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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预备下几匹布匹和二十两银子,几套衣服,再过几天,你索性休养得大好了,外面的风声也就缓和些了,那时你再走。
你先往安徽凤阳府去拜望那里的谭二员外。我这里有一封信,他若见到了我的信,一定能够指出你应走的道路,并给你引见几位朋友。然后你再到江南去,便处处都有照应了。
你过了江,应当先到当涂县江心寺去见那里的静玄禅师。
你须知道,在二十年前我是大江以南第一个武艺好的,但现在江南却以静玄禅师的名头为最大了。只是他的那内家点穴之法,恐怕你十年八载也学不会。
见了静玄禅师之后,你就赶紧到池州府城内单鞭李家,见那里的李三兄,也必能给你找个住处,大约你在那里住上三四个月,我就可以回池州府去见你。”
李慕白听了盟伯这一番话,把他弄得迷离惝恍。他想:盟伯既叫我到江南池州府去等候,我一直往池州去就是了,何必还要绕很远的路去见甚么谭二员外和静玄禅师呢?莫非这也都是江南的大侠,盟伯的好友吗?当下他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头答应。
江南鹤老侠又说:“再过几日你就要重到江湖上去,但是你必须要处处遵守我的话去做。你应知遵我与你父亲李凤杰,你师父纪广杰,同是受了内家武当派的传授。你父亲早死,你师父又常年住在北方,接近不少的江湖人,所以你的武艺虽然学得不错,但你的气性尚未养好。
你到外面来不多的日子,便结下许多仇人,下了两次监狱。这全是你年轻气盛,锋芒太露之故。我们内家武当派的功夫,讲的是视之如妇,夺之如虎,非到急要之时不应显出身手来。尤其是你,现在你巳成了一个罪人,此后到外面去更应当隐名匿迹,处处要谨慎小心,不可再遇事逞强。否则你若在外面吃了亏,我也不能帮助你!”
李慕白爽快地答应说:“伯父放心吧!以前我确实是年轻气盛,所以做出许多冒昧的事。今后我再到外面去,一定要把性情改了,只作个商人的样子,处处要规矩谨慎。
伯父放心吧,我决不能再惹起其么事端。因为第一有伯父之嘱,我绝不敢违命;第二因为我是个罪人,更不敢在路上叫人注意我,第三,咳!伯父不知,我早已不愿与一般江湖人争强斗胜了!”说到这里,李慕白不禁暗自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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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江南鹤老侠客此时却对师侄放了心。当下他将那包裹放在炕上,并说:“这里面有信一封,是投往凤阳府谭二员外的,并有剃刀一把。你将脸刮过之后,再出门,否则旁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囚犯。
再者,你到外面去不能再叫李慕白,因为你这两年之内,惹了许多事端,你的名字江湖上全都知道了,你应当改名为李焕如。这像是个商人的名字,将来你到了池州见了你李三兄,他也好给你编造来历。因为他的名字是叫李俊如,说你是他的远房兄弟,也不至没人相信。”
李慕白又连连答应,当下江南鹤老侠客就回往北屋去了。
李慕白独坐在灯下,不禁感叹,就想自己原是个心高气胜的人,打黄骥北,打金刀冯茂,虽都并非由自己寻衅,但那时自己的气头上来,实在不能遏止。此后,若叫自己找一个深山僻地隐居几年还可以,但若是叫我走在江湖上,装为一个庸庸碌碌的人,被人欺侮了都不敢动气,那恐怕是很难吧!
可是既有盟伯之命,自己也就只好这样去作。当日夜深时,李慕白又思索了半天方才睡去。
到了次日,李慕白下了炕,在屋中来回走了走,已觉得步履照常,精神身体完全恢复了,但是因为有盟伯之命,他遗还是不敢走出这间小屋。
少时,那丽芳小姑娘又端著一碗稀饭进屋来,她就向李慕白说:“我江爷爷今天一清早就走了,这回走,不知哪一年才能够回来!”
李慕白问说:“以前你江爷爷来过吗?”
丽芳小姑娘摇头说:“没来过,我是头一回见著我江爷爷,以前只听我爷爷对我们说过,说是他老人家的武艺,在天下也找不出对儿来。”
李慕白又笑著问:“这样说来,杨老伯伯的武艺想必也甚好,你们姊妹的武艺也不能错呀?”
丽芳一听这话,她的小脸上一阵发红,笑著说:“我们倒是跟著我爷爷学过,就是我哥哥学得好,我姊姊也不错,就是我不行。可是,我将来非得拜俞秀莲为师不可!”
李慕白一听她又提起俞秀莲来,便不由苦笑了笑,没有精神再往下去说话了。
当日李慕白打开了他盟伯给他留下的包裹,只见里面是白布五匹、夏布数十丈,另外有衣服鞋帽及二十两银子,和给凤阳谭二员外寄的信。在鞋里并放著剃刀一把。
李慕白心说:盟伯想得倒真周到。遂就求丽芳小姑娘打了一盆脸水来,他洗了头发,洗了脊背,并用剃刀将脸上的胡须刮净,又换上衣服。
当时李慕白脱去他那囚犯的形状,又成了一个清瘦英俊的少年。李慕白本想当日就走,但因有盟伯的嘱咐,恐怕此时自己的事情还正在紧张,倘或在路上遇著认得自己的人,那自己倒不十分要紧。若是连累了这杨家,自己实在心中难安,于是只得仍在这里匿居。
又过了两天,李慕白的身体精神全都很好,只是不敢出屋,真把他闷得难受。
这天的晚间,外面的云气很低,似是将要下雨的样子,将外面热气全都压在屋里,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李慕白本来正在睡著,生生把他给闷热醒了。他只觉得身上汗流如浆,便长长地吁了口气,由身旁拿起一柄破蒲扇来,用力扇了一气,但是却扇不到一点凉风。他便下了炕,将窗上黏糊的纸又扯下一大块来,看见窗外的天色已将近黄昏了,院中没有一个人。
李慕白刚要把那高粱杆扎成的屋门推开,让外面的风吹进一些来,不料这时北房里忽然起来一阵吵闹之声,只听是很苍老的声音,大声骂道:“你给我滚走,我不认得你是我的孙子,你是强盗,你是该杀的强盗!你若再不走,我就要把你捆起来交官去了!”
李慕白吃了一骛,暗想:莫非是那丽英丽芳的哥哥杨豹回来了?可是怎么杨老头儿又要驱他出去,并骂他为强盗呢?自己刚要去给他们解劝,可是又想:不能过去,因为自己是个身犯重罪的人。
杨老头儿看在江南鹤的面上,才容许自己在他家里藏匿,恐怕这事他还不愿叫他的孙子知道。再说,他的孙子也许是一顽强奸恶的人,真许是一个江湖强盗,我若去见了他,那不但劝不了他,倒许另生事端。
于是李慕白就不敢出屋,他只扒著窗纸的破洞向外去看,只见那薄雾一般的暮色之中,由北房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有二十上下,身材高大健壮,穿著一条青布短裤,披著蓝布汗衫,头上盘著辫子,下面赤脚穿著草鞋,微低著头,紧咬著一张大嘴。两眼凝著愁态,一面叹著气,一面往外走。
后面是丽芳小姑娘跟出来,拉著他哥哥的手腕,低低的声音,也不知说了几句甚么话,并且还像哽咽娇啼著,就把她哥哥送出柴扉去了。
待了一会,丽芳小姑娘又进来,她就一手抹著眼泪,一手把柴扉关好,又回到北房。
这里李慕白心中十分不平,看著这小姑娘送走她哥哥的情景太可怜,就想要追赶出门,把那杨豹叫回来,问明白他为甚么不见容于祖父,非得出走不可,然后自己再给他想法子。都已然举起腿来了,忽然心里一转念,就想:“别莽撞了!盟伯江南鹤临走的时候,谆谆嘱咐我,叫我遇事不可逞强,不可锋芒太露,如今盟伯还许没走远,他也许正在暗中察看著我了。忽然我又出头管人家家里的事,若叫盟伯知道,他一定要对我痛加斥责。”
因此李慕白就又回到炕上躺下,除了猜度杨豹是一个顽强奸恶的人,因此才不为祖父所容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情形来。这时那北房里的杨老头儿又骂了几声强盗和败家子,就并不再说话了。
又待了一会,丽芳小姑娘又进屋,送了一壶茶来,并把墙上的油灯点上。李慕白就要跟她搭讪著说话,问问刚才是因为甚么事她爷爷与人争吵?那个人是不是她的哥哥?但是在灯光之下看这小姑娘,愁蹙著两条纤眉,泪泡著一双俊眼,使李慕白不敢多问她一句话,只睁著眼呆呆地看看她那柔秀的身体跚跚地走出屋去了。
李慕白暗想:这个地方我也不可长住,一位是我盟伯老友,两个论起来是我的孙侄女。他们家庭中的事,我看见不管也不好,但若出头管了,恐怕更是不好。而且这样热的天气,藏在这间小屋里,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因此李慕白就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起身南下。当晚他把一切的事全都抛开不想,很安稳地睡去。
到了次日,清晨起来,看了看窗外虽然仍浮看阴云,但看这样子许还不至于下雨,遂就换上衣裤鞋袜,又将辫子编了编。
少时,丽芳姑娘端著脸水进到屋里,李慕白就说:“我要走了,烦劳小姑娘替我向杨老伯说一声,我要向他老人家辞行。”
丽芳小姑娘一听李慕白要走了,她似乎吃了一惊,就问:“李大叔打算甚么时候走呢?”
李慕白说:“我这就要走。”
小姑娘又问说:“李大叔打算往哪里去,还回来不回来呢?”
李慕白想了一想,就说:“我要到江南去,大概三年以后也许再到这里来看杨老伯。”
那丽芳小姑娘一听李慕白这话,她立刻放下脸水,向屋外就跑。
李慕白洗过了脸,这时屋门又开了,是那杨老头见瘸著腿进到屋里。
李慕白赶紧打躬,说:“老伯,蒙你老人家收容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使我一个垂死的人,能够休养好了,这样的深恩厚德,我永久也忘不了。现在因为我盟伯临走时,叫我去江南见两个人,我这就要走了!”
那杨老头儿似乎不大会说话,也就点头说:“你走了也好,你是闯江湖的好汉,我这里也容不下你,将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