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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吊在其上。
须知他此举十分危险,固然他的功力深厚,指能人石,但大凡这等高峰绝壁之石,多是万载石骨,风雨难蚀,武功再高的人,纵然能够抓石成粉,但碰上这等石骨,却也无法可施,是以何仲容此举,实在危殆之甚,也算他命大,居然不是碰上石骨构成的绝壁。何仲容身形既定,便换一口气,突然上升,如法炮制,眨眼间已升至崖顶,眼光到处,忽然大吃一惊。
原来那崖顶面积甚大,对面靠近那边悬崖处,有一座红墙碧瓦的小楼,四面围以白玉栏杆,惹眼之极。
在楼前一面平坦空地,有两丛滴翠修竹,分植在门前,但此时零落不堪,每丛只剩下四五支,在夜风中摇虬
空地上居然有两个人,何仲容眼力不同凡响,已看出是一僧一俗。僧人披一件百补袈裟,身材高大而瘦弱,另外那人穿着一件黄袍,丝绦系腰,身量也和那僧人一般高大,但显得强壮如牛。
因崖上有屋,故此发现人迹。不算稀奇,奇怪之处却在于这两个人面貌长得极其酷似,假使叫那僧人还俗,换了在服,何仲容知道一定认不出来。
还有一宗奇处,便是那僧人站都站不住脚,晃晃悠悠的,一转眼一跤摔在地上。
何仲容沉住气,并不立刻现身,细看这面貌酷似的一僧一俗,年纪都相当老,最少也有六十岁。
那黄衣老人洪声一笑,道:“我如今已难生慈悲之念,你还不认输么?”
破衲老僧僵卧地上,并不作声,黄衣老人突然发起怒来,脚尖一点,身形如大雁横空,直飞到竹丛之旁,随手折断了一根长竹。
何仲容恍然大悟,想道:“怪不得那两丛修竹变得如此疏落,原来是被他自家弄断。刚才他说难生慈悲之念,是什么意思?折竹在手,做什么用?看他一掠数丈,分明轻功已臻绝顶,比起天孤里程寒还要强胜一筹。况且那株长竹粗如碗口,一折便断,这等功力,实在惊人……”一念及此,便低头瞧瞧退路,却因底下那块突岩相隔十丈之遥,飘落时不易取准,便立刻极佳地在石壁上开洞,一直到可以迅疾地飞降下面那块突岩为止。
再上来一看,只见那黄衣老人,已将竹竿折断成四尺长,握在手中,猛袭那老僧。
破衲老憎被他打得满地乱滚,却哼也不哼,何仲容已看出那黄衣老人打那老和尚时,手法十分古怪,定睛一瞧,便悟出那老僧本来已经孱弱,哪用如此猛击,全仗他手法特异,才能保全老和尚一命而又能够令他痛苦不堪。
何仲容本是侠义之人,此时那黄衣老人一面狠戾之色,猛施辣手,对方又毫无反抗能力,不由得热血上冲,怒形于色。
正要跃上崖去。忽见那黄衣老人怒冲冲地摔掉竹竿,慢声道:“你究竟想怎样?须知我从前迁了五处地方,虽然也有过你之意,但主要还是所居之地不佳。现在这摘星峰甚合我意,而你又冤魂不散地跟来,难道我不敢把你杀死么?”
老和尚发出数声喘息,缓缓睁目,道:“老村二十年来饱尝肉身苦楚,难道还不能感动你?”
何仲容听了他们的话,已打消了现身之念,暗自猜测他们活中的深意,却听黄衣老人洪声喝道:“我行事自有主张,何劳你来过问。”
破衲老憎缓缓道:“我们同在一母腹中生长,复又同时降生于人世,凭这个关系,你如为恶,老衲岂能不管片黄衣老人听了怒甚,一脚踢去,老和尚随脚而起,飞起半丈高,才摔在尘埃。
那个老和尚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这一摔本来不轻,他双目欲闭还启,就像倦极欲眠的人,心中有事而不敢真个睡着那种苦苦支持之态。何仲容虽然阅历有限,但这时也直觉地知道这个老和尚只要真个闭上眼睛,便一定再也睁不开,无声无息地死掉。
黄衣老人冷冷瞅着老和尚在生死关头挣扎,漠不动容。过了片刻,眼见那老和尚微微发出喘声,有点几挣扎不过来的样子,在这最后的一刹那,他心头突然起了一阵震动,他们两人毕竟是孪生兄弟,因此一任那黄衣老人如何残酷和痛恨这个手足,但在最后的刹那间,仍然不免心动。他正要运玄功把老和尚喝醒,忽见老和尚双目大睁,居然自动熬过险关。
老和尚的坚毅不挠,仅仅使得黄衣老人头痛,却反而感动了何仲容。
“我心力本来快要耗尽!”老和尚慢慢道:“但忽然获得力量支持住,因此,我知道你已为我动心。记得在二十多年前,你我一向心意相通,故此你不大好意思动什么坏念头,但自从你在云溪老人处得悉心外心的秘诀之后,我们相通的心意便从此隔断。”
何仲容听到此处,但觉老和尚所提及的云溪老人之名极熟,不知是谁曾向他提起过。
“老村顾念兄弟之情,恐你遭受天谴,永沦苦狱,是以在佛前许了大心愿,务必度化你改邪归正。”
黄衫老人大喝一声,道:“住口,这些话我已听过千万遍,我如不是偏偏要叫你亲见自己失败的话,早就把你宰了,那时你的大心愿又有什么人为你继续下去?”
老和尚长嗟一声,道:“为了度化你,老相荒废了十多年功夫,但愿你回头是岸”
黄衫老人面上陡现狠戾之色,洪声喝道:“今晚便了断这重公案。”一脚踢去,老和尚应脚飞起,这次飞得又高又远。恰恰落在悬崖边。但去势犹劲。滚了两滚,已从崖边滚坠下去。
黄衫老人面上凶狠之色突然收掉,现出迷惘的表情,悬崖上天风浩荡。群壑有声,但他却感到一片空虚,十多年来他的确十分讨厌这个人了佛门的孪生兄弟,但他也执拗地想要老和尚知难而退。两人一缠缠了十余年,他已习惯了老和尚的絮联和念经的声音,现在忽然一切都消失了,世上好像从来发生过这些事情。
在空虚中,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贪喷欲念,都不过是欺骗和幻影
他心中仿佛听到老和尚的哀号,著然心碎肠软,缓缓垂下白发苍苍的头颅,心头一片悔疚之意,悔疚自己何以忍心得把最亲的兄弟弄死。
突然一条人影飞上崖来,刚一沾地,黄衫老人已经发觉,猛一抬头,双目光芒如电扫射过去。
黑夜中犹可看见来人竟是一个衣不整而丰神俊逸的美少年,手中抱着老和尚。
黄衫老人突然一震,走上两步,双手接住老和尚软绵绵的身体,老和尚动也不动,生似已人昏迷状态,黄衫老人此时天良心发现,灵光照心,愧分欲死,乐声道:“小哥哥,都是我这个小弟弟不对,以致一生受苦的你,最后还死在我手中。”
这几句话出自肺腑,声声动人心弦,尤其是他们都是那么一把年纪的人,居然用回旧日童髦时的称谓,更令人闻而感动得鼻酸欲泪。
黄衫老人悲声未已,又痛苦地向闭目不动的老和尚道:“小哥哥,刚才我忽然记起我们小的时候,所有情景,犹历历如在眼前。唉,记得那时我力气较大,因致有人欺负我们,都由我出头和人家打架。而你呢,处处容让我,好的食物和好的玩具,都让给我……呵是我这个小弟弟,今晚却取了你一命,而你并没有得罪我,只不过要我改邪归正而已……”
何仲容听得心酸起来,暗想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否则老和尚见到这个比他只小上半个时辰的弟弟,已天良发现,为他的虔心毅力而痛海前非,他一定会含泪而笑,那时才叫他死,必定十分甘心。
黄衫老人痛哭失声,在这漠漠凄凉的黑夜中,无数往事,都掠过心头,何仲容不忍看见一个老人洒泪哀哭,便踱开去。隔了好一会儿,身边风声飒然微响,转眸一瞥,只见黄衫老人面含悲痛之色,飘落在他身旁,老人手中还抱着老和尚的身体。
“小友承你救回家兄遗体,不致惨膏兽物,老朽藏恩莫宣,敢问小友贵姓大名?”
何仲容长长吁口气,道:“在下何仲容,令兄乃有道高僧,在下能略效做力,已感荣幸。”
“老朽字文飞,二十年前为患江湖,小友是武林中人,又是名家嫡传,想必也会听说过老朽恶名。”忽见何仲容摇头,便又微讶道:“既然小友不知、老朽不须隐瞒,二十年前,我已练成心外心秘诀,家兄已不知我心事,老朽遂大肆淫虐,常常窥人闺阁,败坏妇女名节,因此武林中名声极坏,但老朽除了独门气功,护身极妙之外,家兄在少林数十年,钻研所得,我因与他心意相通,都尽数诸晓,故此所谓天下前五名高人之流,如果单打独斗,都无法奈何老朽。除了这五人之外,更无别人敢与老朽作对。不久家兄便出家,其时家兄在武功上造诣之深,远胜于我。在少林寺中,算得上是辈份最尊和武功最强的和尚,为了我的缘故,他一直不肯接任少林方丈之职,但他却不忍和我动手,十多年来,一味忍受我的凌虐,欲以恒心毅力与手足之爱来感化我……”
字文飞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低头瞧瞧手中的老和尚,然后又道:“他最后果然成功了,我这个万恶的人,立刻就要赶到少林,任得那些和尚们处置我,但最遗憾的是他已不能亲自听到我的忏悔。”
何仲容感动地说:“老前辈请听在下一言,在下深知这位大师渴望你的改邪归正,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看得重,现在老前辈你既然知海,他老人家虽然死了,但一定十分安慰。”
黄衫老人含泪长笑道:“小友你才是家兄的死去知己,我听了你的话,更加自愧。唉,现在人死不可复生,我们何妨到室中稍想。”
何仲容看看天色,发现已是子丑之交,照道理说,他在亥时便该毒发身亡,可是因有这一宗事,不知不觉中竟过了时限。
想起此事,胸中便觉得十分不舒服,面色也变得又青又自。
黄衫老人领他走进屋中,只见陈设华丽异常,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淡淡香味。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黄衫老人已看清楚他的面色,微嚏一声,问道:一你不舒服么?”
何仲容点点头,举手按住心口,极力不让自己呕吐出来。黄衫老人把老和尚遗体放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