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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终于明白再闹什么了。
她的手被二奶奶拽得生疼,只得安抚道:“二弟妹,娘会替你做主的,你莫要伤心了。吃过东西没有?我陪你去暖阁吃些点心吧。”
二奶奶摇头,就是不放东瑗的手,哭道:“我还吃什么?我和蕙姐儿命都保不住了。好哇,盛家二爷要娶平妻,欺负我们永熹伯府没人了吗?”
二奶奶葛氏的祖父是先去的永熹伯的庶弟,自祖父那一辈就分了出来单过,经历三代,跟永熹伯府的嫡系已经不怎么亲密。葛氏自己是嫡女,虽说二爷盛修海是庶子,好歹是盛昌侯府的公子,葛氏平日也不敢抬出永熹伯府说事,免得添人笑柄。
如今真是走投无路了,她才想起了永熹伯府来。
葛氏的父亲只是永熹伯的庶堂兄弟,早已跟永熹伯不亲热了。葛氏在盛家快八年,一直只有一个女儿,她的事,永熹伯府做不了主。葛氏自己也明白,所以她说起永熹伯府的时候,气势不足。
她一直抓着东瑗的手,似乎寻求庇护般。
可东瑗还说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不敢胡乱说什么,只得说些套话安慰着她,又道:“二弟妹,娘也累了一整日,晚膳都没用。二爷做的不对,是二爷的不孝顺。你这般吵闹,就是你的不孝顺了。依我说,二爷既理亏,你又何必学样?”
葛氏听了东瑗的手,眼眸动了动,顿时消声,不再哭喊,道:“大嫂说的是,都是我情急,只顾自己不痛快,忘了娘,真是该死!”
说罢,拿起帕子抹泪,放开了东瑗的手。
被葛氏攥住的手腕,现今火辣辣的难受,东瑗忙把手腕收回来。
内室里安静下来,康妈妈就叫丫鬟打水来给二奶奶葛氏洗脸,又亲自净手帮她匀面,一旁的香薷也帮着梳头,重新绾了低髻,插了珠花。
而一帘之隔的东次间始终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盛夫人不开口,二爷和盛修颐也沉默。
东瑗见二奶奶已经安静下来,就轻轻走到毡帘处向外瞧。
盛夫人坐在炕上,盛修颐坐在她的对面,二爷跪着,气氛很僵,一旁服侍的大丫鬟香橼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晌,盛夫人才轻声对香橼道:“去瞧瞧二奶奶。倘若没事了,吩咐她回喜桂院歇了吧。”
香橼道是,起身下炕。
东瑗就轻声退回了临窗大炕前。
二奶奶葛氏轻声问她:“说什么了?”
东瑗摇头不语,冲她摆摆手,香橼就进来了。
“二奶奶,夫人说夜深了,奴婢送您会喜桂院歇了吧。明日再来给夫人请安。”香橼给葛氏请安,说道。
二奶奶一听这话,神色一敛,顿了一瞬就忙起身从内室冲了回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她这么一冲,差点把站在她对面的香橼撞到,是东瑗和康妈妈手快,扶住了香橼。
她冲出来就扑到在盛夫人的炕前,盛修颐也微愣。
盛夫人就有些烦躁的叹气。
二奶奶不管不顾,哭道:“娘,您说句话,媳妇死也甘心。媳妇是盛家三媒六聘娶进门来的,不像恬不知耻的,是偷摸着来的。媳妇生养了蕙姐儿,积年孝顺公婆,和睦姑叔,自认为不大过失。盛家若是要休弃媳妇,媳妇唯有一死,以正清白!”
盛夫人眉头蹙了蹙,声音里却带着温和:“快起来,地上凉。娘什么时候说过要休弃你的?”
香薷、香橼和康妈妈想要搀扶她,二奶奶却挣扎着推开了众人,抱着盛夫人的腿:“娘,倘若二爷非要娶平妻,莫不如先杀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事就难成的!娘,您要替媳妇做主!”
“好好,娘替你做主!”盛夫人叹了口气,给康妈妈等人使眼色。
康妈妈就上前欲拉二奶奶。
二奶奶紧紧抱着盛夫人的腿不撒手,哭喊不停。
盛夫人头嗡嗡的疼,脸色不太好。
跪在地上的二爷盛修海倏然起身,一把拎着二奶奶的后衣襟,用力将她甩开:“闹够了不曾!”
二奶奶重重跌在东次间的地板上,噗通一声重响。
她被二爷摔得天昏地暗,半晌才知道哭。
“不要闹了!”沉默的盛修颐猛然拔高了声音,一下子就盖住了二奶奶的哭腔。
二奶奶被他吓得一愣,立马敛声不敢哭出来。
“阿瑗,你亲自二弟妹回喜桂院。”盛修颐面目严峻对东瑗道。
东瑗忙道是,让康妈妈帮着搀扶起二奶奶,又让香薷去喊了她的丫鬟蔷薇和紫薇来。
“你从喜桂院回静摄院歇息,不用再过来。”盛修颐又道。
二奶奶被二爷摔了下,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摔重了,脸色紫乌,很难看。她瞧着冷峻的盛修颐、绝情的二爷盛修海,和毫无主见的婆婆,心就凉了下去。再闹也不能改变什么,就顺着东瑗的手,走出了元阳阁。
香薷把东瑗的丫鬟蔷薇、紫薇叫上,又叫了二奶奶的丫鬟丁香,送她们出门。
“盛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路上,二奶奶哭着对东瑗道,“大嫂,咱们妯娌好命苦!”
东瑗只是扶着她,没有接话。
她就又抓了东瑗的手:“你不信我的话?等你有了身孕,你就会知道!盛家没有一个好人!”
东瑗心中就突突跳了几下。
二房的二爷盛修海只比盛修颐小一岁,到现在都只有盛乐蕙一个女儿。二爷的几房妾室都没有子嗣,二奶奶也只生了蕙姐儿就再无动静。
东瑗的后背有些寒。
“二弟妹,我们也是盛家的人!”东瑗轻声道。
二奶奶微愣,继而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东瑗送她到门口时,她转身恶狠狠对东瑗道:“愚昧!”(未完待续)
正文 第097节嫡母
从二奶奶的喜桂院回去,蔷薇一路上敲开门,少不得麻烦守夜的妈妈,幸好随身带了荷包。
一路下来,大约二两碎银子打发下去了。
快要到静摄院门口的时候,东瑗倏然站住脚步,望着身后黑黢黢的庭院愣神。
蔷薇和紫薇跟在她身后,不解看着东瑗。
“奶奶,怎么了?”蔷薇担忧问道。
东瑗指了指她们来时的路,对蔷薇道:“蔷薇,咱们回来得好快……”
蔷薇有些疑惑,她不懂东瑗的意思。
“若说管家,夫人性格和软,大约不如咱们薛家老夫人。可咱们薛家入夜落钥后,婆子们定是赌牌、喝酒、唠嗑去了。只有不耽误早晚开门关门的时辰,老夫人也不管束她们的,谁会时时守在门边?可你瞧盛家,咱们从喜桂院回来,敲门不过片刻,就有人应。”东瑗微微叹气,“盛家内宅管得真严啊……”
蔷薇和紫薇一听,的确如此。
“是啊,盛家的下人比咱们家还要受约束呢。”蔷薇笑道,“有规矩是好事啊,奶奶。”
有规矩的确是好事,但是规矩严得如此,是不是像一个在高压恐怖下的朝堂?
这样的规矩,真的能长久吗?
有赏有罚,有驰有松,才能让人喘口气啊!
而盛家内院的管理,是不是有些军事化?
盛昌侯居然连内院的这些事都要管,还管得如此严厉,把家里的下人训得跟军人一样纪律严明。
下人们心中肯定有怨气的。
东瑗想起二奶奶葛氏方才说:“等你有了子嗣,就知道盛家没一个好东西……”她是不是在说公公盛昌侯?
东瑗不寒而栗。
“蔷薇,你偷偷去打听打听。角门上守夜的婆子们,都是些什么规矩。”东瑗转身回了静摄院。跟蔷薇吩咐道。
蔷薇道是。
一旁的紫薇依旧似个透明的人般,她沉默不语,东瑗也从来不主动问她什么。
东瑗洗漱后,蔷薇帮她散发。墙上的自鸣钟滴滴答答敲响,已经是子初了。
青丝散开,蔷薇帮着铺好床,问她:“奶奶,您现在歇了吗?”
“我等世子爷,你先去吧。”东瑗坐在临窗大炕上,把板墙边立着的银红色绣牡丹呈祥的弹墨大引枕拉过来。斜倚着。
蔷薇把她拿了件薄裘盖在身上。才退到外间歇息。
东瑗拿着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那本《六韬》看,从前往后翻,分别是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她便从后面的犬韬开始看。来到这个世界有些年头了,又有西宾专门教过。她不会吟诗作赋,亦不能写八股时文,可是阅读没有障碍的。
六韬中,犬韬是指挥军队,仿佛运筹帷幄般,东瑗刚刚看了半页,听到帘外蔷薇给盛修颐请安的声音。
她起身下炕,盛修颐已经进来。
东瑗给他请安,问道:“二爷回去了吗?娘还好吧?”
盛修颐含混说了句好还。就去了净房。
蔷薇在外边安排红莲和绿篱服侍。
等他洗漱妥当,已经子正了。
盛修颐吹灯上了床后,东瑗放下幔帐,躺下后才对他道:“我送二弟妹回去,她倒没有再哭闹。”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见他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就没有再问。阖眼培养睡眠。
盛修颐的手却伸了过来,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半晌才道:“二弟的事,等明日爹爹回来再说。今日是雍宁伯的母亲满服的日子,爹爹送礼去了。爹爹和雍宁伯是至交,两人最是言谈投机,喝酒不醉不归,只怕歇在雍宁伯府了。”
东瑗见他似乎想跟她说说,就轻轻迎了声,又问:“二爷要娶谁做平妻?怎么前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盛修颐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青丝,声音却有些冷:“他不曾想娶谁做平妻。咱们家有贵妃娘娘和三皇子,爹爹处处谨慎,二弟是知晓的,不可能同意他坏了纲常娶两房的。他不过是想纳个贵妾。”
东瑗错愕。
这挨得上吗?
盛修颐见她疑惑,解释道:“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留条后路。他若是一开始说要纳个贵妾,家里不同意,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先说要娶平妻,家里不同意,他再一闹,闹翻了天之后才说纳个贵妾,自然没有阻碍的。”
这个东瑗懂。
就像小市场的商贩,一件二十块的小玩意,开价两百,最后讨价还价,顾客五十块买走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二爷盛修海挺有生意头脑啊。
东瑗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