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喂,等等我啊!”我朝向楼上喊叫。“我马上就上来。”我挣扎着从沙发上撑起身来。
瑞琪站在楼梯口向下望。“你真要上来吗?”
“当然要!”我没好气地回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撑起身子站起来。可怜这会儿我连弯腰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伸出胳臂,往地板上的那双麂皮鞋抓过去,却够不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试一次,这回总算给我抓到了。鞋子里头装着凯尔的那群玩具士兵;我把他们全抖了出来,然后摔掉脚上穿着的拖鞋,把脚伸进麂皮鞋里,蹒蹒跚跚,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座L字型的楼梯口,抓住楼梯旁的铁栏杆,一步挨着一步拾级而上。
瑞琪和凯尔母子俩果然在浴室里。水龙头哗啦哗啦响个不停。瑞琪悄悄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胳臂,瞅着我,一脸忧虑。我亲了亲她的腮帮,回头望着凯尔。“小家伙,你想不想玩游戏啊?”我故作兴奋地说。
“爸,玩什么游戏呀?”
“你想不想用刮胡膏洗澡啊?”我拿起一罐刮胡膏,摇了两三下。
凯尔抬起他那两只小拳头,往空中挥舞起来。“想啊!我们把刮胡膏当作手枪来玩,好不好?”
“好啊。”我抬起眼睛看了看瑞琪。
瑞琪扬起眉梢,瞅了我一眼,回头对凯尔说:“可别把刮胡膏射到浴缸外头哦!听到没,小宝贝?”
“妈,别担心。”凯尔笑嘻嘻地回答。
瑞琪把手指头伸进浴缸,试了试水温,然后把水龙头关掉。“蜘蛛侠,请你脱掉衣服跳进浴缸吧。”她对凯尔说。“我去帮你把你手下那群武士带来吧。”
我跨进浴缸,坐下来,准备观赏凯尔表演刮胡膏枪战。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刮胡膏罐子,瞄准浴缸旁那只瓷砖砌成的肥皂盒子,猛一按,发射出第一波刮胡膏。“酷毙了!”瞧这小家伙那股兴奋劲儿,我忍不住笑起来。我承认,让一个小男孩拿着刮胡膏罐子四处乱射,确实是件很酷的事。我把身子往后一靠,静静地望着凯尔。
约摸过了一分钟,瑞琪捧着一只装满玩偶的塑料盆,走进浴室来。凯尔伸出左手,郑重其事地挑选出三四位武士,右手则紧紧握住刮胡膏罐子,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这可是他新近才获得的独门武器喔!他举起那个名叫施雷德尔的武士——这家伙戴着一顶头盔,上头插着好几把银齿状的刀子,乍看起来活像古罗马竞技场的斗士——把刮胡膏罐子对准他的心窝,砰砰砰,一连开了好几枪。可怜这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士,身上沾满刮胡膏泡沫,足够刮20次脸了。凯尔乐不可支,格格笑个不停。
瑞琪站在我身旁,伸出右手,温柔地摩搓着我的背。整个浴室弥漫着刮胡膏气味。那种合成的酸橙果香,从男人脸上散发出来,据说最能挑撩起女人的情欲。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家周遭的树林里,鸟兽们在黑夜的掩护下窸窸窣窣不知在忙着干什么。我猜,附近人家中,有个人正把一截木头扔进壁炉里。我把视线从凯尔身上挪开来,回头望了望对面墙上的大镜子,蓦然看到了瑞琪的倒影。她站在我身旁,显得容光焕发,脸庞上洋溢着无限柔情。
接着,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浑身刺眼的灯光洒照在我身上,使我看起来更加憔悴、苍老。再过两天,他又会拿刀子割伤我的身体。但他不会得逞的。我现在已经死了。
在浴缸里泡了一个钟头,蜘蛛侠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我们把浴室墙壁上沾着的刮胡膏全部都清洗掉。瑞琪把餐桌收拾干净,把碗洗好,关上屋子里所有的门窗,调低恒温器,然后爬到床上来躺在我的身边。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这件衣衫的前襟,用丝网印刷术印着披头士的专辑唱片《随它去吧》的封面图样。我和瑞琪依偎着,面对面躺在床上,手牵手。她的肌肤触摸起来,感觉上暖暖的、柔柔的,浑身散发出一阵阵清香,闻起来就像一盆新鲜的水果——我猜,今晚洗澡,她肯定是用我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加斯韦尔马西”牌子的香皂洗身子。
我伸出鼻子,凑到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唔——”我幽幽叹息一声。“是草莓吧?”
“唔,唔。石榴。”
接下来的两三分钟,我们俩只是默默相对,谁也没吭声。瑞琪先开腔。“再过两天你就要动手术了!我知道你心里感到害怕。”她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手。“卡姆,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我会陪伴你熬过这一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所说的这一关是“上颚窦与筛窦切除术”。这是我生平第四次鼻窦手术,也是最近4年来的第三次。再过两天,我就要躺在手术台上了。我凝视着瑞琪的眼睛,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你病得太久了!你会好起来的。”她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你会撑过去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倒下去,绝对不会。”
“宝贝,这种手术是不管用的。它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我瞅着瑞琪,柔声说道。“我不晓得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感觉上,我早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默瑟医生救不了我,他只懂得开刀。”我摇摇头。“我的病根是在内心深处。那儿有某种东西不太对劲——一直不太对劲。”
我们夫妻俩又默默相对了一会儿。“瑞琪,你是一个好伴侣,也是一位好母亲。”瑞琪使劲捏了捏我的手。一颗眼泪从她腮帮上流淌下来,掉落在淡蓝色枕头套上。“你不幸嫁给了一个窝囊废!”这话一出口,我再也忍不住了,望着瑞琪哀哀哭泣起来。“瑞琪,我真对不起你啊。”
瑞琪伸出双手,把我揽进她怀中。她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们夫妻俩相对器泣了好一会儿。“我们会撑过去的!”她柔声地说。“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内心深处,我并不相信我会好起来。
第二章
我把我那辆银蓝色梅塞德斯450SLC轿车开进办公大楼门前的停车位,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我才从车厢中钻出来。我跟我哥哥汤姆共同经营一家公司,专门为厂商设计和制造促销用的礼品。这类产品需求量极大,同行间的竞争比老鼠的牙齿还要尖锐。
这阵子,我正在跟安森药厂谈一笔生意。他们正准备推出一种新开发的药物,我为他们设计的促销礼品,是外观充满未来主义风格,专门用来调配药品的塑料汤匙。药厂的业务代表拜访医院、护士和药剂师时,把这种汤匙分送给他们。安森药厂的业务代表多达3000人,总共需要100多万只汤匙。身为设计者,我们拥有这项产品的专利权,交易一旦谈成,我们至少可以赚二三十万美元。
我得赶在明天进手术室之前,把这桩交易谈定。但愿老天爷给我1个钟头的时间,让我专心处理这件事情。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这阵子对我来说,连这种小小的要求也不容易达到。
我把那清新、明媚的朝阳抛在身后,推开玻璃门,一头钻进办公大楼。在那一盏盏灯光的照射下,整栋大楼熙熙攘攘,人们不断地钻进钻出,忙个不停。我们公司的接待小姐和客户服务部的职员坐在柜台前,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的助理黛安娜把电话筒挟在右耳和肩膀中间,一边打电话,一边倾身向前,把双手伸到传真机前,接下一份刚刚传过来的文件。
二十七八岁的黛安娜把她那一头赤褐色发丝剪得短短的,乍看就像个荷兰小男生,配上她那只长满雀斑的鼻子,模样儿看起来还挺俏丽。她喜欢慢跑。我猜,每回她跑在街上,她那张脸庞和她那副曲线玲珑、宛如沙漏一般的身材,肯定会吸引许多男人,朝她猛吹口哨。这会儿看见我走进来,她立刻转过身子,扬起眉梢,嫣然一笑,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传真机。我勉强挤出笑容来,含含糊糊朝大伙儿打个招呼,一头钻进办公室。
我关上房门,费了好大的劲才脱下外套,一把摔到那张茶褐色的皮质长沙发上,差点打翻了茶几上摆着的一只日本花瓶。我喘了口气,一屁股坐进办公桌后面那张高背皮椅里。隔壁房间传来黛安娜打电话的声音:“哈里,文件传进来啦。卡姆在办公室,我马上把文件交给他。你先不要挂电话, 稍等一下,或者待会儿我们再打过去给你?……好吧!再见。”
办公室里的对讲机哔哔哔叫起来。黛安娜向我报告:“哈里把文件传过来了。他现在接另外一个电话。我告诉他,待会儿你会打过去给他。我马上过来。”约摸过了四秒钟,黛安娜轻快地走进办公室来,反手关上房门,把传真文件递到我手中,一屁股坐进办公桌前那张给客人坐的椅子里,掏出纸和笔,摆在膝盖上。
刚传过来的这份文件,是我们公司绘图员所画的图稿,上面有两个汤匙图形,一个采取从上而下的角度,另一个是侧面。图稿下方开列着两件式和三色式汤匙的报价单、价格明细表和依据不同的数量订出的交货时间。
我按了按对讲机,跟我哥哥兼合伙人汤姆通话。“早!”
“又是你啊。”
“每次照镜子,我都会跟镜中人说:又是你啊!”我开个玩笑。“海鲍尔那边把文件传回来了。黛安娜这会儿在我办公室待命。”
“我马上来你办公室。”
我跟汤姆两个怎么看都不像亲兄弟。他比我大几岁,个子十分高大壮实,就像我们的父亲,而我身材中等,瘦瘦的,他记性好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而我却必须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在本子上。他天性乐观,总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急的,而我呢,凡事都往坏处想,谁都不信任——除了瑞琪。
没多久,汤姆就进办公室来,坐在黛安娜身旁另一张椅子上。我把传真文件递给他。
“你应该待在床上好好休养!”汤姆一边浏览文件一边对我说。
“这件事情敲定后,我就马上回家。”我打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拿出计算机,按下几个数字。“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