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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高跟鞋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跤;辛辛苦苦晒出来的古铜色肌肤,没好好保养,就会被糟蹋掉)。
瑞琪把雅尼娜当作心腹,因为这个女孩很聪慧,办事效率高,而且,她拥有一般人(尤其是年轻人)所欠缺的一项特质——幽默感。这个小妮子嘲谑别人之余,却也能够自嘲。这是最让瑞琪欣赏的。瑞琪喜欢她还有一个原因:就像一般20岁左右的姑娘,雅尼娜只关心自己的事,从不过问别人的私生活——包括瑞琪的。在雅尼娜眼中,瑞琪就像一个精明能干、穿着非常时髦的姑妈,下班后就回到家里,做一般姑妈都做的事。大人的事,她可不想打听。这点正是瑞琪所要求的,因为她根本不想跟别人谈论自己家里的事。
“嗨,老板!”雅尼娜双手各端着一杯咖啡,推开瑞琪办公室的门。她把一杯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然后一屁股在瑞琪对面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瑞琪放下手里那本黄色封面的拍纸簿,端起咖啡。“谢啦!”她啜了一口。“唔,好香!你在咖啡里添加了一些豆寇粉对不对?”
“嗯,唔。”
“真够味。”
瑞琪放下咖啡杯,拿起拍纸簿。“咱们赶快干活吧!这届商品展销会开幕之前,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待会儿打电话到服务部门,告诉戴夫,那些机器必须在星期二之前安装好。星期四一整天,我们需要一位黑白技师和一位彩色技师在场,这件事可以找埃德和格雷格。此外,我们必须要求公司的所有业务代表在今天下班前把出席厂家的确定名单交来,这样我们才能够印制证章和订购餐点。跟市场部的谢里尔联络,问他促销用的赠品什么时候会送到我的公司。打电话问黛安娜,会场的接待人员,她打算派谁担任。”瑞琪端起咖啡杯。“好啦,今天就是这些工作。”
“我马上就去办!”雅尼娜霍地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哦,瑞琪,星期五那天我忘记告诉你了。泰里通知我,今天下班后,一群同事约好在舍威餐馆聚餐,给安迪·格鲁曼送行。”
“天哪,我竟然忘了!安迪准备离开我们公司,到甲骨文公司工作。今晚的聚会我会去的。”瑞琪调整坐姿,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唔,可惜,他就要离开了。我跟他不熟,但还满喜欢他的。”
“是呀。”雅尼娜伸出她那五根长长的、乍看就像五块瓦片的手指甲,一个劲敲着办公室门上镶着的橡木板。“我觉得这家伙长得还挺性感的……”雅尼娜龇着牙笑起来。“一个老男人还拥有那样的身材,不容易哦。”
“老男人?安迪今年还不到40岁呢!如果他是个老男人,那我应该算什么呢?嗯?”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姑妈!”雅尼娜抿住嘴唇忍住笑。“说真的,我觉得他长得挺性感哦。”
雅尼娜走出办公室后,瑞琪陷入沉思中。唔……安迪·格鲁曼,挺性感的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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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瑞琪打电话告诉我说,今晚她有事,要晚一点回家。对我来说,这可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我今天的治疗进行得格外不顺利——早不早,晚不晚,两个新的分身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几乎一踏进珍娜的诊所,我就听到脑子里响起一阵轰隆轰隆声,仿佛一列运载货物的火车,正从圣菲城开出似的。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坠入无底深渊中。怀亚特冒出来了。他霍地站起身来,把脚伸到诊所地板铺着的那块东方地毯边缘外,环绕着它闪闪躲躲行走起来。珍娜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怀亚特的一举一动。她看得出来,一个新的分身突然冒出来了。她感觉得出气氛的转变。
“这是一块方形地毯。”听他说话的口气,这个10岁大的男孩还挺聪明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矩形。”
“你叫什么名字?”珍娜问道。
“怀亚特。”
“嗨,怀亚特。你为什么老是绕着地毯行走呢?”
“我喜欢环绕着物体行走。那样做会让我觉得很高兴。”
“唔,你心里感到很焦虑,对不对?”珍娜说。“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焦虑哦。”
“没错,我心里感到很焦虑。”
“绕着地毯行走,观察地毯上的图案,可以缓解你内心的焦虑感,对不对?”
“你说得对。”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感到焦虑吗?”
“因为我不认识你呀!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怀亚特一面回答珍娜,一面仔细观察地毯边缘上编织的花饰。“对我来说,吃一碗麦片粥、在碎石路上走一段路,完全是相同的一件事情……除了一点:走路并不能喂饱你的肚子。”
“唔。”珍娜点点头,沉吟半晌,思索着这个挺奇特的逻辑。“这么说来,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啰?”她并不感到诧异。第一次露面的分身,通常都没有掌握基本的背景资料。
“我不知道你是谁。”
“怀亚特,你不妨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从内部取得必要的资料——看看你心灵中,是不是有人能够告诉你,我究竟是谁。”
怀亚特不吭声了,只顾绕着地毯行走。“我不晓得。”内心深处,我和我的那群分身都试着跟怀亚特交谈,把资料传送给他,但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你知道这会儿你人在什么地方吗?”珍娜询问怀亚特。
“不知道。我只晓得这会儿我是在一间屋子中的一个房间里头。”
“没错。更准确地说,这是一间诊所,它坐落在一栋以前曾经是住家的办公大楼里头。我的名字叫珍娜·蔡斯。”她慢慢地说。眼睛跟随怀亚特绕着地毯打转了半天,珍娜感到有点头晕了。“我是心理学家,目前担任卡姆的治疗专家。怀亚特,你知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1964年。”怀亚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怎么会突然长得那么高呢?那我现在一定是踩着高跷或穿着5英寸高跟鞋。再不然,就是中了你的魔法,个子才会突然变得这么高。”
“怀亚特,我没对你施展魔法呀!你知道卡姆是谁吗?”
怀亚特继续绕着地毯行走。他一面踱步,一面仔细观察这块蓝白相间的地毯上编织的复杂图纹。“我突然长大啦,脚上穿着一双大号鞋子。”
“对啊!能不能请你暂时停止踱步,坐下来歇息几分钟?”珍娜央求他。
怀亚特停住脚步。“好吧!我是不是应该坐在地板上?”
“你想坐在地板上,就坐在地板上吧。你也可以坐在椅子上。”
“好吧。”怀亚特在躺椅上坐下来。他仰起脸庞,望着天花板四周装饰着的白色花冠式的线脚,好一会儿,他缓缓转动他的头颅,测两只眼珠一动不动。望到天花板下、墙壁上开着的两个窗子时,他反复观察它们那长方形的结构和造型。“你的天花板不够方正。”他告诉珍娜。“你的房间不够方正。墙上那几幅版画挂得歪歪斜斜的,不够直。”
珍娜忍不住笑起来。“你的眼光很锐利哦!这是一栋老房子。”她坐在一旁瞅着怀亚特。怀亚特面无表情地继续观察着窗子的轮廓,从一个窗子浏览到另一个窗子。“怀亚特,可不可以拜托你,别只顾观察我的房间了!跟我谈谈好不好?”她停顿一会儿,又赶紧补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怀亚特停下来,不再转动他那颗头颅。他那两只眼睛的焦点这会儿集中在珍娜书桌旁悬挂着的一幅版画上。画中描绘的是河畔风光。
“怀亚特?”
“嗯?”
“今年并不是1964年。”
“不是吗?”
“不是。你不妨向内心中的伙伴们打听一下,今年究竟是19 x x年。”
怀亚特坐在躺椅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显露出专注的神情。“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说。“我确定今年是1964年。”
骤然间,怀亚特的身子剧烈地震颤起来,整个人往后一倾,压在椅背上,身体斜斜滑落下来,双脚依旧踩着地板,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胸膛上。轰然一声,另一个分身从我内心中窜出来了,只见他神色慌张,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里不住地喘着气,仿佛胸膛上压着一根铁条似的。
珍娜倏地坐直身子,全神贯注地瞅着这个突然冒出的分身。“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珍娜看到的只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孔,她听到的只是一阵阵急促、沉重的喘息声。
“你到底怎么了?”珍娜又追问一句。这回她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他喘个不停——痛苦地、一点一点地把空气吸入鼻孔中。“嗬……嗬。我不能够……嗬嗬……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够呼吸呢?”
“拜托……嗬嗬……放开我!拜托……嗬……让我……走吧。”
珍娜可一点都不惊慌,她坐在一旁观察。她知道,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叫做“发泄”——藉由语言或动作将压抑在内心中的不愉快经历表达出来,以缓解心理紧张。没有经验的治疗专家会以为那是癫痫发作。珍娜知道我不会窒息,她也晓得我的神志还算清楚——至少在这一刻。但是,这会儿坐在她面前那张躺椅上的人(不管那是谁)显然并不是活在眼前这一刻。他或她是活在过去——我的过去。
珍娜问道:“你是怀亚特吗?我是在跟怀亚特说话吗?”
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把头摇了两下。
“你到底是谁?”
他喘着气回答:“莫……嗬嗬……扎特。”
“莫扎特?你的名字叫做莫扎特?”
“是——的!嗬嗬……”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上似的。
“莫扎特,你听我说!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我的名字叫珍娜·蔡斯。我会帮助你的。仔细听我的声音,全神贯注听我说话。”
“蓝色……嗬嗬……套装。”
“蓝色的套装?谁穿蓝色的套装啊?”
没有回应。珍娜只听到嘶哑刺耳的喘息声。
“莫扎特,你听我说!现在不会有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