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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婚中-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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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甚么——”明明还差一步就跑出去了,这人真是该死,拦她作甚么罗依恼火地抬头,却又在抬头的瞬间,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进了肚子里。那抓住她胳膊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一身金线团花锦袍的范景飞。他俊俏的脸上,阴云密布,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嘴唇紧紧抿作一条线,罗依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他的怒火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别人,连忙解释:“是唐管事让我来的,他说这是你的意思,我去归来院问过你,但你却不在,不过我同蓝田说过了。”

“回去,坐我的车。”范景飞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罗依觉出一丝暴风雨临近前的味道来。

就在这时,她猛然发现,范景飞的目光其实是越过了她,望向她身后的。在那里,若她没有猜错,只有一个唐文山。

不管范景飞不许她来醉仙楼的目的为何,他身为掌权者的威信,都是不容挑战的罢。唐文山胆敢假借他的名义行事,应是让他很恼怒,很恼怒。

谁让她多了个心眼,提前让蓝田把事情转告范景飞呢,罗依回头,同情地望了面如土色的唐文山一眼,步履轻松地朝外走去。

不过,有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唐文山与她无冤无仇,作甚么要害她?甚至不惜把沈思孝弄了来?害了她,对他有甚么好处?若说此事是兰清音做下的,她倒还信些……

醉仙楼,回廊之下,红艳艳的灯笼高挂,却照不见范景飞脸上一丝笑意。唐文山面色惨白,匍匐在地,额头触着冰凉的横木板,并不作一句解释。

“谁的主意?”

范景飞语调平淡,却让唐文山一个冷颤,猛地抬起头来。

“回二少爷的话,并没有谁,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唐文山额边的冷汗,在灯笼的照射下无处遁形,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若是仔细听,还能觉出其中的一丝决绝来。

范景飞缓缓摇头:“你同她无冤无仇,没道理害她。”

唐文山咬牙,心知甚么事都不可能瞒过范景飞,但他自己知道,和从他口里讲出来,却是不一样的代价,于是重重叩首:“文山罪人,不多作分辩,请二少爷责罚。”

“好好”范景飞连道两个“好”字,似乎从牙缝中迸出一般,“你以为你独揽罪责,便会有人感激你了不曾?我这便让你瞧个清楚,免得你一味痴心妄想,白白带累了他人。”

“二少爷息怒,请责罚文山便是。”唐文山抬起头,脸上一派坚毅。

范景飞却忽地笑了:“我偏不罚你,却要成全你。蓝田”

青衣小童应声而至,负手听命。

范景飞伸出一根手指,将唐文山点了一点,吩咐蓝田:“去,拿我的帖子,去请个穿紫褙子的官媒,为唐管事向兰管事求亲。”

“啊?”唐文山蓦地睁大双眼,自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讶,旋即却又生生忍住,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因为太过喜悦。

范景飞满脸笑容,犹如春风拂面,上挑的丹凤眼中,还含着一丝狭促,他连声地催促蓝田:“快些去,本少爷都有些迫不及待等着瞧结果了。”

唐文山浑身发冷,嗓音发颤,却愣是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也许在他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丝丝的侥幸罢,兴许,兴许兰清音看在范景飞作媒的面子上,一时高兴,就答应他了呢?唐文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竟连范景飞是甚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许久,他才慢慢地爬了起来,努力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无异,回席间去了。

罗依回到宜苑,想起今晚多亏自己留心,总算有惊无险,拍着胸口直呼运气好。一时又想起范景飞赶来救她时,怒不可遏的模样,忍不住胡乱猜想,他之前不许她去醉仙楼,是处于对她的保护,还是单纯地想要打压打压她?若是前者,他在紫微厅时的脸色,为何那般难看?若是后者,他理由何在?难道他对兰清音果真有情,为了那一架焦尾琴,替心上人报仇来了?

罗依历经两世,头一次思绪纷乱,在挂了蚊帐的架子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倒是个好天,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虽然稍显炎热,但总比落雨要强。罗依赶早去了一趟大作坊,昨日她已把缝纫机部件尽数运了去,交与了铸铁作坊和木工作坊。因那些部件拆得零散,反倒方便了师傅们琢磨,不消她过多解释,便能上手打造。

当她离开大作坊,回到逸园时,已近正午,白花花的太阳高挂空中,晒得花草树木都失了生色,但逸园中的人,似乎跟往常都不一样,三两个一群,或聚池边,或聚树下,窃窃私语,议论得好不热闹。

绕过几个谈兴正浓的丫鬟婆子,罗依正欲寻个认识的人打探情况,就见秋蝉和秋水都站在一处柳树下,朝她招手。她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园里出了甚么事?”

秋蝉遥遥地朝西南角上一指,道:“罗管事,你回得晚,没瞧着一出好戏,今儿早上,有穿着紫褙子的官媒来登佳苑的门,说是奉了二少爷的命,要替唐管事向兰管事提亲。”

唐文山向兰清音提亲,不算甚么稀奇事,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正是男才女貌,天作的姻缘,更何况唐文山爱慕兰清音,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那媒人是奉了范景飞的命?罗依以为自己听错了,探询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秋水。

秋水不知是否想起了那日金刚石一事,听闻兰清音,神色有些别扭,但还是点了点头,肯定了秋蝉的话:“那官媒,是二少爷请来的。”

“那兰管事岂不是……”尽管同兰清音有宿怨,罗依还是忍不住唏嘘一声。自己悄悄喜欢着的人,却为别的男人遣了官媒来,这得是教人有多难受?

秋蝉朝着四周努了努嘴,道:“可不是,听说兰管事初时听差了,只道是二少爷说亲,欢天喜地地迎了媒人进来,却没曾想提亲的人其实是唐管事,臊得她当场就变了脸,着人把媒人打了出去。大家方才看了好一场笑话,这会儿都还舍不得离去,站着说闲话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范景飞怎会突然想到要替唐文山向兰清音提亲?他昨日去醉仙楼救她时,明明是一副要将唐文山撕碎吃掉的愤怒模样……罗依正疑惑不解,却听得后面传来个明明很清脆,但却带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这天热得慌,罗管事何不到我屋里去坐坐?”

罗依转身,却原来是司画。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满布疲惫神色,眼角的妆色明显晕开,但她自己却浑然未觉。她同罗依素无交情,此时突然前来相邀,必定有事。罗依想了一想,叮嘱秋蝉和秋水快些回宜苑,自己则随了司画的脚步,沿着道旁的柳树,朝小径那头走去。

罗依记得,这条路并非通往四名女伙计所居之处,也愈发肯定,司画找她,是有话要说。

但司画一路默默走着,并无半点言语,只是那神情越来越显憔悴,待走到一处小池旁时,她竟蹲下身,捧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这是唱的哪一出?罗依不明所以,只得好心掏出一块帕子,弯腰递了过去。司画道了声谢,却不伸手接,任由那泪珠儿,一点一点地滴落下地,渗进柳树根下的泥土里。

好一时,她方才控制住情绪,擦干泪,重新站起来,恳求罗依道:“罗管事,求您去瞧瞧唐管事罢,只要您能开解他一分半分,他日司画定当竭心尽力,为您效犬马之力。”

罗依不解:“唐管事为何伤神,你我皆知,你不去劝动兰管事,却来叫我,这是甚么道理?难道唐管事还会听我的不成?”

司画一掌拍向柳树树干,咬牙恨道:“她那般铁石心肠的人,哪里是我劝得动的。若她稍许心软半分,唐管事也不会是如此的模样。”她说完,重新转向罗依,微微有些诧异:“罗管事,听你这口气,竟是不晓得二少爷为何会突然替唐管事去向兰管事求亲?”

怎么,这其中的原因,司画竟知晓?罗依忙道:“我真不晓得,你说给我听。”

司画朝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道:“昨夜在醉仙楼,突然不见了你的踪迹,二少爷来后,在回廊上对唐管事大发脾气,随后便让蓝田去寻官媒,替他向兰管事提亲。我听说,罗管事昨夜去醉仙楼,并非二少爷的指示,而是唐管事私下为之,所以二少爷才会勃然大怒。我想着,既然此事因罗管事而起,大概也就只有你有办法开解他一二了。”

罗依看着司画的殷切目光,竟说不出旁的话来,只得道:“你是想让我去跟他说一句原谅他的话?”

司画连连点头,道:“罗管事,想必你也猜到了,唐管事向来与人为善,作甚么会害你,这都是兰管事在背后怂恿的缘故。唐管事一心系在她身上,向来是她说甚么就是甚么,这才犯下了大错,也险些害着了罗管事。”她说着说着,竟朝向罗依拜下身去,叩首道:“我不求罗管事真原谅唐管事,惟愿罗管事去跟他说一句原谅的话,哪怕是违心的也好,免得他被兰管事所伤之时,还惦着对罗管事的满心愧疚。”

听了她这一番话,罗依昨晚的疑惑终于得解,原来唐文山害她,背后主使乃是兰清音。既是这样,他倒也算得上是个可悲可叹之人,只是终究还是为虎作伥,险些害了她,罗依心中愤恨难平,走到一旁,不受她的叩头,也不愿答应她的请求。

司画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哀求不止,罗依不欲过多纠缠,转身就走,待走了几步,却又猛地停住,回身惊讶问道:“唐管事自己做错了事,伤心就伤心,愧疚就愧疚,却作甚么是你来求我?”

司画登时红了脸,垂首嗫嚅不语。

原来是个痴心女子,罗依刹那间心中雪亮,泛上莫名的伤感来,不由自主地道:“我且依你,朝安苑走一趟。”

司画大喜,连连叩首:“不管结果如何,司画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往后您要是有所差遣,使人来说一声便得。”

罗依轻叹一声,转身朝着安苑而去。

第六十章范府作客

安苑的房舍方依旧,但任凭罗依如何去拉那门前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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