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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只怕是杨妈妈自己揣度说出来的。
这根本不像是五夫人的作风。
东瑗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也想听听到底出了何事,再说这杨妈妈会说话,不会让东瑗气得想吐血,就喊了她进来。
正文 第147节不慈不孝(3)
杨妈妈在东次间和罗妈妈说着话儿,她的来意内室的东瑗都听到了。片刻,便有个穿着葱绿色短褥夹衫、浅红色挑线裙子的女子走了出来,笑着对杨妈妈道:“妈妈,奶奶请您里面说话。”
是东瑗身边的蔷薇。
才一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标准。
杨妈妈差点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人物清雅似淡huā瘦玉,粉融脂香,依稀是个小户碧玉模样。看清是蔷薇,笑着和她见礼:“姑娘比往日更齐整了”
蔷薇笑了笑,素手替杨妈妈撩起了毡帘,罗妈妈陪着她进来。
杨妈妈进了内室,闻到青铜香炉里点了迷迭香,幽香扑鼻,令人昏昏思睡。进门便是一座十二扇绣着淡huā弱柳、烟雨画舫的江南水乡的黄梨木屏风;绕过屏风,后面垂了茜色绣富贵牡丹的幔帐,金灿灿的帘钩勾了幔帐,触目是一人高的什锦槅子,摆了各色古董和几个新巧小玩意。
绕过这什锦槅子,方是东瑗内室的主间。整套金丝楠木家具,开了半扇窗户,能闻到窗外桃蕊幽香和阳光晒在青草地的气息。临窗大炕上的板墙边立了四个银红色绣折枝海棠弹墨大引枕,沿炕一排太师椅上铺着同样huā色的弹墨椅袱。
西南墙角立了几个过了银角的柜子,半人高,柜子顶上摆着水晶高脚果盘,装了时新的果子和点心。
一座自鸣钟滴滴答答。
几个小丫鬟敛声屏息站在一旁服侍。
墙角的金钱橘树盆栽的虬枝被huā匠弯成了不老松的形状,抽了新芽,嫩绿叶子令人心悦神怡。
拔步床上垂了月白色虫草云烟轻薄纱幔,东瑗穿着半新的银红色薄绫袄,戴了顶雪狐裘帽,斜倚着玄色绣福寿安康纹大引枕。
面庞白净,笑容恬柔,比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丰腴了些,肌肤丰盈。眼波越发明艳清湛,流眄生巧。
杨妈妈跪下给东瑗磕头:“恭喜大奶奶喜得贵子,奴婢给大奶奶请安。”
东瑗轻声笑:“妈妈不必如此,快快扶起来。”
几个小丫鬟要来扶。杨妈妈还是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才随着小丫鬟的手起身。
蔷薇亲手端了茶进来,叫小丫鬟搬了锦杌给杨妈妈坐,把茶奉到她手里。
杨妈妈接了茶,连说了几声劳累姑娘,才半坐在锦杌上。
蔷薇看了眼东瑗,见东瑗微微颔首示意。她就领了屋里服侍的下去,只留下杨妈妈在跟前说话,罗妈妈在一旁服侍。
“妈妈来,可是母亲有话要妈妈转告我?”东瑗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杨妈妈道。
杨妈妈一愣,她大约是没有想到东瑗会如此直接。五夫人杨氏今早来见东瑗,被东瑗一席话气得半死,回到府里跟五爷哭诉了半晌。
五爷薛子明也气得不行。在家里大骂东瑗不孝顺,甚至想要来问东瑗忤逆之罪。
是杨妈妈和院子里的碧桃、碧柳苦苦劝住。
最后才派了杨妈妈来。
五夫人那些盛气凌人的话,杨妈妈可不敢学出来。她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既把五夫人的意思传达清晰,又不至于气着九姑奶奶。
九姑奶奶还在月子里,应该是不能见客的。无奈五夫人根本不顾及,急冲冲跑了亲自见九姑奶奶。九姑奶奶是做女儿的,坐着月子也不敢把嫡母拦在门外,就见了她。
哪里知道最好还被五夫人骂了一场,惹了一肚子气。
没有气出什么好歹另说。倘若气出好歹来,老夫人和盛家都定不会轻饶了五夫人和杨妈妈的。
可杨妈妈又不敢不来。让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来,一则轻待了薛东瑗,二来杨妈妈也不放心她们能说得清楚。
所以今日登门开始。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想着怎么开口把话题引到五夫人早上拜访的事情上。
不成想,九姑奶奶痛快的开口了。
东瑗径直问了,杨妈妈也省了些磨蹭的口水,就笑道:“夫人让奴婢给姑奶奶送些补药。什么话转告?姑奶奶言重了。”
东瑗听着,微微笑了笑。心里想着这个老妈子很会说话,比她的继母杨氏强些。她问道:“妈妈,母亲上午过来,您现在过来,祖母都是不知晓的吧?”
杨妈妈又是一愣,也不敢撒谎,道:“老夫人不知情的,姑奶奶。老夫人近来免了夫人的晨昏定省。夫人和奴婢出门,也不敢去打搅老夫人知道。”
老夫人免了五夫人的晨昏定省?
东瑗听得出,杨妈妈的意思应该是说五夫人把老夫人气得不轻,老夫人不准五夫人再去荣德阁。五夫人不能在老夫人跟前说情,只好来找东瑗。
这样一个有妯娌、有儿女、有姨娘的五夫人,老夫人还真的不好禁她的足。倘若她被禁足,以后威信扫地,不能降服众人,难道老夫人亲自去管理五爷房里的事?
不能禁五夫人的足,却不准她再去荣德阁,免得老夫人瞧着生厌。倒像是老夫人的脾气。
东瑗微微颔首。
她道:“既母亲没有话让妈妈转告我。我倒是想跟妈妈打听打听,十二小姐怎么说给了陈家少爷?”
“是老夫人的意思。”杨妈妈笑容变得勉强“说陈家少爷少年英才,即将春闱过后,倘若中了进士,就今年年内成亲;倘若没有,在等三年,等陈少爷高中。先定下婚约。”
东瑗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十二小姐说陈家少爷曾经和五姑奶奶要说亲的,而后五姑奶奶不愿意,才作罢。现在又说给十二小姐。十二小姐觉得是拾了五姑奶奶的遗落,心里就不痛快。”杨妈妈轻声道,手里捧着茶盏,不敢喝“老夫人说陈家少爷和五姑奶奶是八字不合,才作罢的,并不是什么遗落!十二小姐不信,当面顶撞了老夫人几句”
说罢,她不安看了眼东瑗。
东瑗的脸色微沉。
杨妈妈见她不说话,只得继续道:“正好老侯爷回来了老侯爷气着了,要送十二小姐去家庙。五爷和五夫人求情,不中用。老夫人最后劝了老侯爷,只让十二小姐禁足三个月。”
东瑗好半晌都无语。
内室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檐下笼子里的雀儿叽叽喳喳吵闹声。
杨妈妈只是老夫人要把薛东琳说给陈家,却没有说为何突然要给薛东琳说亲。依着老夫人的脾气,明知五夫人是那拎不清的性子,岂会去管她女儿的婚事?
只要不算离谱,老夫人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而五夫人替薛东琳说亲,自然是捡了高枝攀的。单单这一点,就不会丢了镇显侯府的脸。
如果没有盛修颐的事搅合在里头,老夫人大约是不会管薛东琳的,免得到了这把年纪了,受儿子媳妇的气,还要受那个不懂事的孙女的气。
东瑗猜想,应该是跟早上五夫人说的什么跟盛修颐有关事情的牵连吧。
她还是不明白五夫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假如只是为了出一口气来骂骂东瑗,早上也骂过了,怎么还叫这妈妈来?
她不动声色,继续等杨妈妈说下去。
杨妈妈见东瑗一句话不接,可自己的正题尚未说到,又不能不往下说。若不说明白,回去不好交差的,也不敢藏着掖着,自己顿了顿,又道:“有句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如不该说,就不该这般问。东瑗心里想着,口里却道:“妈妈但说无妨。”
“老夫人自己的话,她老人家有了年纪,原不想越过五爷和五夫人去操心十二小姐的婚事。只是前几日发生了件事,十二小姐闹了个笑话儿,老夫人才想起先给她说亲。”杨妈妈低声道,说罢看了东瑗一眼,是试探她的反应。
果然,东瑗眉头微动,问道:“琳姐儿又顽皮了吗?”
关于薛东琳为何被说亲,才算点到九姑奶奶最关心的事情上了吧?
杨妈妈想着,心里总算轻了一分,东瑗这样不声不响听着杨妈妈独自言语,令杨妈妈压着一口气喘不过来。
此刻喘上来气,杨妈妈的表情也松懈了几分,低声道:“也不算顽皮。项大人的千金及笄礼,请了五夫人和十二小姐做客。还有另外几家千金一处顽笑。和煦大公主的女儿也去了,她说起九姑爷,大约是说九姑爷西北之行名不副实。十二小姐气不过,同她打闹起来。和煦大公主又是最刁蛮的脾气,上门来替女儿护短,老夫人这才知道了此事”
说的很隐晦。
薛东琳是在公开场合说了盛修颐的好,可能还说了些不应该说的话,甚至叫人看出些端倪了吧?
老夫人怕这样拖下去,迟早要坏了薛家的名声。管教已是不能够的,毕竟她年纪已经大了。不如早早嫁出去。出阁后,总会懂事些,那些糊涂念头也就忘了。
东瑗渐渐明白杨氏到底打什么算盘,也明白了杨妈妈此行的目的,她心里忍不住好笑。
正文 第148节消灾(1)
杨妈妈说完,又看了眼东瑗。
东瑗就故作转移了重点,叹气道:“十二妹太不懂事。和煦大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我们薛家再富贵,也不能和天家争什么的和煦大公主又是出了名的疼惜女儿。祖母定是很为难的吧?”
“老夫人确是为难。”杨妈妈道“跟咱们夫人说,给十二小姐说门亲事,或许能懂事几分,也不需老夫人和夫人时刻为她劳心劳力,才定了陈家的。”
然后垂首,声音也低了下去“姑奶奶,这事总因十二小姐替九姑爷说话而起现老夫人为十二小姐说了这么户人家,您是十二小姐的嫡姐,她嫁得不好,您心里定是不落忍的。咱们夫人的意思,让您帮着周转周转”
东瑗心里越发有谱,却故意道:“母亲的意思,要我怎样周转?我和十二妹是血脉姊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嫁得如意的。”
“咱们夫人说,十二小姐是名门贵女,陈大人虽官拜兵部右侍郎,到底是这一辈才到京都立足的,根基太浅薄,门户太低了些,委屈十二小姐。”杨妈妈越发觉得后面的话不好说出口,声音变得底气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