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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真正要的并不是这夜明珠?
他要的是什么?
“在下吴不可。”他已微笑着向公孙妙走过来,“为了想一试公孙先生的妙手,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那笔债只不过是区区之数,不要也无妨。”
公孙妙已沉下脸,道:“你究竟要什么?”
吴不可道:“有个人特地要在下来,请公孙先生去见他一面。”
公孙妙冷冷道:“可惜我不想见人,我一向很害羞。”
吴不可笑道:“但无论谁见到龙五公子都不会害羞的,他从来不会勉强别人去做为难的事,也从不说令人难堪的话。”
公孙妙已准备走了,突又回过头:“龙五公子?你说的是三湘龙五?”
吴不可微笑着道:“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龙五?”
公孙妙脸上已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惊奇?是兴奋?还是恐惧?
“龙五公子想见我?”
吴不可道,“很想。”
公孙妙道:“但龙五公子一向如天外神龙,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我怎么找得到他?”
吴不可道:“你用不着去找他,七月十五,他会在杭州的天香楼等你。”
公孙妙连考虑也不再考虑,立刻便道:“好,我去!”三
石重伸出手,抓起了一把花生。
别人一把最多只能抓起三十颗花生,他一把却抓起了七八十颗。
他的右手比别人大三倍。
花生摊子上写明了:“五香花生,两文钱一把。”
他抛下了三十文钱,抓了十五把花生,一箩筐花生就几乎全被他抓得干干净净。
卖花生的小姑娘几乎已经快哭了出来。
石重大笑,大笑着将花生全都丢到地上,便扬长而去。
他从来也不喜欢吃花生,可是他喜欢看别人被他捉弄得要哭的样子。
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想出些花样来,让别人过不了太平日子。
山上的玄炒观里,有只千斤铜鼎,据说真的有千斤,寻常十来条大汉,也休想能搬得动它。
有一天大家早上起来时,忽然在街心发现了这只铜鼎,当然不会是铜鼎自己走来的。
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将这只铜鼎从山上搬到这里来,这个人一定就是石重。
于是大家跑去找石重。
有这么大的一只铜鼎摆在街心,来来往往的车马,都要被堵死,所有的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大家求石重再将它搬回去。
石重不理。
在等到每个人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石重才大笑着走出去,用他那只特别大的手托住铜鼎,吐气开声,喝了声:“起!”
这只千斤铜鼎竟被他一只手就托了起来。
就在这时,人丛中忽然有人道:“石重,龙五公子在找你。”
石重立刻抛下铜鼎就走,死人也不管了,走了十几步,才回过头来问:“他的人呢?”
“七月十五,他在杭州的天香楼等你。”四
七月十五,月圆。
杭州天香楼还是和平常一样,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已座无虚席。
只不过今天却有件怪事,今天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客人,竟全都是从外地来的陌生人,平时常来的老主顾,竟都被挡在门外。
就连天香搂最大的主顾,杭州城里的豪客马老板,今天居然找不到位子。
马老板已涨红了脸,准备发脾气了,马老板一发脾气,可不是好玩的。
天香楼的老掌柜立刻赶过来,打躬作揖,赔了一万个不是,先答应立刻送一桌最好的酒菜和五十只刚上市的大闸蟹到马老板府上,又附在马老板耳畔,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马老板皱了皱眉,一句活都不说,带着他的客人们扭头就走。
老掌柜刚松了口气,杭州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金刀”郑方刚带着他的一群镖师,穿着鲜衣,怒马而来。
郑总镖头就没有马老板那么讲理了:“没有位子也得找出个位子来。”他挥手推开了好意的老掌柜,正准备上楼。
楼梯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挡住了他的路。
两个青衣白衫,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都没有戴帽子,漆黑的头发用一根银缎带束住。
居然有人敢挡郑总镖头的路?
万胜镖局里的第一号镖师“铁掌”孙平第一个冲了出去,厉声道:“你们想死?”
青衣少年微笑着道:“我们不想死。”
孙平道:“不想死就闪开,让大爷们上去。”
青衣少年微笑道:“大爷们不能上去。”
孙平喝道:“你知道大爷们是谁?”
“不知道。”青衣少年还在微笑,“我只知道今天无论是大爷、中爷、小爷,最好都不要上去。”
孙平怒道:“大爷就偏要上去又怎么样?”
青衣少年淡谈道:“大爷只要走上这楼梯一步,活大爷就立刻要变成死大爷。”
孙平怒喝,冲上去,铁掌已拍出。
他的手五指扁平,指尖发秃,铁沙掌的功夫显然已练得不错,出手也极快。
这一掌劈出,掌风强劲,锐如刀风。
青衣少年微笑着看着他,突然出手,去刁他的手腕。
孙平这一招正是虚招,他自十六岁出道,从趟子手做到镖师,身经百战,变招极快,手腕一沉,反切青衣少年的下腹。
但青衣少年的招式却变得更快,他的手刚切出,青衣少年的两根手指已到了他咽喉。
只听“噗”的一响,这两根手指竟已像利剑般插入了他咽喉。
孙平的眼珠子突然凸出,全身的肌肉一阵痉挛,立刻就完全失去控制,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流出,连一声惨呼都没有,人已倒下。
青衣少年慢慢地取出块雪白的手帕,慢慢地擦净了手背上的血。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每个人都怔住了,都像是觉得要呕吐。
他们杀过人,也看过被杀:但他们现在还是觉得胃部收缩,有的已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
青衣少年慢慢地叠起手帕,淡谈道:“各位现在还不走?”
他的出手虽可怕,但现在若是就这么走了,万胜镖局以后还能在江湖中混么?镖师中又有两个人准备冲过去。
他们吃的这碗饭,本就是随时都得准备拼命的饭。
但郑方刚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他已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今天来的这些陌生客,虽然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却有一点相同之处。
每个人都没有戴帽子,每个人的头发上都系着条银色的缎带。
这边已有人血溅楼梯,那边的客人却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郑方则勉强压下了一口气,沉声问:“朋友你高姓大名,从什么地方来的?”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这些事你全部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郑方刚道:“什么事?”
青衣少年淡淡道:“今天就算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五大帮主,全都到了这里,也只有在门外站着,若是敢走上这楼梯一步,也得死!”
郑方刚脸色变了:“为什么?”
青衣少年道:“因为有人在楼上请客,除了他请的三位贵客外,他不想看见别的人。”
郑方刚忍不住问:“是什么人在楼上?”
青衣少年道:“这句话你也不该问的,你应该想得到。”
郑方刚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嘎声道,“难道是他?”
青衣少年点头道:“是他。”
郑方刚跺了跺脚,回头就走,镖师们也只好抬起孙平,跟着他走。
走出门后,才有人忍不住悄悄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郑方刚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长长叹了口气,道:“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他第一。”五
现在他正坐在楼上的一间雅室里,坐在一张很宽大的椅子上。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瘦削而憔淬,眼睛里也总是带着种说不出的疲倦之色。
不但疲倦,而且虚弱。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坐的椅子上还垫着张五色班斓的豹皮,腿上也还盖着波斯毛毡,也不知是什么毛织成的,闪闪的发着银光。
可是他的人看来却己完全没有光彩,就仿佛久病不愈,对人生已觉得很厌倦,对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希望和信心。
一个满头银发,面色赤红,像貌威武如天神般的老人,垂手肃立在他身后。这年已垂暮的老人,身上反而充满了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眼睛里也带着种惊人魂魄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视。
可是他对这重病的少年,态度却非常恭敬。无论谁看见他这种恭敬的态度,都很难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镇天下,傲视江湖,以一柄九十三斤重的大铁椎,横扫南七北六十三省,打败了天下绿林豪杰,会遍了天下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从未战败过一次的“狮王”蓝天猛。
还有一个青衣白衫、面容呆板、两鬓已班白的中年人,正在为这重病的少年倒茶。
他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谨慎、特别小心,仿佛生怕做错了一点事。
暖壶中的茶,倒出未后还是滚烫的,他用两只手捧着,试着茶的温度,直到这杯茶恰好能入口时,才双手送了过去。
这重病的少年接过来,只浅浅地啜了一口。
他的手已完全没有血色,手指很长,手指形状很秀气,好像连拿着个茶杯都很吃力。
但他却正是天下英豪第一的龙五。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也没别的人来。
龙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我已有五人年没有等过人了。”
蓝天猛道:“是。”
龙五道:“今天我却已等了他们半个多时辰。”
蓝天猛道:“是。”
龙五道:“上次我等的人好像是铁二太爷。”
蓝天猛道:“现在他已绝不会再让别人等他了。”
龙五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死得真惨。”
没有人会等一个死人的。
蓝天猛道:“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人等杜七他们。”
龙五道:“那是以后的事!”
蓝天猛道:“现在他们还不能死?”
龙五道:“不能。”
蓝天猛道:“那件事非要他们去做不可?”
龙五点了点头,他仿佛已觉得说的话太多、太累,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他甚至连听都不愿多听,所以他不开口,别人也都闭上了嘴。
屋子里浮动者一阵淡淡的花香,外面也安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