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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奔流,时序变换。方舟日渐破旧,宝儿日渐长大。
恍眼之间,已过去半年多了,半年多的时间虽不长,但在这半年多时间里,宝儿却有了显著的变化。
风吹日晒雨打,捕鱼炊食操作……江上的生活,是辛勤而劳苦的,然而这生活的折磨,却使得宝儿体格茁壮了,身子高大了,皮肤也晒黑了——有时在日光下以江水为镜,他连自己都几乎不认得自己。
这半年间,他瞧过不少次武林豪杰的恶斗,也瞧见不少江湖中那些奸险恶毒,欺瞒拐骗的勾当。
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对红尘间事有了更多认识,仅令他最感兴趣的,却仍是自然的变化。
有时,他会呆望着奔流的江水,拂树的微风,晚间星辰的升落,日间白云的变化……处呆望着这些,可以终日不言不动。然后,周方便会问他:“自这些变化中,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他的眸子日益明亮,只因他自这些大自然的变化中,确实发现了不少人生的哲理,也隐约窥得武道的真谛,但他并未满足。
在这半年间,铁娃本已有如铁般的身子,更变得钢般坚实强壮,这些日子里,他似乎已对武功着了迷。
白天,他若曾瞧见什么武林高手之比斗,就将这次恶争斗双方施出的精妙招式,一一牢记在心头。
到了晚间,他便一个人跑到远远的去苦练,别人只听得他不住大呼小叫,只见得他回来时必是满身大汗。
但他究竟将别人施出的招式记得多少?学了多少?别人不问,饱也不说,有时,他居然也会仰望着天上白云,呆呆的出神,痴痴的傻笑,有时,甚至在吃饭时,他也会突然一跃而起,急奔而去,又苦练起来,在这种情况了,他苦练回来时,身上的汗,必定流得更多。唯一未变的,便是周方。
他仍是不时饮酒,不时低咏,不时说些乍听似乎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却又觉甚有道理的话。
他仍是绝口不提自己的往事,不时做些欺骗的勾当。
每当食物吃完,银两用尽,或是方舟待修,器皿待漆时,他便会寻个富庶的市镇,上去转一转。
到了晚间回来时,他手中必定提满了大包小包,口中必定满是酒气,怀中也必定塞满了金银。
宝儿若是问他:“这些是哪里来的?”
他总是淡淡一笑,遁:“骗来的。”
但有时,他也会一无所有,空手而回,而且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夜追奔于他,连声喊打。
那时他便要匆匆跳上方舟,急忙启碇离岸——这情况正与宝儿初见他时,完全一模一样。
但无论他做了什么,宝儿却始终对他尊敬有加,这一日风和日丽,方舟不知不觉间已行至黄鹤楼下。
黄鹤楼虽不高,但却名高千古。
无论是谁,到了黄鹤楼下,独立于悠悠自云与滚滚江流间,总不觉发思古之幽情,不觉怆然而泪下。
但此日虽也无法在黄鹤楼下独立冥想,只因黄鹤楼上上下下俱是人头蜂拥,而人群中并无一个是前来吟诗觅句的骚人墨容,却全都是精神抖擞的武林豪强,或是风姿飒爽的少年英雄。
方舟还在江流中,周方等人便已瞧见了此楼之异状,铁娃不觉拍手笑道:“妙极!妙极!看来今日又有热闹瞧了。”
宝儿微笑道:“只怕你又将学得些高招”周方道:“你呢?别人的招式,你从不记得?”
宝儿笑道:“记得的。”
周方额首道:“好,别人的招式,你也要记着的,记着后再忘记,总比什么都末记好得多。”
宝儿心又一动,还未说话,已有一艘极为华丽的大船,放掉而来,船舱之中,不时传出丝竹谈笑之声,船上人显然正在作乐。
宝儿等人乘的方舟,与这艘华丽的大船相比,当真显得更不成模样,铁娃喃喃道:“兀那娘,这船上坐的,又不知是什么大宫富翁,成名英雄,其实我瞧他们肚子的货色,也和铁娃差不多。”
两船相遇,船舱中忽然伸出个头来,往江水中吐了口痰,又有只戴着翠钗的纤纤玉手,自窗中递了块香罗小帕出来,那人擦了两把,皱眉道:“混帐,这江水怎地越来越脏了。”
周方突地大声道:“就是像你这样的混帐太多,自己拼命往江水里吐痰,还要来怪江水太脏。”
那人勃然怒骂道:“什么人敢……”目光一转,瞥见周方,竟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如此大胆,不想竟是周兄,当真久违了,快请上船来喝几杯老酒。”这大船上的豪容,赫然正是“白马将军”李名生。
于是周方将方舟系在大船的船舷,带着宝儿与铁娃上了大船,李名生满身锦衣,头戴珠冠,居然亲自出舱相迎。只见船舱中珠光宝气,陈设得更是华丽已极。
六七个满头珠翠,穿红挂绿的浓装少女,虽是庸俗脂粉,却也可人,有的正在舱中调笙弄瑟,有的正在磕着瓜子,瞧见这一老、一大、一小三个奇奇怪怪的人,竟被如此尊敬地请了上来,都不禁睁大眼睛,充满了惊诧之色。
李名生目光一转,笑道:“这位局老爷子,乃是江南第一大富,只是脾气古怪,喜欢微服出游……‘他话未说完,那一群莺莺燕燕,已娇笑站起,媚笑万福,抢着奔了过来,有的拦起周方的腰,有的勾佐了周方的脖子,有如捧着活财神一般,将周方掺到椅子上,端茶倒酒,捶背夹菜,招呼得无微不至,周方也老实不客气的生受了,铁娃早已坐下大吃大蝎起来。李名生拍着宝儿肩头,笑道:“小兄弟,好么?”
宝儿见他衣着华丽,容光焕发,看来更是相貌堂堂,不同凡响,忍住笑道:“我跑得虽慢,却也未被火烧死。”
李名生哈哈一笑,再也不敢和他多话了,走到周方对面坐下,又搭汕着道:“周兄,半年来作何消遣?”
周方笑道:“混得虽不错,但看来总万万不及老兄你了。”
李名生笑道:“彼此彼此……”眼珠子一转,忽然压低语声,道:“闻得这位方公子此番带了两百万两银子出来游学,不知周兄你怎会与他同行……”话末说完,那一群莺莺又蜂拥着奔向宝儿,亲他的脸,摸他的手,都说:“真要命,这位小弟弟怎会长得这么迷人呢?”
周方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不知老兄轻轻一句话,便将在下自脂粉劫中救了出来……”
李名生含笑道:“这就叫做攻心之术,攻其必救之处……”忽然压低声音:“小弟此举,只是为了要与周兄有事相谈,周兄可知道近日武林中,又出了几件大事,江湖局势,已开始动荡不安,正是我辈大显身手的机会,周兄若愿与小弟合作,想必定可无往而不利。”
周方一手捻须,微微笑道:“你且说说,近日武林之中,究竟出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李名生道:“近日轰传江湖之第一件大事,便是丐帮易主,昔日的帮主,下落不明,今日的帮主却是来历不明。江湖中人数最多,成立最久,分布最广,威名最盛的丐帮,如今实已成了一团混乱之局面,受此影响所及,淮南穷家帮,风阳木棍帮、川中袍哥帮、湘西灵水帮、鄂东被钵帮……等与丐帮渊源已久,关系极为密切的帮派,内部亦自起了骚动,各各俱是人心揣揣,不能自安,闻说这丐帮新任帮主,野心极大,甚至要将这些帮派,合并为一,统归丐帮属下。”
宝儿人员被困在那一堆花团锦簇之中,但却一直伸长了耳朵在听,此刻忍不住脱口叹道:“不短王大娘真的当了丐帮之帮主,不想王大娘当了丐帮帮主后,真的在兴风作浪……王半侠与那些丐帮元老又怎样了?”
李名生瞧了他一眼,似是在奇怪这小小的孩子怎会对武林事件如此熟悉,但口中却犹自答道:“王半侠与叶冷等人,本是昔日帮主之死党,本应与王大娘势不两立,但王大娘此番行事,不但狠辣,而且极为仔细周密,早已夜四面都伏下天罗地网,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余地。”
他目光四扫,不见众人插言,便又接着道:“她首先将昔日帮主用计掳去,而且绝不透露他的生死,教人永远投鼠忌器,然后,她又以威迫、利诱、美色……等不同之于段,将丐帮南七、北六十三省中所有之龙头,一齐收服,最后,她便约了王半侠与叶冷等人,会与滨江之处,与王半侠以武力争夺帮主之位,而这一战之下,双足已成残废之王大娟,竟将武林第一快手王半侠,打成重伤!”
宝儿惊叫道:“打成重伤了呀,这手段当真高明得很,他们如此做法,就更没有人会怀疑了。”
李名生奇道:“怀疑什么?”
周方道:“没有什么,李兄只管说下去吧!”
李名生微微皱眉,接道:叶冷等虽然不服,但一来有约在先,二来王半侠既已不敌,他们的武功自然更非王大娘的敌手,再加上……
唉!那王半侠果然是条汉子,虽已满身浴血,但在晕厥之前,仍再三叮嘱时冷等人要遵守约言,莫要被江湖中人耻笑丐帮弟子乃是无信无义之辈。“宝儿心头一凛,暗叹忖道:“这王半侠无论在做什么奸恶之事,却总是拿仁义道德在做幌子,此人之厉害,端的少见。”只是他见到竟连李名生都对王半侠如此佩服,自然不便将这番话说出口来。
李名生接道:“在此等情况之下,时冷等人心中虽不愿,但也只得归附了王大娘,王大娘立时将王半侠立为丐帮第一护法,地位仅次于帮主……唉!这位王大娘端的是位厉害角色,她知道若以自己之名行令,帮中必行许多人不服,是以无论大小事件,一律俱由帮主口述,而由第一护法行札下令,丐帮弟子只要瞧见‘半侠’花押,自然无不从命。可叹王半侠既已败在她手下,无许她说什么,王半侠便立刻照办……唉!此等硬汉,武林中已不多见了!”
宝儿越听越是气恼,小脸早已涨得通红,暗恨付道:“你口口声声只知称赞王半侠的好处,可知这些都不过只是他夫妻两人玩的圈套……”这句话几乎已到了嘴边,却又被纤手中送过来的一粒瓜子塞了回去。
只听李名生又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