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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玉听到这里,一双耳朵早竖了起来。却听得白三爷嘿嘿笑着:“这可就是我常说的那句话了,人上有人,山外有山了。”
他的话分明透有弦外之音。卢大爷马上接口道:“三爷说的是,莫非施二爷遇见了强硬的对头,硬把他的招牌给砸了。”
“恐怕比砸他的招牌更严重吧,”白三爷自个冷笑着:“对方已经放下话来了,十天以后要金宝斋自动关门,号里的金珠细软,一点也不许带走,人却一个也不许剩下。”
“哦,”李大官人眼睛发直地说:“谁?谁这么厉害?”
卢七爷也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那个买办说,金宝斋这两天自动歇市,原来是这码子事呀。”
看来,白三爷对这件事可称得上了如指掌,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要说这件事,我可是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
这位白三爷带着三分醉意,挽起了袖子,神气活现地冷笑着道:“你们可知道吧,”他左右顾盼了一下,嗓子压低了一些,生怕别人听见:“这是何老爷子手底下人干的。”
大家伙的脸色都情不自禁地为之一变。因为这两年,何老爷子的名声实在太响了,在这云贵川一带,谁要是不知道何老爷子的大名,那他小子准是个白痴。
“你是说何老爷子存心冲这南家来的?”李大官人的话才说了一地,就让白三爷摆手给止住了。
“嘘!”白三爷怪神秘地道:“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别嚷了。”
李大官人发着愣着道:“何老爷子怎么能干这个事?我看不会吧?”
“镇川滇”黄霸天肯定地说:“三爷这话没错,我手下就有人看见,说是由北边来的人,坐着金漆大马车,下榻在果子园蔡家,那个地方现在门禁森严,附近十几里都不许寻常人接近。”
卢七爷睁圆了眼道:“好家伙,这么说,敢不是何老爷子自己下驾昆明来了?”
“不,”白三爷的头摇得跟小鼓似的:“别瞎猜,老刘说的不错,果子园蔡家这两天是来了贵宾,不过,哼,凭他蔡驼子,还巴结不上何老爷子,据我所知,老爷子是没下来,不过,他老人家的那位少爷跟小姐,八成是来了。”
“啊,”李大官人道:“这是真的?”
“八成是错不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李大官人费解地道:“凭他姓何的当今这个气势,要什么没有,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在乎小小的一号珠宝买卖?”
“这你就不懂了。”白三爷不愧在武林中闯过几天,见多识广,“老弟,你是文人,哪懂得江湖武林中的风险,价知道吧,如今的情形,可不同往年了,何老爷子的势力可就要过来了,他老人家目的不是只在金宝斋一号子买卖,恐怕以后这地面上这行子买卖,嘿嘿,可就不大好做了。”
卢七爷那张大胖脸顿时一变,道:“三爷,你是说。”
“嘿嘿。”白三爷用力地抹了一下被酒扭曲了的脸:“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今天可是闲聊,一走出了这个门,可是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镇川滇”黄霸天笑道:“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说说有什么不可以。老实说,姓何的干的这一手,我就第一个不服气。”
白三爷冷笑道:“老黄,你小声一点。”
“镇川滇”黄霸天哈哈一笑道:“怕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何的是什么样的身分,今天落井下石,再来欺侮人家一个门下,这就不算是什么英雄。”
白三爷陡然酒醒了一半,被他这一嚷嚷,吓得脸都白了:“咳咳,我说老黄,你这是怎么了?”
“我清楚得很,”黄霸天嗓门更大,“施家那小子,固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说起来总是我们一个地头上的。再说,他还是鼓王家族的嫡传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要依着我,咱们就该团结这地方上,给他们来一个公道。”
卢七爷点头道:“对,这话有理。”
白三爷白着脸道:“小声些……”
一语未落,只听见得呼的一声,一隅包厢座头上的蓝布门帘子倏地被揭开了。白三爷担心之事果然兑了现,正好是“自家路上说话,不知草里有人。”
白三爷顿时一呆,大家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都顺着白三爷的视线移了过去。却见从那边座头上走出来三个人,一老二少。
老的一个,瘦长的个子,高颧骨,高鼻子鹞眼,两道扫帚眉又黑又浓,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物。
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也都有三十开外,—每人身上也和老者一样,披着一袭长袍,只是颜色不同,老者身上的披风是黄色的,这两个人都是灰色的。
二人一高一矮,一脸的精明干练。
一老二少三个人有个共同之点,每个人脸上都像是罩着一层寒霜,象是三个人家里都同时死了人。从那表情上看,几个哭丧脸的汉子显是将“镇川滇”黄霸天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令狐玉转过头,见刚来的三个人六只眼,一出来就认准了白三爷这个桌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白三爷神色一变,打量着“镇川滇”黄霸天,后者也傻了跟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包厢雅座里还藏着三个人。三人躲着喝闷酒,居然没有出一点声音,真是奇怪得紧。
老少三个人一直走到了他们面前,黄衣老者鼻子哼了一声,打着一口浓重的北方腔调道:“刚才是哪一位朋友指着姓何的在骂街?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朋友。”
白三爷的酒可是早就吓醒了。凭他的阅历,只一眼也就看出了这老少三个人的身分,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用说这三个人准是跟着姓何的一块来。
他为人够滑溜,见风转舵是他的一大特长,当下一转身走下座头,冲着三个人一抱拳:“三位好说。”
白三爷一边嘴里打着哈哈,一边道:“哥几个喝多了酒,一时口无遮拦,三位请卖个交情,就当没有听见过,来来来,请坐,请坐。”一边说,他就伸手去拉那个为首的黄衣老人。
黄衣老人浓眉一挑,叱道:“这里去。”不过是抬了一下胳膊,白三爷足下打了个踉跄,一家伙可就摔了出去,要不是面前有根柱子挡着,他可就保不住当场摔个黄狗吃屎。
“镇川滇”黄霸天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手打人,要讲打,他可是谁也不含糊:“好你个老小子。”嘴里吆喝一声,身子一个猛转,已经到了老者左侧方:“你敢打人?看打。”黄总镖头习练的“绵掌”也有八成的火候,怒火中也就顾不了下手轻重,右手一翻,直向黄衣老者背上拍了下来。
那个高瘦的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倏地一闪身子,黄总镖头的一掌可就落了空。
瘦老人怪腔嚷着:“你是想死。”一只瘦手倏地向上一翻,由上而下,不偏不倚地已经拿在了黄总镖头的手腕子上。
黄总镖头吃了一惊,用力地向外夺手,奈何黄衣老者看似枯瘦的一只手拳,力道也是大得出奇,一任黄总镖头施出了全身之力,却是挣脱不开。他恼怒之下,大声喝道:“妈的个老小子。”嘴里喝叱看,左掌一翻,却用乾坤翻天掌势,直向老人头顶上力拍下来。
也就在黄镖头的手掌方拍下的同时,只听得瘦老人嘴里怪啸一声:“去。”那只紧握在黄右腕子上的瘦手,陡地向上一提,只听得呼的一声,黄总镖头偌大的身子,像猫也似的被摔了出去。
老黄表演了一手干净利落的黄狗吃屎,一下子砸在了一张桌子上,一时间,碗飞盘碎,菜汗四溅。
那一桌的几个客人,吓得哄然四散,彼此吆喝着,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停留,纷纷走避一空。
黄霸天从菜桌上翻身站起来,一身酒菜淋漓,脸也破了,红的是血,黄的是菜,一盘红烧肉整个扣在了头上唏哩哗啦着,那份和狼狈简直就不用提了。接说黄霸天一身功夫,虽说不上十分高明,却也断断不止于此,奈何他上来轻敌,一出的即吃了大亏。他身为“精武镖局”的总镖头,在本地大小也是个人头儿,这个脸可是丢不起。忿怒之下,怒吼了一声,腰眼上着力一拧,“飕”
地一声已把身子拔了起来,直向着那个黄衣瘦老人身边凑了过去。
瘦老人哪里会把对方这样一个人看在眼睛里,他单手插腰,只等着黄身子抢近了,霍地抡手一掌,直劈向对方的面门。
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更为厉害。瘦老人显然练过劈空掌一类的功夫,掌势一出,黄尚还离着甚远,却为瘦老人这股掌力震得全身一颤,翻身就倒。
黄衣老人决心要拿黄这个人下手显一显他的威风,掌势一出,身子使如野鹜般的霍然腾空而起,起落之间,已袭到了黄的跟前。他的出手更快,身势甫一跃上,右手一抖,叉开中食二指,直向黄镖头瞳子上就点。
在场各人,目睹着瘦老人如此武功,这般棘手,俱不禁发出了惊呼之声。
黄总镖头菜汁覆面,粉丝罩顶,再为对方劈空一掌,打了个头昏眼花,哪里还看得真切?
眼看着钢叉也似的一对手指,即将插入双瞳之中,以瘦老人那般功力,其实无须要插实在了,仅凭着他聚结在一双指尖上的风力,也能把对方的一双眼珠子挖出来。
陡然间现场人影一闪,一条疾劲的影子,电也似的快捷,配合着一袭长衣,呼噜噜一声猝响。
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更没看清来的是何等样的一个人。只见他这般起身的势子,称得上静如山,动如风,就在人们那声惊叫尾声尚未消失之时,令狐玉已来到了瘦老人与黄总镖头二人身边。
这是令狐玉点苍山学艺,别师下山后第一次牛刀小试。
正是“井淘三遍吃甜水,人从三师武艺高”,又道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此番令狐玉的本领已是今非昔比!
随着他手腕轻伸,一只钢铁般手爪已夹在了瘦老头伸出的胳膊上。
黄衣瘦老头大惊,施运出全身力道,却动弹不得,那张长脸更是一阵子红一阵子白,像是吃了烟袋油般的一个劲地打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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