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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的声音很柔和、很安详。他不觉忆起了在地穴中静静、默默地躺着、最终要失去神智时的安详;回忆起了同学、同事、同伴们,把一次次精神与身体的创伤强加于他时的柔和。
死亡是永恒的柔和/黑暗是无尽的安详。
他明白。他深深地明白着——柔和、安详、沉寂、黑暗、永恒,这一切词语背后的真切含义,一切词义所蕴涵着的挑战。
总会到来的。
从他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被打击被践踏、一次次被拯救被怜悯、一次次面临死亡逃离死亡、一次次昏迷醒来醒来昏迷时就知道:他,是黑暗之神的儿女;只有黑暗与永恒,才是他的世界;而他,最终会回到黑暗之神的身边——黑暗之神,始终、永远地,在静静、默默的,等待着他、欢迎着他。
他已经一次次令黑暗之神失望,已经一次次执著地投向厌恶着他的浊世红尘,背弃着爱他的黑暗之神。而这一次,不、会、再、让、黑暗、之神、失望了!
现在,随着这声音的到来,黑暗之神,又一次向他发出了诚挚的、诚恳的:
邀请。
他不觉想到了一个——关于夜的传说。
所有的一切
不复存在
未来终于消失
你被
黑
黑黑
黑
包围
命运
结网
悄悄等待
我们
我们无法逃脱
所以,他握住了仝蓉的手,握住了这双令他难以忘怀、永远也不愿失去的手。在心底的深处,他向这双手告别,向友谊、欢乐、爱情、光明告别,做最后的告别。
但那双手也握住了他。那双手也告诉他:我们,
——永远在一起。
※※※※※
老大不得不问。
太有“人味”的人,或许极难对付,但因这种人太有人“味”,反而可以用各种方法,予以收伏、挟制。而没有“人味”的人,却是他们的可怕对手。
一个人,越没有人味,就愈是具备野兽般的本能;愈是这种人,愈能适应艰苦恶劣的环境,面对凶险与危机,应付强大的攻势。而没有“人”味的人,却只有像他们这种隐姓埋名、有着诸种鲜为人知的秘密及行为的人,才能具备。
但那人却在瞬间隐藏并改变了气质。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道这个人也是深诣此道的高手?亦或,他自己并不知晓,而是在突然的变故下产生了混乱的气质?)
所以,他把吹筒接于钢探针上,以一种自以为是最平和、最温和的声音问。
可是他却并不知道,他的这种声音,听在了这群陌生人耳中,却变得比杀人万千的刽子手的刀,还要凶狠冷酷残暴坚忍。
那其实是因为他有了杀气。——对杀人者而言,无论他采取了多么温柔的杀人方式,旁观者也会不寒而粟的。杀人,本来就谈不上温柔,杀人时的温柔,本就远甚于被毒打、被折磨、被威胁时的恐怖。
他在等待着回答。
回答有了。是反问。
“——你是谁?从哪儿来?”
※※※※※
答话的当然是杜留。
一刀在手,胆气万分。刀在手中,杜留没有任何理由畏惧对方,——何况对方只是个人。
这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杜留坚信着这一点。如果有,那么,万能的上帝,能创造出一块他自己也举不动的石头吗?即使上帝不到“万能”的程度,也不该问出“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这种愚蠢问题。所以他立刻反问。
那个声音回答了。“我,是这里的主人……是地下的主人……由地下来,归于地下……回答我……你们是谁……从哪儿来……为何要来……想干什么?”
声音缥缈而冷,似在天边又似在耳边,似发自天上又似来自地底,也似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更似乎就从他们自己的嘴里发出,心底深处传出。
寂静无比的甬道里,那声音居然还有种不得不回答、不能不回答的神奇魔力!
杜留呢?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们是普通的工人,到大葬山秋游;无意间,遇到了地震,来到了这里。我们只想出去,别无他求。”
老大沉默了。身边的小刀、二狗、独眼、小铲,也不觉有了恐惧之心。从大葬山到王庄坟群,至少有十里地的平面距离,他们于大葬山遇到的地震,却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
沉默片刻,老大再问:
“地底无时间……你们从大葬山何处来……行了多久?……走得哪条路……告诉我……我指点你们……”他的声音显得更缥缈了,“你们……是生命……是人……应该出去……地下……不欢迎你们的到来……”
“从五连洞来,走了有三四天。”杜留机械地回答着,神智渐渐迷茫,“我们走得是黄……泉……道……”募然一醒!
心中一凛——那声音,竟有种催眠的作用!杜留急急竖刀于掌,刀锋向外,收敛神智。
一股正气,勃然而生。
四、刚才还有光
——黄泉道!
——幽冥路!
(黑山黑渊地宫?有进无出、有死无生的可怕地域?)
老大沉默了。弟子们也沉寂了。沉寂了也不知有多久,老大忽然一喜:入口,何尝不可以看做是出口?既然能进来,为何不能出?
※※※※※
沉寂主宰着黑暗,人们忽然迷幻了。
没有迷幻的只有三个人:
杜留。
陈星。
阿丁。
但这个时候,阿丁在运气。
他握着仝蓉的手,静静地坐着,不言也不动。但他在运气。他已经只了对方有六个人。说话的是首领。这六个人,都没有人的气质,都是像他一样的孤独者。是黑暗的儿女。也都是可怕的对手。是修炼“武功”者,是敢于且绝对可以一举杀人的人。
在这样的险境、绝境中,又遇到了六个这样的人,他们的命运,他的命运,已经很明显了。
唯有抗争,才能自救。
——黑暗之神,要的是他。
他不能让这些隶属于光明世界的同学、同事、同志/朋友、好友、兄弟姐妹/恋友、爱友,也走入黑暗。
所以他开始运气。开始修习武功。
他练过武功,还差一点点就能练成。但他最终还是决定不练了。他放弃了。——那只因为,他适宜的,是魔功!而魔功的习练,却必须祭奠恶魔;他不愿意,也不想、不能,当然也从未祭奠过。因为他活在人世间,崇尚光明!
但现在。为了自救。为了救人。为了预防这不可知的未来。他必须习练。何况,即使只为了自卫,他也必须修习气功,增进体质——被践踏、被毒打、无药、无食物、无水,劳累之后,他的体质已经太差。——差到了连“武术”也无法运用,体能甚至还不如一个女性。
所以他无暇留意。
陈星在无声地行动着。
他脚步无声、行动无声,黑暗中竟如同阿丁一般不受视线的影响。他悄悄地察探着方才露出圆洞的土壁,抚摸着,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食物和水都是宝贵的。他不能就这样任其失去。他也要争取,他也预备抗争。
他知道——他从来都是卑鄙的人。但有一件事,他始终都在迷茫。而那件事情,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也无法询问任何人。他只能将其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深埋于心底深处。但是,如果那是真的,他就必须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也好予以补偿。现在,寻找到那些人,夺回食物,就是他准备做的补偿!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
杜留也在运气。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太大,太多。他无法适应黑暗。他必须用更多的精力与黑暗抗争、与邪恶抗争,他必须积聚自己所有的正气,来压抑邪恶。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
没有人注意到:朱倩忽然间有了变化。
其实,纵然人们注意了,也根本看不出来。
这变化,在内。
就连朱倩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突然间很疼,然后很痒,接着是一切的神智都为之消散。再醒。醒来后她也只知道:刚才,好像有了点变化。
※※※※※
老大终于再次说话了。
他缓缓说道:“经黄泉道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再从黄泉道返回!拙!速速离去!否则,触怒地府抵掌神,你们便无路可走!去——速去!”
这番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但在没有判断出那个最没有“人味”的人之前,他也只能这样说。
这是迷魂音。能在这种声音下保持清醒的,是强者。而最没有“人味”的那个人,无疑是强者当中的强者。正如陈星有为人的准则一样,老大也有。但他的准则却很多。在所有的准则中,最适宜目前局面的,有两条。
——不打无把握之仗;敢于向未知挑战。
因此,能判断出那人是谁时,他有把握打胜仗;判断不出来时,能让那些人顺原路返回,避免无谓的争斗,其实更好。假如恰好能在对方走过的路上发现通路,岂不是免费找到了好向导?
然而杜留却不被迷惑。
他已经清醒。“来路已经因地震而全部阻塞。我们无法顺原路返回。既然地府不欢迎我们,何不指条明路,奉还食水?回归之后,我们必将牢记您或您们的大恩大德,致意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