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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旁观的病友戴比突然转换身份,变成她的一个名叫安迪的分身。她用小男孩特有的尖细嗓音说:“克莱,我好喜欢你哦。”
克莱笑了笑:“安迪,我也喜欢你。”接下来整整1分钟,没有人开腔。约翰说,现在轮到巴特出场了。克莱说一声“拜拜”,倏地消失无踪。巴特现身。
你也晓得,巴特永远是那副德性:放荡、调皮、讨人喜欢。不到15秒钟,他就把房间中的女孩们逗得咭咭咯咯直笑,乐不可支,仿佛他们正在沙滩上举行聚会似的。约翰要他谈谈他在医院里的感受。巴特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告诉约翰,他知道我们——我和我那群分身——全都是查特医院的病人,大伙儿现在正齐心协力,共同奋斗,设法克服心理障碍,勇敢地面对事实。约翰问他心里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巴特凝起眼睛,直视镜头:“卡姆,别放弃!多重人格症是一种团体运动。我跟你并肩作战。我们是一个团队的队员。”然后他就开了个玩笑:他得马上去找一座电话亭,钻进里头换装,变成“超人利夫”。
大伙儿被巴特逗得笑哈哈。说时迟那时快,倏地,利夫冒出来啦。房间里的气氛立刻改变——仿佛你看电视时,从充满欢乐气氛的电视剧《海滩宾戈》一下子转到正经八百的新闻节目《60分钟》。利夫一脸正经,他交叠着双腿,卷起衣袖,眼睛直直瞪住镜头,连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我也感觉得出来,房间里的人看到这么突出、鲜明的对比,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约翰询问他在我们这个团体中的职务。他不耐烦地回答:“我的任务是确保卡姆会把每一件事办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交握着双手,然后摊开来,掌心朝上:“问吧。”
约翰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想请教他,只是想请他出来,面对摄像机镜头随便谈谈。
利夫把他那交叠着的双腿分开来,眼睛直视镜头:“好吧!我心里倒有一些话想告诉卡姆。”倾身向前,他伸出胳臂直直地指着镜头:“别忘了,咱们俩是工作伙伴。我在幕后筹划和推动,你在台前负责执行。我们一伙人……跟你是一体。”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浑身肌肤绷得紧紧的。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大伙儿噤若寒蝉。“现在轮到佩尔了!”说着,他立刻转换身份,隐遁回我内心中,让佩尔出场。
佩尔永远是那个样子:不急不慢、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心平气和。他对我们这一伙人的一个团队面临危机时的处理能力,具有充分的信心,他相信,我们有能力解决我们面对的共同问题。不过,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忧心:卡姆的众多分身中,有几位觉得他们在卡姆家里不受欢迎。佩尔面对镜头,向我提出呼吁:我们必须设法解决这个问题。房间中的一位病友询问佩尔,卡姆的儿子凯尔有没有跟他父亲的分身见过面。佩尔回答说,凯尔在家时,卡姆绝不准许任何分身露面。大伙儿一听,纷纷叫嚷起来,认为我这种做法不近情理。约翰要求大家安静,继续摄像。
这次录像访谈的压轴戏,主角是尘儿。她很害羞,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在约翰鼓励下,她才敢面对镜头诉说她心中的感觉:她每天孤零零一个人上街买菜,心里感到很寂寞,自从在德尔·阿莫医院结识少年罗比后,她就再也没交过朋友。她传达给我的信息是:她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录像终于结束。约翰关掉摄像机,拿出带子交给我。我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心里感到十分困惑。约翰收起摄像机。病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房间。
伊迪走过来拍拍我的背。她笑了笑说:“卡姆,你肯定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
“你看出来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伊迪哈哈一笑。“你还想否认?回头你自己瞧瞧那卷录像带吧。”
戴比走过来对我说:“卡姆,毫无疑问,你绝对是一个典型的多重人格患者。但这并不是你现在面对的最大的问题。你的问题是:你那群分身觉得不受欢迎,而如果他们觉得遭受抛弃,那么,请你相信我,卡姆,你这一辈子就完蛋啦!”说着,戴比突然转换身份,换成了她那个名叫安迪的分身。安迪冒出来,用他那稚嫩的嗓音说:“是呀,完蛋啦!”说完,他又隐遁回戴比的内心深处。戴比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耸耸肩膀,跟伊迪一块走出房间。
她说得没错。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我们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眺望着窗外那一片广袤、平坦的得克萨斯州草原,忽然心中转念一想:我办到了!我把我那群分身的形象和言谈记录在录像带上了。这并不难办到嘛。等等,别高兴得太早哦。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们必须观看这卷录像带。天哪!
我肚子里的那台洗衣机又轧轧运转起来。我梦游似地直直朝我的房间走过去,把录像带往床上一扔,冲进浴室,把满肚子的破旧衣服呕吐出来。
第四十三章
中午1点钟,史蒂夫·索耶医生把我从小组活动中叫出来,要我跟他到咨询室坐一坐。我手里拿着那卷录像带。走进房间,我发现他已经把电视和录像机打开,准备放带子。
我们在电视机前坐下来。他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摊开双手,问道:“录像访谈进行得如何?”
我使劲吞下一口口水。“我们看带子吧!”我把录像带递到他手中。他看了看带子,确定它已经回卷好,然后把它塞进录象机中,开始播放。我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就像一个坐在太空船准备发射升空的太空人。一颗冷汗从我身上冒出,沿着右腋窝流淌下来。我忍不住打个哆嗦。
刚开始的几秒钟,荧屏上一片空白,接着我就看见自己的影像浮现出来,模样儿显得非常憔悴,一脸惊慌,眼神呆滞,仿佛刚遭遇一场车祸似的。我听到约翰讲话的声音。他正在问我一些问题。我回答得很勉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就像一个刚从车祸中死里逃生、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人。看到自己这副德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接着,在荧屏上,我看见我闭起眼睛,身体开始颤抖,就像疟疾病发作似的。睁开眼睛时,荧屏上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克莱。我坐在电视机前,仔细观看荧屏上的影像,但内心里我那群分身却吵成一团。大家都抢着控制我的身体。我依稀听到史蒂夫的声音说:“卡姆,别离开,陪我坐在这儿。”太迟了。我已经开始神游。克莱出现在电视机前。
“你你你为什么样看看看这部电电影?”他结结巴巴问史蒂夫。
“你是克莱,对不对?”史蒂夫反问他。
“对对。”克莱低下头来看看他脚下穿着的那双10号运动鞋。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脖子绷得紧紧的。
“这卷带子是你们一伙人今天早上录制的。”史蒂夫告诉他。“你还记得吗?”
“记记得。”
“画面上的那个人就是你。”
克莱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荧屏上的影像。他听到他的声音。那时他正在跟约翰交谈。“怎怎怎么会这样?”他的眼眶突然迸出泪水。
史蒂夫伸手按了按录像机上的暂停键。“克莱,你怎么啦?”
“那那个人!”克莱伸出一根手指头,抖簌簌指着荧屏上的影像,一边啜泣一边说。
“你是说画面上的那个人?”
克莱开始哭泣。“怎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会这样?荧屏上的那个人,你不喜欢啊?”
克莱放声大哭。“我是个小孩,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大人了呢?”
“你和卡姆共用这个身体。”史蒂夫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克莱手中。“尘儿、巴特和佩尔出现在画面上时,也是这个模样。待会你就会看到。他们都穿相同的衣服,模样看起来像卡姆……也像你。”
“像像我?”克莱拿起纸巾,擦擦眼睛。
“嗯。”史蒂夫又开始播放带子。
克莱呆呆望着荧屏。“电电视上的那个人是是是我!我已经长大啦。”
史蒂夫笑了笑。“是呀!那个人就是你,克莱。瞧,你的身体已经长大了,但你还是你……你还是个小孩。”
克莱摇摇头。“我我还是我。我还是个小小孩。”
史蒂夫又笑了笑。“没错,克莱,你还是你。”
克莱伸出手来,用衣袖擦擦鼻子。“好吧!”他破涕为笑。“再再再见。”他退隐回我内心深处。我又回来了,坐在史蒂夫面前接受他的提问。
史蒂夫让播放中的录像带暂停下来。
“现在出场的人是谁呀?”他问道。
“我。”我做了个鬼脸,伸手揉了揉僵硬的颈脖。“我回来啦。”
“你看到克莱了?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吗?”
“知道。我看见了克莱。我知道他这次出来的目的是想看看他出现在电视上是什么样子。”我伸手揉揉太阳穴,不知怎的,我觉得头好疼。“看到自己的影像,对他的心理会造成怎样的冲击呢?”
“问问你内心中的那群伙伴!”史蒂夫说。
我沉默了几秒钟,凝神倾听内心传出的信息。“没事!”我向史蒂夫报告。“克莱只是觉得,他在电视上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史蒂夫忍不住笑起来。“我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时,也有同样的感觉。”他问我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继续看带子了。我咬了咬嘴唇,点点头。史蒂夫伸出手来按了按启动键。
我凝神望着荧屏,感觉我仿佛变成了系在钓线末端的一只钓饵,在清凉的意识河流中慢慢漂流而下。我看到出现在荧屏上的克莱。他睁大眼睛瞪着摄像机,说道:“告诉凯尔,我不不不可怕。我是个好好好孩子。”砰的一声,我的头碰触到了泥巴满布的河床。抬头一望,只见一条鱼儿拖着长长的一条白布从我头顶上游过去。白布条上写着十几个大字:“如果你的家庭不接受你,你又怎能接受你自己呢?”我想吞口水,但却觉得嘴唇干巴巴的。奇怪啊,这会儿我不是躺在河床上吗?
史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