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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愁原先听得方宝儿那句话出口,已知他闯了大祸,但后来事变发生太快,连他也被惊得呆在当地,此刻他方自定过神来,乘着万老夫人身子背转,一把抱起还在呕吐着的万宝儿,便待乘讥而逃。哪知他身子方动,万老夫人已笑哈哈站到他面前,指着方宝儿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聪明!”
胡不愁话也不说,足跟半旋,倒跃而起,嗖地掠开丈余,转身又待奔出,但他身子方落地,万老夫人又已挡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你逃什么?这样聪明的孩子,难道我老婆子还舍得伤他么?”胡不愁见她身法之快,有如鬼魅,细道今日绝难逃走,反而沉住了气,静思对策。
方宝儿用力一挣,落下地来,大声道:“既舍不得伤我,又不肯放我走,那是为了什么?”
万老夫人柔声笑道:“像婆婆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见了聪明伶俐的孩子,也是舍不得放走的,来,乖孩子,婆婆请你吃个冰糖梅子。”果然自衣袋中取出个梅子,方宝儿见那梅子上还有一丝血迹,哪里吃得下肚,万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不敢吃么?其实带血的梅子比什么都甜。”
她所行虽是最最恶毒之事,但面上却永远带着最温柔慈祥的笑容,
方宝儿被口大骂道:“老妖妇,老毒婆,老怪物,总有一日,你那一肚子血也要被人当茶喝了的。”
胡不愁却也末想到这孩子竞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骂起这将人命当做儿戏的老毒物来,不禁大骇,方待抢上防护,但心念一转,反而含笑坐到地上,生似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
只听万老夫人微微笑道:“好孩子,你竟敢骂我,难道你没有瞧见方才那三人是怎样死的?”
方宝儿仰首道:“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
万老夫人叹道:“傻孩子,你真的不怕死?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呀……唉,婆婆让你先尝尝不死不活的滋昧,你就会知道生命的宝贵了!”
转目望去,却见胡不愁竞仍然含笑坐在地上,半点也不着急。万老夫人虽然老奸巨滑,也不禁大奇,缓缓笑道“大头宝宝,这孩子可是与你同来的么?”胡不愁笑道:“不错!”
方老夫人轻轻抚摸着方宝儿的头发,柔声道:“这孩子此番被我带走,你想他还会活着回来见你么?”
胡不愁摇头笑道:“大概是不会的了。”
万老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第02章 飞传神木令
胡不愁嘻嘻笑道:“你将他带走,自有人寻你要回,你将他杀了,自有人寻你复仇,要我着急什么?”
万老夫人笑道:“复仇?我老婆子早已活够了,正想有人寻我复仇,最好能将我杀死,免得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受罪,只可惜……唉,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敢向我复仇的。”
胡不愁悠然道:“别人不敢,这个人却敢!”
万老夫人咯咯笑道:“我若将你也一齐杀了,还有谁会知通这孩子是怎么死的?看你头大聪明,连这点都想不到么?”
胡不愁微微一笑,神情更是悠闲,笑道:“别人不知道,这人却知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万老夫人笑道:“听你将这人说的如此神通,我老婆子倒想听听,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胡不愁长身而起,谨谨慎慎,自怀中取出那段枯枝,道:“就是以长剑削下这段枯枝的人,你不妨带去瞧瞧。”
万老夫人忍不住接过枯枝,凑近火光去瞧,瞧了几眼,面上还是带着笑容,但瞧到后来,笑容突然不见,面上竟现出惊惧之色,嘶声道:“是什么人有如此高明的剑法?莫非……莫非是五……五……”
胡不愁神色不动,缓缓道:“不错,正是五色帆船主。”
万老夫人跟跪倒退两步,突然放下方宝儿,双手将那段枯枝交回胡不愁,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顿了顿手中拐杖,臃肿的身子斜飞而起,在夜色中闪了闪,便再也瞧不见
胡不愁眼见她身形去远,立刻奔向方宝儿,但乍一举步,便扑地倒下。原来他明知不是万老夫人敌手,正在满心煌急,突然想起怀中那段枯枝,又想起白衣人出剑削枝时的速度,自己师傅见到这段枯枝时的神情,他本乃聪明绝顶之人,早已猜出这枯枝切口上,必定显示了极为高深的剑意,此刻一念至此,便想以此试上一试,那万老夫人见了这段枯枝,果然面露惧色,她还不知海外己来了个那般奇诡的白衣剑客,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五色帆船主身上,再加以胡不愁立刻脱口说出五色帆船主的名字,这才将她惊走。
但胡不愁万般无奈下,行险侥幸,用此一计,心里却毫无把握,表面看来虽镇静其实早巳骇得双膝发软,所以乍一举步就又倒下。停了片刻,他才重又站起,一把抱起方宝儿,再也不敢停留,一口气奔出数里,才敢停下脚步。
夜色之中,只见当地乃是一处小小的山场,四面山石峰隙怪异,寸草不生,望之有如无数只怪兽蹲踞在黑暗中,要择人而噬。
胡不愁寻了个离地丈余的岩洞,设法钻入,这才解开方宝儿的穴道。要知“清平剑客”所学乃是正宗内家心法,点穴、解穴俱有专长,胡不愁已得其亲炙,自也精于此道,方宝儿神智始终清醒,只是周身僵木,宛如身上加了无数道枷锁一般。
此刻但觉一股浑厚的内力直冲进来,枷锁立脱,翻身坐起,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胡不愁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柔声道:“宝儿,你可是被骇着了?”
方宝儿摇了摇头,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我只是奇怪,那老妖婆手一点,我就不能动了。”
胡不愁道:“这叫点穴,你若是想知道其中奥妙,又不想被人点住,就要好生学武。”
方宝儿微笑道:“你可是想乘机劝我学武么?告诉你,我宁可再被人点住一百次穴道,也不愿学武。”
胡不愁怔了一怔,过了半晌,只听方宝儿又道:“我还有件事奇怪!”胡不愁道:“什么事?”
方宝儿道:“那老妖婆什么都不怕,但见了那段枯枝,却又为何伯得要命?那五色帆船主又是什么人?”他方才穴道虽被制,但视听之力却未失。
胡不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方宝儿垂首想了一想叹道:“大家都不知道,不如睡觉吧!”
这孩子方才出生入死,经过了那么多凶险之事,此刻竞似已全部忘记,例下身子,立刻睡着。
胡不愁却反测许久,才能入睡,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突被一阵异声惊醒,那声音既似胡馈,又似兽吼,一连响了三声,突然寂绝。方宝儿睡眼惺松,奇道:“这是什么?”胡不愁中等他说完,便已掩住他的嘴,悄声道:“噤声,咱们在上面不妨偷偷瞧瞧。”
这时天色虽还未亮,却已有了些膝脱曙色,两人爬到岩洞处,探出半边脸,俯首下望。
只见那小小山坳之中,不知何H才,已燃起了七堆火光、豁蓝色的火焰中,并无柴木、棉布等燃料。着火处只是一面铜盆,火焰竟似自铜盆中生出,七堆火焰,围绕着一个盘膝坐在地上的褐衣人,方宝儿忍不住附在胡不愁耳畔,耳语道:“这人在做什么?怕冷也不用生七堆火呀?”
胡不愁道:“这不是人!”
方宝儿果了呆,只见那人动也不动。凝目望了半晌,才发现“他”果然不是人,而是个木偶,只是塑雕得期钢如生,须发神情,无一不是生动灵妙,毕肖已极,端的是鬼斧神工,也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方宝儿心里更是奇怪:“木偶难道也怕冷,要烤火?替它点火的,必定是个呆子!”
蓝湛湛的火光,将那木偶映得更是狞狞可怖,怪异绝伦,深夜空谷,竟会突然多了这样一具怪异的木偶,就连胡不愁心里,都不觉泛起一阵寒意,暗道:“这其中莫非又有什么奇异之事?”
突然间,山坳外传来一声轻哨,两条人影,疾行而入,瞧这两人身法,显见又是武林一流高手。
但两人掠人山坳之后,脚步立刻放缓,躬身垂首,一步步走到木偶之前,忽然一齐拜倒。
左面一人沉声道:“丁仲华、丁伯华,送上珍玩七十一件,共值黄金七百两,望神君查收!”
两人解下身后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在木偶之前,果然是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然后两人伏地再拜,例退而出。两人惧是满面喜色,似是送出七百两黄金,非但不可惜,反觉十分高兴似的。
方宝儿大奇忖道:“这两人莫非是呆子么?竞对这木偶如此恭敬,又对这木偶说话,说得再响,木偶也听不到呀。”
胡不愁却更奇怪,只因这丁仲华、丁伯华两人,江湖中人称“金箭银钩,丁氏双杰”,乃是江浙一带极负盛名的侠盗,此刻竟然远道赶来此间,向具木偶送上份如此重礼,胡不愁暗暗付道:“莫非这具木偶,便是‘神木令主人’的标志,而那七堆火光,便是一阵风等人所说的‘灵空神火’?”
两人暗中惊异,屏息而观,短短一个时辰之中,山场中竞来了十七个平日一个也难见到的武林高手。
这十七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三两成群,有的孤身而来,但却同是为了向这木偶送札面来,所送的也都是贵重已极的珍宝,到了木偶之前,俱都跪拜在地,自报姓名,离去时也都是面有喜色,看来似是只要能在这木偶前送上一份重札,已是他们生平最最高兴的得意之事。
但胡不愁博闻强记,听得这十七人姓名,已知他们俱是将别人财物视为已有的绿林豪杰,这些人平日抢人珍宝还来不及,今日竟会心甘情愿的送给这具木偶,这岂非从来未有之奇事!
一个时辰后,木偶四面,已堆满了金珠珍宝,那耀眼的珠光,衬得这怪异的木偶更显得鬼气森森。
方宝儿实在忍不住,又附在胡不愁耳畔道:“木偶的主人不在,一具木偶,怎守得住这些珠宝,难道就不怕别人来偷来抢么?”
胡不愁苦笑耳语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