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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诊是墨老的工作,谢冬这方面远没有墨老和军医们的经验。他只能在墨老诊断之后,根据墨老的分析开药。但看诊是个细致活,墨老在徐故身上忙碌,谢冬想先做点别的。
帐篷内弥漫着腥气与药草的味道。徐故一身盔甲已经被褪下,左肩的纱布还透着暗红,箭头该是拿出来了。
“我想看看那只箭。”谢冬对着徐故的近卫队长请示。据墨老说,他叫……轻度?倾度??秦都?
还是不太习惯这边的名字,虽然知道只是口音问题。所以谢冬会在心中自动将那些名字转化为自己比较能接受的汉字。
“就是这个箭头?”拿出来的箭头还搁在帐内,近卫队长无需走远。箭头连带木盘被送到了谢冬手上。
“对。”
谢冬仔细的观看着从徐故身体中拿出来的箭头,尖锐,狭长,也没有一般的倒钩一类,箭尖之下有几道极为细微的凹槽,想来是专为带入毒素而设计。箭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大,看来是为了粹毒特意制造的。上面的血迹还未拭去,慢慢干涸后转为某种奇异的褐色,还间杂了一缕青幽。细闻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散发,是清华之毒所特有的。
墨老终于诊完了,在一旁摇头,想也知道这般奇毒,靠墨老真的无法了解的更多。如果单靠医道可行,军中的随军医师也不是等闲。
谢冬伸手拿起了箭头,旁边有人皱眉。
此举不妥,当然不妥,如此剧毒,别说是淬在利器上,即使是一根木棍,也不该徒手拿起。
但,有区别吗?
谢冬一个施力,箭头染上了新的血色。
营中继续忙成一团,谢冬躺在边缘的地毯上,仔细感受着身体内部的变化。
麻木,晕眩,肌肉胀痛。这是谢冬第一个感受。
虽然别人不理解谢冬为什么这么做,也惊异于他现在还活着。但是没有人会奢望一个将死之人还能给他们什么帮助。
“蓝。”谢冬呼唤着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少年。
他的呼叫让一双红肿的眼睛立刻贴上了他。“你干嘛?赶着要去陪葬吗?”
“听我说,我的药箱里用相土瓷瓶装着的红色药丸,给我两颗,然后是梅青瓶和综红瓶里的,各给我四颗。再帮我找墨老过来把脉,如果有好转,同样的药量给将军一份。”
“如何得知,你行,将军就可以呢?万一……”不知何时,徐故的亲卫队长秦都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
“如果我还不能为他试药,那么这天下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通常情况下,试药是越多人越好,但是清华之毒,一般人中之立死。更何况,谢冬从来不用这种方法。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也只能赌这一把。
或许是因为箭上的毒已经被徐故的血稀释过了,又或者谢冬接触的毒物过多比徐故更有抗毒性。
谢冬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还有很清醒的时候,然后他将自己本身的体悟详细的列了出来,并先自己试药,确定没有反作用之后,才让人用到徐故的身上。
他再次完全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清华最危险的就在于他发作迅速,而实际上成分却称得上简单,并不算难解。现在的他被安放在徐故的身边的轻榻上,与徐故相隔不过及尺。徐故脸上的青紫色开始淡退。
可是,还不够。
相较于他所受的已经被削弱的毒素,徐故早于他中毒太久了。如果不尽快解除毒素,恐怕会出现后遗症。
稍稍的吃了些流质食物,然后吞下了一颗药丸,蓝眼看着谢冬的动作有些疑惑。
谢冬一直烦恼的一件事情,就是这里的治疗方式都过于缓慢,打针注射等方式无法使用之后,针灸吃药就是最为快捷的治疗方式,对谢冬而已,药物才是他的擅长。但是任何药物进入肠胃,吸收转换都需要时间,有些药物的成分复杂,需要的时间就更多,能够发挥作用的越慢。于是为了这种情况,谢冬特意研制了一种药物,本身没有任何的治疗效果,但是他能加快人体的新陈代谢,达到加快药物吸收生效的结果。
但是,现在吃有什么用吗?
谢冬不好意思的笑笑,右手捏着刚刚偷拿到手的箭头,然后,飞快的在左手上划了道口子,还多蹭了几下。
蓝的脸色刷白,秦都也微微变色。
清华之毒,闻着惊心,为何有人会一试再试?
“蓝,换药了。记得待会和墨老说。”谢冬招呼着,然后自己从身边的药箱里拿出了需要的药物,详细的告知了用量与时间,笑望着蓝气鼓鼓的腮帮子陷入开始熟悉的昏迷。
秦都直接将箭放在了谢冬的身边,并对他行了个正礼。
“将军,拜托您了。”
归路
“现在什么时候?”徐故醒来之后,眼光只稍稍的转了一圈,又闭上了。但是他身边的人极快的反应过来。
“您躺了三天半。庆安村保下来了。”
“我中了什么毒?”
“清华。不过得到了村子里的药师帮助,已经无碍。”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那个药师,什么样子?”
“大约三十来岁,面目干黄身形瘦削,谈吐有些懈怠,想来经年与人少言,应该是研究药道成瘾的隐居药师。”
“确认毒已经解完了吗?”
“那个医师,自己亲身试药,现在已经痊愈。”
徐故没有回应。
疗养数日,徐故终于转危为安。谢冬更早于他清醒,坚持撤出了主帐,换到隔壁不远的军医帐内。
“当初我从村中一路行来,在林中却看不到那些逃军……你们事先清理过了吗?”谢冬装作无意询问前来传讯的秦都。在这几日,偶然间听墨老说起的,那些其实是叛乱未遂的逃军,想来打算通过村旁的山岭,冒险从那里窜入茫野。不过被谢冬他们阻了一夜,终究被徐故他们追上了。而徐故,就是都城的守城军。
“嗯,将军吩咐,战后立刻清理掉所有尸体。”
“是吗……”
徐故……看不到又怎样呢?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不管是被逼抑或自愿。
七万加上这数千,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
徐故来此已过十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墨老再度带着一行人入帐向徐故拜谢兼道别。
徐故还在睡着,即使解了毒,但是这时候的徐故身体还是极为虚弱,睡眠有助他的恢复。墨老他们并不打算影响他的休息。实际上他们甚至没有直接见过面,中间都是秦都代为传话,而需要诊脉的时候,也是墨老出面。
谢冬只需要在帐内休息,顺道和那几位军医互通交流。
墨老为徐故做了最后一次诊脉,虽已无必要,也不过是医者的习惯使然。但这次,墨老却向谢冬招手,让他也过去。
“怎么了?”他对相脉诊断只限于对患者所中之毒的毒性分析,并不擅长其他。
“你看看,我怎么觉得还有点什么不同。”
谢冬稍稍送了口气。他们和其他人,自然不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来试试?”墨老起身让开个位置。
谢冬迟疑了会,还是将手探上了徐故的脉门。
脉搏正常,虽还是有些虚弱,但稍加调养就能恢复。徐故的身体是典型的内热,清华却是寒毒,相对来说后遗影响不大,应该没其他问题了。
不对,这个脉,是醒着的!谢冬即时抽手,却已经被徐故反手一抓,拉住了衣袖。
“冬,是你吧?”
谢冬静默不语。
“留下来,和我走。”徐故干涩的喉咙吐字颇为艰难,却还是固执的死抓不放“我已经,不用上前线了。”
当初他离开,不是为了这个而已啊!谢冬叹息。明明他懂的,却仍旧想要他回去吗?
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他同样知道,理由,如此简单。
他们都抵不过,寂寞罢了
他们始终,还是牵挂彼此的不是?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的两个人了。
“好。”
卸下面具,重换衣装,谢冬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呆了秦都一干人等。
“不过几年不见,你小子又更娘了。”徐故面对谢冬,郁闷许久之后,只吐出了酸不溜丢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谢医师从腰间一抹,露出手中银光闪闪的细针。徐故身体仍是虚弱,需要慢慢调养。但凡药三分毒,能不用就该少用。墨老教了谢冬几个穴道,只需每日针灸即可对徐故的身体大有益俾。所以谢冬随身的家当中除却药箱,还多了墨老留下的针囊。
现在他可是手握某某人的生死大权,别说半生不死,来个生不如死也非难事,居然还敢惹他?
“没。”身为病患者知情识趣随机应变赶忙转移话题“你刚刚脸上的那个是什么?”
“蓝的妆容之术。”
“易容就易容嘛,好东西。”徐故身在朝野,对于这些以前只是小说里提到过的民间小技巧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易容和妆容是不同的!”谢冬开始对徐故的错误观念进行纠正。
“易容是依靠缩骨术和人皮面具等将自己的面貌转化成另一个人的外貌,注重模仿。而妆容,主要是通过对肤色和容面的整理,让人产生视觉上的差异,期间还需要注意各方面的细节,比如行路姿势和手脚摇摆的幅度,语句的用词行段,制造出与自身不同的……”
“得,停停停!你的毛病又犯了。遇到个什么事都喜欢长篇大论的。”
“是你自己分不清楚!”
“真的和他走?”蓝不满的拉扯着谢冬的药箱带子,为自己以后的食物叹息。谢冬这一走,他捉鱼还容易吗?
“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谢冬也不舍得这里,可是更不想把蓝他们带出去。
黄又南将他带到这个偏僻村庄,托付给了墨老。而这几年,他在这里真的过的很好。
但是他也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当初令他逃离的不在是障碍。现今和徐故的再度相遇,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环绕前来送行的众人,然后走到了墨老身边。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就抢先了一步。
“雨菲,对不起。祝你寻的佳偶,百年好合。”
雨菲想说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嘴边。看着谢冬一脸歉意,捂嘴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