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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这一番话,半真半假,语调沉稳、情真意切,萧远枫听来,竟未听出丝毫端倪,反倒还觉得有理。萧远枫并非瞎子,青青之俏丽醒目、艳阳之俊美扎眼,明眼人自是全能看出——俊男俏女,一见钟情,自是情理之中,况青青所见之艳阳,与他所见之艳阳定有不同,二人自是要生出感情来——若这么想,萧远枫全然理解这份奴仆之间的情爱。可刘艳阳毕竟不是一般奴仆,是他的仇人,是屡次要伤他性命的恶徒,若真论起来,萧远枫的心中依然要偏向赖总管许多,也担心艳阳图谋不轨。
萧远枫心下这么想了,嘴上便问:“本王再问你,你自称引诱青青,可还有别的目的?”
“下奴不敢,”艳阳道,自他主动认了此事,就已知道,萧远枫定又要误解他……只是,误解他,也比让香儿卷进来强了许多,因而,他竟也不怕可能随之而来的责罚,只坦言道,“下奴明白,王爷定不会信任下奴。因此,下奴愿以亡母起誓,所言句句属实。”
方还略歪斜着靠在椅背的萧远枫,听得此言,立即坐直了身子,他瞪起眼,宛如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复又问:“你——以何起誓?”
艳阳手肘微直了些,脊背略挺了些,抬起头来,看着上面坐着的萧远枫,抿抿嘴角,继而重复一遍:“下奴,愿……以去世的生母、养母一同起誓,下奴与青青的相识,纯洁无瑕,绝无丝毫邪念、并无任何所图!”
此番言说,沉着纯正、不卑不亢,端得与平日里艳阳那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截然不同。这直视的目光、冷静的言语、所起的誓言,竟让萧远枫看着艳阳,想起了雪夜。曾几何时,雪夜,他那误当做奴隶的儿子,也如此执着、沉静、坚持的跪于他脚下,说过如此不卑不亢的言语……艳阳、雪夜、雪夜、艳阳,二人的影子,竟在这一刻重重叠叠,仿佛时光倒流、仿佛情景重现、仿佛轮回流转、仿佛因果循环……为何,为何这二人是恁般相像?不,本该是水火不容的两个青年,本该是截然相反的两个青年,为何却……却仿佛成了一人?
萧远枫的身子松懈了下来,心也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对艳阳软了下来。
他别过头去,摆了摆手,对赖总管道:“先把他带下去,此事日后有空再说吧。”
“王爷……”赖总管心中甚是不解,怎的?这番提审就如此罢了?因为那贱奴以亡母发誓,王爷就信了?这如何能算完,倘若这贱奴果真有什么心思,到时叫谁来担待此事?
“带他下去。”萧远枫不耐烦道。
“青青那边,是否再问一回?”赖总管复又问。
“罢了,让他二人少见些便是,不久便是世子生日,过了生日再说。”萧远枫道,吩咐完这句,便先起身从珠帘出去了。
赖总管见此事如此了结,虽也不能违背王爷命令,但心中也着实不甘,便对家丁道:“把这贱奴押回刑房捆了,等我晚上再来发落!”
在萧远枫问艳阳时,琥珀正在屋里照料着青青。
恰如琥珀所料,青青挨了打、又受了惊吓,从夜雪阁带回来后,半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幸而及时服了郎中的药,方才稳住病情,烧退了些,一上午都躺在床上盖紧了被子焐汗,早饭也没吃,此刻琥珀正为她端了一碗小米粥来。
“吃上几口吧,”琥珀对她道,用羹匙盛了些许,递到青青嘴边,“郎中说,这药吃了,还需把饭也跟上,不然病就不能好——你起码吃些粥,这样米水不进,就是神仙方子也治不好你。”
“我不过挨了几下掸子,就病成这样,”青青对琥珀道,“他……受了那么多罪,又吐血、又挨打,也还病着……他,又有谁来管呢?”
琥珀闻言,叹息一声,劝道:“你这话就错了,他是个男人,还会些子拳脚,又是个挨惯了打的,好歹能照顾了自己——你一个姑娘家,昨儿打得身上都肿起来,又高烧,怎么和他比?”
青青闻言琥珀的话,淡淡一笑,轻轻摇头。琥珀未曾见到艳阳惨状,她如何了解他的苦境?男人如何,会拳脚如何,挨惯了打又如何?她知道琥珀素来就对艳阳有成见,她与她理论也是白费力气,便也不再多说废话,只对琥珀求道:“姐姐,你是我唯一能说上话的了……求求你,带我去看他一眼吧。今日王爷回来,不知他又落得什么境地,求你让我去看一眼也好啊。”
“真是作死啊!我都白劝你了不成?”琥珀放下碗,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又问道,“既是如此,那你先告诉我,你对他到底是喜欢不喜欢?”
青青身子闻言一震,抬眼看着琥珀,那满眼的神色,是惊讶、否认、懵懂、还是……承认和喜悦?她看了琥珀片刻,又垂下了眼,点点头,两行泪也随着落了下来。
“这么说,你……你当真是……”琥珀见她这样子,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最怕她点头,却不料她真的认了,她气得长吁短叹,又进而追问道,“那你……是从何时喜欢的?”
“是……”青青张口,一时却未能立即答得上来。若要她说,她也不知具体是何时——是她向他讲述身世,得到他理解的时候?是他驾着马车,她从后面看他背影的时候?是他为她痛打梁公子的时候?还是——昨日他搂住她,替她挡了责打,在夜雪阁教导她的时候?琥珀这么一问,直教她也答不上来,只得流了泪,对琥珀道:“姐姐,别再问了……我、我如今只想去看看他怎样了,求姐姐开恩,让我去吧!”
琥珀见青青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一时间也气火攻心,忍不住对她骂道:“你当真是瞎了眼、瞎了心!天下男子你谁不好找,偏找他刘艳阳!他是刘艳阳啊!你可知他当年有多么歹毒?你竟……你……我当真是白疼你了!”
琥珀说完此话,已气得满面通红,早忘了昨晚艳阳要她把青青弄出王府的叮嘱,只想着不能让她再自毁声誉,当下便出了门去,同时将门反锁了,在门外对青青道:“我断不能让你见他,你就死了这心吧!”
“姐姐!别……”青青听得门外锁头响,着急就要下了床来,可恨生病脚软,竟是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她此刻倒也连疼都不觉得了,只摸爬滚打着到了门口,一推门,果然不开,便急得不住敲门,哀求道,“让我出去!别锁我啊!”
然而,门那边却没了动静,不知是琥珀故意不再理会,还是她已离开院子。青青叫了半天的门,仍听不到丝毫响动,眼泪此时已流干了,心也寒了——她素来当琥珀是个恩人,昨日见琥珀又去送药,更当她是个知己,可没料到她对艳阳的成见仍是根深蒂固。她若早知琥珀这样反应,方才断然不会把实话告诉她。
却说入夜之后,艳阳被捆在刑房里,已昏昏沉沉睡着了。忽而听到脚步声传来,方睁开眼,就见灯笼晃在眼前,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已被推搡着扒光了衣服,架起来捆在了身后的十字刑架上。
几盏灯笼挂在刑房四周的墙上,艳阳刚看清赖总管站在眼前,耳畔就听得一声熟悉的皮鞭呼啸,紧接着,胸口一道火烧般的痛,一道血痕就已落在胸膛。
“大人!”艳阳呼道,不知赖总管这是为何,若要受刑,今日却不是按例的日子,若是提审,只管问他便是,何故拷打?怕他不招么?
“先给你一记警醒,”赖总管道,旁人搬来凳子,他一边坐下,一边对艳阳说,“今儿我倒要替王爷再审你一次——你说,与夏青青男女私通,蓄意究竟为何?”
艳阳见状,心知果然是为此事而来,他自不会翻供,便答道:“下奴已以亡母起誓,难道大人……仍是不肯信么?”
赖总管闻言,眼睛一瞪,喝道:“少与我说什么鬼神誓言的废话,我可不信这些!再给我打!”
皮鞭再次呼啸而来,这次竟毫无停顿,打得艳阳浑身上下犹如渔网一般鞭痕纵横,疼得他接连呻吟。等打了一阵子后,鞭子便停了下来,艳阳的身子已瘫软在刑架之上,他咳嗽几声,几口血便又吐了出来。
“说!你引诱夏青青,欲意何为?”赖总管又问。
“为……下奴的心……”
“接着打!”
刑房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子声,片刻后,鞭声骤然停止,随即又响起一声泼水声。艳阳被这凉水一激,身子一抖,悠悠醒转过来,耳边又听赖总管在问,他闭了闭眼,将气儿喘匀了,方又对赖总管答道:“下奴当真并无任何杂念……大人,难道要下奴屈打成招么?”
“好有骨气,倒说你是屈打成招?”赖总管冷笑道,“我岂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五年前尚且与那卢孝杰勾结要造反,怎的当了五年奴隶,就学乖了?谁听了会信!若非存了报复之心,你如何能甘心为奴?别当我们是傻子!”他说罢话,挥手对家丁吩咐道:“给我换一样来,我倒要看看,这贼心不死的东西,能撑到几时?”
说话间,艳阳便被从刑架上解了下来,从而被带到了一个“厂”字型的较矮刑架前,双腿略岔开些绑结实了,整个人都趴在了刑架上。他前胸皆是鞭伤,这么一趴,便压得痛彻心扉,内伤愈发疼得紧,只是方才吐了血,这回倒没再吐。
家丁从水桶里抽出蘸了盐水的坚硬藤条,丝毫不存怜悯之心,照着艳阳光、裸的臀部便打了下去。一时间,刑房里皆是责打之声,偶尔停下来,问艳阳几句,但他却绝不松口。不多时,艳阳的臀肉便从红肿高耸变为皮开肉绽,而他也昏了过去,脸色愈发惨白可怜。家丁见状,便将水泼在他身上,然而连泼两桶,却见他仍醒不过来——如此一来,家丁别无选择,从火盆取来一块通红的烙铁,对着艳阳那皮肉翻卷的臀肉直直烙了下去,当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便冒起一股白烟,随之而来的,是艳阳喉间迸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嚎——流血的伤口又遇烙铁,何等钻心剧痛,疼得艳阳一边嘶嚎着,一边本能的颤抖、挣扎着,手腕与脚腕都被绳索磨破了皮。
赖管家也看不下去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