和田兄妹过着安逸的日子,小叶子如往常一样玩闹,和田君表面也像往常一样平和,但是,自从那次和我吵嘴,我发现,他,变了。他不再是以前快乐的和田君了。他,变得和我一样,不快乐。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脆弱地不堪一击。而我,却给他重重的一击……
“我怎么会这样,这么不通人情,这么任性,骂他‘小日本儿’呢?!”我恨我自己,恨我的冲动。在语文课本的训化下,在中国文化的教育下,学生们都痛恨小日本儿。恨他们的残忍,恨他们的狂妄。和田君,也不例外。他是有着日本血统的中国人,但他甚至比我们最最正统的中国人更爱我们伟大的祖国——中国!和田君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心里装着满满的忧伤,如我。我们都是可怜得令人心疼的孩子……
“大妈(在农村,由于受教育水平低,封建思想浓厚,不像城里,见到女主人叫阿姨,看见男主人又叫叔叔。城里人男女平等,电视里是这么演的。我真羡慕他们。如果,降生在城里,我也会是一个公主,一个骄傲地、把头高高扬起的、美丽的公主!我贪婪地想。),小丫在家呢吗?”那是和田君温柔的声音,他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礼貌。
我一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理理“萎靡不振”的头发,小心地听着他和母亲的对话。
“是和田(母亲嫌‘和田君’坠的‘君’字别扭,就直呼和田,她并不知道在日语里,称呼对方‘君’表示尊敬)哪!小五(母亲叫了我几年的‘小五’,一时间改不过来)在炕上躺着呢!”母亲有几天不见和田君了,对他显得特别亲切。
“他怎么了啊?病了吗?”我在屋里听得出他有些紧张我。
“没事的,可能是前几天‘淘’(淘气)得累了吧!”母亲不好意思(母亲的思想总是那么传统,认为女孩应该有‘女孩样’)得笑着说。
“哦”,说着,他进了屋,见到我就非常礼貌地对我说:“对不起啊,小丫,那天是我太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