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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把头高高抬了起来,像是一只骄傲的小鸟儿,昂首阔步地从萧禹身边经过。
萧禹被她一席话说得呆若木鸡莫名其妙,等到反应过来时,宋竹早已经走得远了,他要追上去,却又想到宋竹所言:她进山如厕,却和他一起出来,别人看到又会怎么想?只得是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目送她从容下山去了。
再想想宋竹的话,在无限的疑惑背后,又有一股子气慢慢地冒了上来:什么叫做配不上他二姐?什么叫做尽早死了这条心?什么——什么又叫做想要偷看女子如厕嘛!
在世上厮混了这十几年,唯独次次见她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宋粤娘,表里不一胡搅蛮缠,实在、实在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萧禹愤愤地想:“你且等着,这事儿,咱们没个完!”
觊觎
春日人多,就是山间小道其实也是不时有人来往,宋竹回到姐妹们身边也放下心来,她虽然是耽搁了一会,但所幸并无人留意。宋荇采了一大把杜鹃花,又择了草编了草环,送给两个小师侄玩,一群女眷全都坐在那里编织,见到她来,也便招呼她一道跪坐下来编花环做耍。
今日人多,身为女眷其实并不尽兴,待到回去时,宋竹心里还想着,下回再央求哥哥们带她出来,拿青布围了一片方才自在,又或者就自己在宜阳书院的后山走走,倒也比今日清静——其实今天最主要就是有萧禹败兴,好好一个踏青之旅,倒是被他闹得惊心动魄的,春。色没赏到,赏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去。
回去路上别无他话,中午男眷在外,女眷在内,两边是分开用饭,吃过饭萧明氏便带着两个小子并萧禹先告辞回去,唯有萧传中还和宋先生在书房说话,宋竹午休起来,自然也是练字读书,到了傍晚,看看时辰便起身去母亲那里,想要请她瞧瞧自己做的手绢。
才走到门口,她便听见母亲的声气传了出来,“……萧家……婉拒……”
然后是二姐淡然的语气,“三十二郎再好,终也不是宋学门人,只这一点便不必说了。儿的婚事,自有爷娘做主,娘自发落便是了,又何必来和儿说。”
这……
萧家、婚事、三十二郎、婉拒……这几个词稍微一入耳,宋竹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已是怔在当场:难怪今早萧禹被她说得目瞪口呆,原来萧家根本说得不是他,是他哥哥三十二郎——要命,亏她还说了那么一大串近乎侮辱的气话,这不是、这不是——
听见屋内有些响动,宋竹忙收拾心情,放重了脚步走进屋内,和母亲、二姐都打了招呼,她知道宋苡面嫩,也不谈论此事,只是若无其事地拿出手绢来请母亲和姐姐指教,只是宋苡看了几眼,也没多说什么,便起身告辞离去,估计是刚才谈了婚事,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在屋里呆。
宋苡一走,她就活泛起来了,拿着姐姐早上挑的绣线在阳光下细细地比了一回色,瞥了母亲一眼,见她正眯着眼欣赏手绢上的花样,面色十分宽和,便壮着胆子打听道,“娘,萧家的亲事……回了?”
小张氏看了她一眼,唇边浮现一个模糊的微笑,“嗯,回了。”
“怎么就回了呢?”宋竹真正是有些好奇的,“连三十二郎的面都没见过,若他是个俊才,岂不是可惜了的?”
“是啊,为什么呢……”小张氏附和着应了一声,宋竹从她语气便听出来,母亲是不打算解释个中因由了。
她真正关心的其实也不是这个,“我还以为萧家给说的是三十四哥和二姐呢……若不是三十四哥,您们今日让他进来又是做什么?他怎么说一个外男——”
说到这里,小姑娘也有些不开心,“这般叫进来,倒让他白喊了我许多声粤娘。”
“乳名不就是给人叫的?”小张氏还是漫不经心的,“什么时候就这么金贵了?咱们一家人都喊你乳名,也没见你不开心。你还小呢,他算是你兄长,喊声乳名也没什么。”
“那能一样吗?”宋竹忍不住回了一句,又后怕地一缩脖子,见母亲没和她计较的意思,才是嘟嘟囔囔,“反正被他喊乳名……就是吃亏!”
小儿女情态,逗得母亲轻轻地一笑,宋竹又安慰自己,“也罢,谁知下回什么时候再见,今日被喊几声,就当被小狗儿咬了几口,咬过也就算数了。”
小张氏道,“你这是得寸进尺,逼我数落你啊?三天不打,越发放肆了。”
宋竹见母亲说笑,便滚到她怀里去,“您要舍得打那就打么,也不心疼女儿,就晓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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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母女在这里说说笑笑,却不知外头还有许多宋家的‘粉丝’在议论着她们的家事——按说,在十五岁之前,少女是出入无忌的,不过宋家女生性雅重,从小就很少在人前露面,除非是通家之好,又或者是萧禹一样直接闯到女学里去的登徒子,否则要见到这些才女的面也不容易。今日撞见宋家四位小娘子出游,虽然面上表现得稳重,但以李师兄为首的那几个士子,终究也是忍不住暗地里偷看几眼芳容,此时既然和萧禹一行人分手,私下也免不得悄声交换一下感想:反正,就如同宋竹所说,天下人就没有不喜欢议论别人家事的,只是端看修养如何,议论得隐蔽不隐蔽罢了。
“也真不知是谁能娶到二娘那样的钟灵毓秀的绣仙,”比如说宋学士子,就以赞颂为主,听起来光明正大,不至于落了下乘。“如今来信提亲的人家,每月怕不都有个七八户?可别和大哥一般,闹得倒反不好择婿了。”
说话的正是李师兄,他家出自关西大族,叔父官至宣徽院使,在权贵中人脉颇广,所以对这些事知之甚详,旁人听了都笑道,“知道得这么仔细,难不成文叔你也是好逑君子中的一员?”
李文叔哈哈笑道,“不敢不敢,小弟自知愚钝,如何堪配宋家女?再说家中尚有兄长没定亲事,且还未轮到我呢。”
这帮士子年纪也都不大,俱都是在家中考过一次解试,奈何省试落榜的,各托关系千里迢迢地来宜阳书院读书,为的就是务求下一科能够金榜高中。理所当然也都没有定亲,理所当然家境也都不差,理所当然也都还有几分少年人的轻浮,这般不咸不淡的话说了几句,便有个陈师弟道,“若论才名,二姐是压过三姐甚多,可听谈吐,三姐却又要比二姐和蔼些。还有,那容貌吗……”
李文叔位置好,就坐在宋家姐妹斜对面,虽然不便时时盯着直看,也有盖头遮掩,但说到底,一层白纱阻挡得了什么?运足目力找个机会,也能把宋家双姝的长相看个分明,在他心里,实是十分赞同陈师弟的话:宋三姐容貌可人,如今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十足十的美貌胚子了,只怕年纪稍长,便是有倾国倾城之貌,况且人也大方知礼,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实在令人……
然而,正因为他心中还念念不忘着宋三姐的倩影,此时陈师弟这话,才令他颇有几分不悦,听得众人都道三姐貌美,更有人说得露骨,“若是由着我,更愿说三姐”,李文叔不由怫然不悦,怒道,“虽说我们入读未久,但也看得到师兄们的举止言谈是何等雅重谨慎,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众位师兄弟可要谨慎了。”
被他这一冲,众人都有些无趣,讪笑了几声,也就谈起了别事,李文叔见此,也自露出笑脸,不几句话又把气氛调和过来,和众人相谈甚欢,晚上又自己做东,在宜阳县最好的酒楼请众人吃了一顿——只是碍于门规,未请歌女,不过即使如此,也使得一行人更加是称兄道弟,融洽得很,应酬至晚方是各自散去回了下处。
就因着宜阳书院开办,这几年来县城的好房舍租金都贵了些,李文叔也不吝惜钱财,他的屋子便是租在了县衙附近,足足有七八个人专服侍他一个。他这一回来,老苍头关门喂马,杂使婆子收拾游春杂物,小厮们各自去厨下吃饭,两个使女一左一右已经迎上前来将他扶到里屋,擦头洗脚宽衣上榻,简直无微不至。他酒后冒风有些反胃,便由一人扶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一人跪在地上捧了银盆来接着秽物。
李文叔吐完以后,倒也清醒了不少,漱口以后眯着眼靠在床头,见那两名使女还留恋不去,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两名美婢方才投来幽怨的眼神,扭着腰退出了屋子,留他自己枕着手,望着床帐想心事,不知不觉间,仿佛又听见了宋三娘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她和姐妹们说笑时那可爱的样子。
他读书上颇有天分,很受叔父看重,父亲也是曾做过一任官的,家中富庶无比,对嫁妆就不如何在乎,一时想道:“即使宋家无钱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少陪送些,只说宋家这名声,便是再值得不过。父亲和叔父想来也不会反对的,唯一的问题,只是如今朝中南北两党倾轧甚烈,宋家看似僻处宜阳,其实依旧是在漩涡中心。附学宜阳不算什么,若是娶了宋家女,屁股只怕就坐实在北党这边了,不知叔父会否顾虑此点,反对婚事?”
他在女色上也不算是没有阅历,可不知如何,今日见了宋竹以后,对她的一颦一笑实在难以忘怀,一旦想到自家人可能会反对向宋家提亲,便是一阵烦恶,又拼命地寻找着婚事可能成就的因素,又想道,“唔,不过宋家到底是否铁杆的北党,却也不好说,虽说小王龙图是北党赤帜,但先生本人从未在党争上表态过。宋家儿女,大哥到现在都还没定亲,明面上是因为说亲人家太多,谁也不好得罪,可换个角度看,也许是因为说亲的都是北党的中坚人士,宋家不想和他们做了儿女亲家,从而彻底倒向北党……是以宋家大姐和二哥也都没和北党中人结亲。”
若宋家是这样的想法,那亲事却又可成了,李文叔筹划着也兴奋了起来:“二姐定亲,到她夫婿中进士,起码还有两年,她的亲事到那时才会彻底定下来,三姐依稀记得今年是十二岁,到那时正好十四岁,也是说亲的年纪。宋大哥两年后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