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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洞的洞口处,都发出了沉闷如牛叫的哞哞长音。长音过后,六个洞消失了,只剩下他们所挖过的那个斜洞,但口径却扩大了足有一倍。森森的冷气,向外涌冒着。
“好象是……连环机关?”小铲紧张地望着师父。
老大缓缓点头,面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沉重。“是的。如果判断不错的话,它是‘移宫’机关的‘迷境’分支。机关中枢点应设在……”他沉吟片刻,突然失声道:
“——幽冥路!中枢点设在那里!我们早该把机关制动住!……快!但愿现在还不晚!”
从挖好的但被扩大的洞中连滑带滚地出现在六块首次遇到的石板处停下,五名弟子望向师父。
老大径直行向正中石板,探手于石板下摸索片刻,戴上铁指套,小心翼翼地挖了一会儿,从石板下方正中心处清理出一个细洞。
“大石杖。”
小铲递过去。老大接过石杖,换戴百宝绵手套,闭上眼睛,凭感觉精心地把石杖上的纹络与细洞上的纹络相对应,然后便如拧螺丝般地转动,按图钉式的按动,直至石杖完全进入细洞中,这才猛然向上一击杖头。
杖头也进去了。
沉寂只两秒,墓内忽然剧烈地颤动着,脚下的地面更是颤动得难以站稳。颤动之中,每块石板下的土地均在陷落。
“上车1”
老大当先跃上居中的石板。五名弟子毫不犹豫,各自跃上一块。
石板立刻向下降落,隆隆声不绝于耳,石板在降,石板下的土地也在下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止了陷落。
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环境中。
——两丈见方的大石室,三面是石壁,一面大开着。阵阵的阴风,就从那面大开的所在涌来,撕下一层荧光抛下去,绿光飘飘而落,六人离开石板,向下探头而看,那之下竟然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他们的“幽灵车”却倏然间升了上去。
三、归去来兮
王木下车后,等了足有十多分,王甲才赶到。
两人向村子走去。田里没有耕作的人;村口的杂货铺前也没有长年扎堆聊天的人;进村后,各家的门前也没有闲坐的老头老太太;除了偶尔响起的鸡鸣狗吠外,王庄便似已成为个空庄。
这情形显然有些古怪。但这一天发生的事也太多了些,几经生死,他们也无暇对“古怪”进行探究。回到家里,两人取了铁锨、箩筐,向坟群上走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今天的经历。
快到坟群时,王铁嫂从田里走出。
“甲、木,你们回来啦?”
“回来啦。铁嫂。大哥他们呢?”王木打着招呼。
“去乡里说事儿了。”
“说事儿?”
“恩。咱王庄和刘庄打起来啦。……也没啥,刘庄的大赖动了咱庄的祖坟,你哥带人把他们打死了。这些天吧,大赖的亲戚们不依不饶的,天天打,都有死伤。——哟!看你们穿得象个新郎倌儿似的,相亲了?”
“啊,俺娘梦见俺爹说房子倒了、塌了、裂了。俺俩回来给坟上添点土。”
“啧啧……真灵验哪!这几天又是旱有是涝的,你们那是个新坟,坟头陷下去了。爷的坟裂了个口子,庄里人忙,也没顾得上添土。——穿得杂恁好?咋下地干活呀?”
“脱了呗。说事儿说得咋样了?”
“没事儿。放宽心好了。乡里管不了,县里也没辙,过些天省里来人会好点。刘庄没理,咱不怕。吃了没呢?”
“还没吃。忙完了再说吧。”
“行。回来吃啊,做着你们饭哪。——等你们要回去的时候,先打个招呼,咱庄里有人送,别落了单。啊?听到没?”
坟群空寂,几只乌鸦在盘旋飞舞。
王甲在坟前脱下西装上衣,一指坟旁的枯树。两人把外衣和随身的小包挂在树上,放下铁锨和箩筐,行向王庄祖坟。
祖坟高五米多,长满了荒草,便如一个土丘。
许多绿头金身的大苍蝇在石碑前盘旋,坟前的土地上染着点点的褐斑,看似曾被清理过。石碑后,有一个深深的大圆洞。一眼望去,竟不知有多深。最怪的是,洞的周围居然没有新土,也不知这洞是怎么挖的,要是把土运到其他地方去,刘庄人费那劲干什么。王甲拣起一块碎石,丢进洞里。
没有声音。
再扔了一块,依然没有声音。
“这么深啊?!”王木点着头,“刘庄人敢挖个这种洞,也难怪咱庄人敢打死他们。动祖坟就是动了大葬山,这一回呀,王庄人走到天边也不怕。”
王甲皱着眉头看着洞,没有回答。
“法难责众,最让公安司法头疼的,就是村子械斗。发生这种事,就算省里来抓人判刑,也得考虑后果。”王木继续自言自语,“象前些年,外庄械斗,省里不是出动了军队?结果咋样,这边人走那边人打,头头们抓走了一年半后,还得放回来,没有他们,只会越打越大。这一回,活该刘庄倒霉。”
“你傻乎乎的在那儿嘟囔个什么?”王甲白了王木一眼。
回到自家坟前,两人一看形势,不禁傻了眼。
父亲的衣冠冢,不但找不到坟头在哪里,原坟头处甚至陷下去了一个坟头般的深坑。自家的祖坟也因天气干燥而裂出了一条又长又宽的大缝。
——得拉上一拖拉机的土吧?
他们却只有铁锨和箩筐。
“干吧!”王木苦笑着,几下便脱得只剩短裤,挥动铁锨到远处铲土。王甲叹口气,也脱得只剩内裤,开始大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渐阴渐暗,风中拂出丝丝深秋的凉意,王甲王木却挥汗如雨。
他们已经各提了三百余箩筐的土,起初是一手提,慢慢两手换着提,再后来两人提一筐,再以后是一用铁锨担箩筐。筐里的土也从开始的冒尖到后来的多半。
两人已休息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一次比一次更没劲儿。王木拎的吃的喝的早已消耗一空,两人仍觉嗓子直冒烟,腹如雷鸣。
“吃点……吃点再干吧……”王甲躺在好不容易才垫出个样子的坟上,大口地喘气。
“不回了……铁嫂等会儿,会送吃的喝的过来……”王木也躺下来,十分有把握地说。他躺了一会儿,开始大喘着发表议论:
“什么是孝?——这就是孝!”
“孝,就是让你牺牲。有钱的,孝不能用钱买;有力的,孝不能用力换。越难做到的事你做到了,越叫孝。”
“你有钱没时间,孝让你抽出时间来陪伴老人,听他没完没了地罗嗦絮叨;你衣不果体食不果腹,孝让你拿出钱来买衣买食。象咱们这样,累得都不想动了,为了孝,还得继续干下去。”
“为了考验咱们,孝设置了一道道的障碍,不让咱们顺利返家。结果呢,咱们还是回来了。现在,孝又让咱们没有帮手,结果呢,再有几十箩筐坟头就能出现了。所以说呢……”
“——你有那力气,不如起来多干点!”王甲没好气的说着 ,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一坐起来,便见王铁嫂提着个跨篮远远走来,“——铁嫂!”王甲高兴地大叫。
“阿甲呀!干完了没有?”
“还没呢!铁嫂!有没有水?”王甲大叫着站了起来。
“有,咋没有?1”王铁嫂已经走近,却并不把篮子提到两人跟前,而是放了十几步外,笑道:
“歇一会儿,给你们捎来了五斤水,十个饼。我先回去了——干完了快回家,做好菜等着你们呢!”转身离去。
王木一把拽倒王甲,低声道:“看你穿着个小三角,算什么样子!”王甲一呆,看看自己,恍然大悟,淡黄色的内裤再加上汗渍、泥土,便象是赤身裸体一样,也难怪王铁嫂不向前走了。
过了片刻,见王铁嫂已经走远,两人迫不及待地抓过跨篮,篮子里,一个装满了茶水的五斤装塑料壶,十个面饼,几个咸鸭蛋,一碗咸菜,一大块足有三五斤重的熟牛肉。
王甲咕咚咚喝了几口水,把塑料壶递给王木。
王木接过水,一巴掌打开王甲抓向牛肉的手。
“牛肉得留着!这是个‘样子’!——村里个把月难得吃一回肉,牛肉根本就没切,就是告诉你别吃它!”
“还有这个讲究?”王甲对着牛肉直瞪眼。
王木掰开面饼,夹进咸菜,“别摆你那科长的臭架子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咕咚咚喝水。王甲也开始大吃大喝,边抢过水壶喝水称赞着:“恩,好吃!比肉还好吃!”
吃喝过后,两人继续干。一小时后,坟头形成了。裂缝也被马马虎虎地堵上。风渐大,阴云密布。
※※※※※
这个时候,几已绝望的老大等人终于有了希望。
石室地板的一角,有个极为狭小的缝隙,却恰好可以塞进那个“冥府行宫”的小石杖。片刻后,正对“峡谷”的石壁上露出一个斜斜向上的石洞。
六个人慢慢地向上爬去。
渡日如年的感觉,在此刻显得再清楚不过了。
当他们终于爬出圆洞说,却发现又回到了“幽冥路”的石板处。不停地向上挖掘着,当终于顺着土势挖出时,却见竟是饶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幽冥路!
※※※※※
把衣服放进牛仔背包里,背包和公文包扔进跨篮中,两人坐在胜利 果实——自家祖坟的坟头上,王甲把所有的冥币都点燃,盘膝合掌,一副得道老僧样,神经兮兮地说:“好了,我要练练气功。”
“气功?”王木惬意地吸着烟,坐在坟上伸懒腰,“就咱们这副德性,可没一点孝心。小心咱爷一生气,先把咱俩拉到坟里揍个半死,再……”
突然,一种沉闷如火车在远雾中鸣笛的异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王木的玩笑立刻被打断,两人一怔互相对看。
声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