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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因为我窥出琴韵中之破绽,以此类推,你便知道……”
宝儿突然‘跃而起,满面惧是狂喜之色,截口道:“以此类推,我武功虽不如人,但只要窥出别人剑法中之空虚破绽,窥出他变化中之节奏关键,便不难以弱股强,将他剑路一击而断!”周方面现微笑,道:“不错!”
宝儿满面光彩焕发,道:“这道理如此精妙,又如此简单,为何天下武学之土,竟薄此不为?”
周方笑道:“这便是武功综武道分别之所在,武功以力取,武道以意会,力拙而意巧,力易而意难,是以天下通达武功之人虽多参武道之士,却如风毛麟角,简而言之,要练一套武功,是何等容易,纵是十分中轻之人,若是以勤补拙,也可练成,但若要由自然动静中悟出万物变化之理,自万物变化之理中悟出别人剑路之破绽,这却是何等困难之事,若非具有绝大智慧之人,纵然勤练百年,也不可成,是以千百中来,能以意悟剑,上通武道之人,实是绝无仅有。”
宝儿长长叹了口气,道:“古人云:‘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我听宁老爷予你这一席话,却胜过读百年书了。“牛铁娃笑道:“但大哥你只顾得听人说话,却不知已错过多少热闹了,还是先瞧瞧再听吧!”
原来方才岸上那黄衫人,长啸而起,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突然俯下身子,捧起弦琴,重重往岸边岩石上摔了下去。
“澎”地一声,弦琴粉碎,黄衫人身后三面岩石,树木丛里突然闪出百十个蓬头赤足的乞丐来,这些人显见早已躲在后面,说他们本是在偷听琴韵,倒不如说他们本就是在窥望着黄衫人的动静。
此刻他们见到黄衫人掷手碎琴,俱是大惊失色。
三个白发乞丐,躬身走了过来,在黄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黄衫人却似不愿再听,挥一挥手,将他们叱退了。
其余的乞丐面上,更是愁眉苦脸,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虽不知说的是什么,但显见要想出些法子来令那黄衫人快活。
突然间,两个白发乞丐,自树后捧了一大坛酒出来,送到那黄衫人面前,却另有几个童子乞丐,跳跃而出,围着黄衫人四面,嘻嘻哈哈,拍手而舞,不时还有人去拉技黄衫人衣袖,扯扯他衫角,神情间极不恭敬,却又不似要令那黄衫人快活,反而有些似在故意激怒于他。
但黄衫人木立当地,非但动也不动,简直连瞧也不瞧上一眼,只是不时捧起酒坛,痛饮一口美酒这时宝儿与周方转首而望,于是瞧见了这光景。
宝儿瞪大了眼睛,诧声道:“这些人干什么,发疯了么,黄衫人怎地不动手将他们赶走?”周方道:“这些人只怕都是这黄衣人的弟子门下”宝儿更是吃惊,怒道:“这些顽童若真的都是黄衣人的弟子门下,为何竟对他如此无札?这岂非目无尊长,该各打三百记屁股才是。”
周方亦自皱眉道:“这黄衫人神智方得镇定,此刻这样下去,只怕又要被别人激动了,稍等与人动手,必然大为不舔。”但等了半晌,黄衫人仍是十分冷静。
那三个白发乞丐又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其中身材最是瘦小的一人,突然大声道:“此番帮主遇难后,若非王老尊人及时赶回,我丐帮实是不堪设想,咱们这些人,可永远不能忘了王老尊人的恩惠。”
乞丐们一齐哄然称是,热烈之状,笔墨难描,但那黄衫人神情却仍是冰冰冷冷,丝毫无动于中。
那白发瘦丐大声接道:“但王老尊人今日与那女魔头之一战,实是我帮生死存亡之关键,王老尊人若是失败了……唉!那结果如何,老朽真是想也不敢想,是以老朽斗胆进宫,大战在即,王老尊人你……你切切不可再如此下去了,否则……唉!”叹息一声,惨然垂下头去。
周方捻须沉吟道:“这黄衫人此刻心神如此镇定,正是交手前最佳之状况,这老头子为何却偏偏要说他不能这样下去?难道还要他在激怒时与人动手么真连我老人家都想不透。”
说话之间,只见那黄衫人竞也叹道:“我也知如此下去,必然落败,但一时之间,我实在无法可想。”
那白发瘦丐突然跪下,向黄衫人恭恭敬敬叩了个头,然后一跃而起,道:“老朽只得如此了,王老尊人想必不致怪罪吧!”反手一掌,着着实实,清清脆脆,捆在那黄衫人脸上。
这一着更是大出宝儿等人意料之外,他们眼见这乞丐有求于黄衫人,又对他如此恭敬,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这白发乞丐竟敢突然向他出手,而别的乞丐们也视为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吃惊之色。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黄衫人吃了这一掌,反而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欢悦之情,显非装作而出。
只见他捧起洒坛,放声高歌,童于乞巧们也在一旁拍掌相和,于是大家惧都喜笑颜开,欢欢喜喜。
但此等情况,却是武林高手与人交战前最最犯忌之事,只因欢乐之时,最易心浮意软,等到遇敌之时,哪里还能施得出煞手?
宝儿虽不甚明了这其中之奥妙,但见了这一群乞丐如此大吵大闹,也不禁皱眉叹道:“疯子疯子——一群疯子!”
突见那黄衫人回过头,宝儿这才瞧了个清楚,这黄衫人原来正是那亦狂亦侠的江湖奇人王半侠。
周方瞧见他面上神情变化,沉声道:“你莫非认得他?”
宝儿笑道:“不错,这就是王半侠王大叔……”似待脱口呼唤,却被周方拦住,沉声道:“多用眼,少用嘴,你莫非忘记了么,咱们无论瞧着什么,都只能偷偷瞧着,不能多事多口。”
宝儿,笑道:“老爷子说什么,宝儿听什么。”
周方捻须笑道:“这才是乖孩子。”过了半晌,又自笑道:“此人若是王半侠,什么古怪的事,弥都可明白了。”宝儿道,“为什么?”
周方道:“王中侠亦狂亦侠,但半侠武功,不如半狂,是这些人为了要求战胜,便想出各种法子来激发王半侠深藏于心的那一股狂气,他与人动手时,武功才能发挥到极致……哈哈,王半侠委实是当世之奇人,是以才会有今日此等怪事,常人也自然是无法想象得出了。”
宝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此说来,他方才临江操琴,只怕也正是要借琴音中的杀伐之声,来激发心底之狂气,等到弦断琴崩,便是他大功告成时,是以我等方才有心助他,却变成害他了。”周方领首笑道:“举一反三,果然不错。”
说话之闯,江水上游已有一艘“怪船”放樟而来,说它是“怪船”,只因这艘船委实奇怪已极。
只见这怪船的船身,乃是行走江面上的头号宫船所有,船头方正雄伟,油漆虽已剥落,看来气派仍是不小、但在这宽广平整的官船甲扳上,却无官舱,只是乱七八槽地搭着些舱篷,有的是似乎乌篷运米船上拆下来的,有的又似自秦淮河畔的乐户船上拆下,有的竞似塞外“蒙古包”的模样,更有的干脆只是用几张芦席,几片破板搭成,看来有如火后灾民集聚的贫民窟一殿。
这些舱篷果然已是零乱已极,更妙的是,在这些舱篷之间,又乱七八槽地竖着—卜来根大大小小,长短不齐的船桅,桅上的船帆,也是备式各样不同,有的是一张破帆,有的是数十件衣服补缀而成,有的索性只接着一条床单。最妙的是:船桅之间,都连着绳索,绳索上挂满了:破锅子、破铲子、几条咸鱼、几块腊肉、三颗大白菜、五只风鸡、几十条箩卜干、一件破旧的猩红大鳖、十几件破褂子、十几条东补西缀的百摺湘裙、数十双大小不同、破破烂烂的绣鞋、几串铜钱、几面破镜子、百十只破荷包、十几面破被面、几顶破帽子、无数件破中衣、烂袜子……
还有些说也说不出,想也想不到,零零碎碎,奇奇怪怪,让你见了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出的东西、一眼望去,这船上当真是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有风吹过,那些破锅子、破铲子、破铜钱、破镜子……等等,随风相击,发出一些唏哩哗啦,叮叮当当的声音,又教你听了保险头晕脑涨。
铁娃简直瞧果了,瞪大了眼,转也不会转,张大了嘴,合也合不拢,目光中是羡慕之色,似是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玩玩才对心思。
宝儿也不禁瞧得又惊又笑,摇头道:“我只当铁娃这船已是天下最怪的了,哪知道有比他怪上千百倍的。”
铁娃痴痴道:“假如咱们也有这么条船,那有多好。”
忽然,怪船上,船篷里,响起一连串霹啪之声,有如爆竹连响,接着,一大片五额六色的浓烟,自篷中漫涌而出,将整条船全部笼罩着,怪船在这彩烟笼罩之下,与日光、江水相映,更显得奇丽万端,不可方物,岸上丐帮弟子,瞧见此船来了,神情惧已太变,三个白发老丐,抢步而出,并肩立在岸边。
那身形最是描瘦之人沉声道:“叶冷陪同本帮主王老尊人,率领穷家帮人堂弟子,在此恭候大驾,但请王大娘出来相见,”语声虽低沉,但中气充沛,一个宇一个宇传送出去,如雷如鼓,震人心魄,只听彩烟中传出一个软绵绵,甜腻腻的语声,娇笑道:叶老头你着急什么,咱们衣服还没穿好,你便要咱们出来相见么?“一口清脆的京片子中,又带着些吴侬软语的韵昧,正是:吴人京语美如莺,令人闻之,其意也消。叶冷面上徽现怒容,但隐忍末发,住口不语,但闻形烟中传出一声银铃般的娇笑,娇笑中夹杂轻语,道:“秀秀,你怎么把我的裙子穿去了,还我。”
“哎唷,你踩了我的脚。”
“这是我的衣裳,你……你瞧,被你抢被了。”
“救命呀,大娘,你瞧清楚这小鬼不让我穿衣服。”
彩烟虽浓,但依稀仍可瞧见有许多条白生生的身子在烟中奔跑跳跃,再加上这动人的娇笑,这动人的言语……
岸上丐帮弟子,十人中倒有九人的脸红了,那边牛铁娃却瞪大了眼睛,哈哈笑道:乖乖,原来这些人姑娘在船上都不穿衣服的。“宝儿道:“如此胡闹,真该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