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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萨菲斯突然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趁乱凑在他耳朵边低语,“我知道南宫忆在哪里,你别乱动,我会找机会告诉你。”
萨菲斯整个人“砰”的一声坐倒在床榻上,一半是因为他身上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虚弱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而倒下,另一半则是因为这几句仓卒简短的话。
“叫医生!快去叫医生过来啊!”
一些人慌乱地往行宫外奔去唤人来,留下的人也全被萨菲斯借言休息而支开,只独留那个方才出声之人。
“尤恩?”是他吗?
尤恩咬着唇、垮下肩,“亲王,您实在太乱来了!”即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骂骂主子。
就为了一个女人,亲王竟几乎不顾自己的性命!那南宫忆真的值得吗?他实在不懂。
萨菲斯眯起眼眸,“是你吗,尤恩?”
“是我。南宫忆……我是说南宫小姐并没有离开沙乌地阿拉伯,我知道她在哪里。”
“快带我去!”
这时一声声急切的呼喊从行宫大门一路传了过来,“萨菲斯你再撑一会儿,医生到了……快啊,医生,你给我跑快一点!”
尤思舒展了眉心,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主子咧嘴直笑,“可能要等一下了,亲王。”
萨菲斯按捺住不耐,“你先告诉我,她安全吗?”
“安全。”
看见尤恩眼底的肯定,他这才低头凝睇自己被渗出的血染得湿透的纱布和伤势。他叹口气,无奈屈服……
“好吧,她没事就好。”
※ ※ ※
南宫忆换下身上的真丝衬衫与及膝裙,换上传统阿拉伯女子的长袍外加密不透风的头巾兼面纱,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成为变装秀的女主角了。
坐在门口处的屋檐下,她支起两只小手无奈也无聊地撑托着两腮,凝睇四周的街道。
自从她在机场被尤恩拦下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安置在这个位于利雅德近郊的小城镇里。
尤恩说这里是他的家乡。他爸妈已不在人世上,留下这一间老屋于没人住,他就把她塞到这里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没人要的猪啊狗的,反正廉价得惹人厌就对了!
唉,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十天前,她还是个在天空上飞来飞去的空姐,怎么现在却孤孤单单、落落魄魄的坐在沙乌地阿拉伯的某个小镇发霉!
唉!这岂是简单几声叹息就能道尽所有的辛酸?
都是萨菲斯的错!这个不济事的家伙到底醒了没有?尤恩明明跟她说过,等萨菲斯醒过来之后,就会偷渡她进入行宫里探视那头病熊的,可怎么过了三四天了,却还没有动静?
这时,一颗篮球突然滚了过来,轻轻撞到她的脚边。
她直觉地伸手捧起球,扬起眉睫望见街角不远处的几名男孩正殷切地看着她。
她捧着球站起身,拍拍屁股的尘沙,“你们的球吗?”
男孩们一致点头,“丢过来!”他们拍拍手,做出接球的动作。
“等一下,让我投个篮!”
男孩们爆出大笑,“太远了,不可能!”
“赌一个派德(烙饼)!”
“好啊!快,你快点投篮!”
“看我的!”
南宫忆怕是闷太久了,亟欲小小发泄一下,她把球夹在腋下将手掌举到隔着面纱的嘴边频频呵气,那鲁率的纯真模样和她身上那一袭阿拉伯女子装束极不搭轧,惹得男孩们咯咯直笑。
“笑什么?告诉你们,等我投进这一球之后,你们就得付钱请我吃派德,到时候你们哭都没有用。”
“说大话!你快投球,我们才等着吃派德呢!”
“敢瞧不起我?好!看我的!”
话说完,她又是一阵蹲、一阵瞄准的,假动作反复做了好几次之后,才在男孩们的引颈企盼下投出手中的篮球。
“铿”的一声,篮球撞到了篮框,弹出框外。
“真烂!”
一记嘲笑从她身后冒出,懊恼不已的南宫忆立刻恼羞成怒的回头瞪视,“你说谁呀……啊!”
纤纤小手震惊地往前一指,正对着萨菲斯和尤恩,后者脸上嘲笑的表情还依旧未退。
萨菲斯!怔愣得难以回神的南宫忆温和而歉然的浅笑评断,“真的不怎么样。”
她眨眨眼,如梦初醒。“什么?”
“说你的球技啊!”尤恩放开搀扶萨菲斯的手讥诮地看着她,“瞧,人家来跟你要派德啦!”
果然一群孩子们越聚越多,从原本的五六个,到后来的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童,怕是整个社区的孩童全都围过来了!
南宫忆当场抗议,“喂,你们违反规则,我刚刚明明只和你们几个约定的。”
“我弟弟和妹妹也想吃啊!”
“就是嘛、就是嘛!小气儿!”
南宫忆气结!“说我小气?是你们自己犯规的!那好,我问你,如果我赢了,你们真的会请我吗?”
男孩对望着笑开了纯稚的脸,“谁要请你?我们大家跑回家,让你想找也找不到。”
“笨蛋!”尤恩率先哼道,引来孩子们一阵附和。
南宫忆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又好气又好笑!
萨菲斯在这时走到她的身边,一只手自然地搭搂在她的腰间。
她扬首望了望他,细细地瞅睇着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庞。
“你没事了吗?”她轻问。
这话换来他一抹安抚的淡笑,他伸出手,撩整她的头巾,然后轻轻凑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我没事。”
“那就好。”
“尤恩,带这些孩子去吃派德吧!”萨菲斯轻柔笑道。
南宫忆眨了眨眼,没发觉自己望着他时,嘴唇边的笑意和眼帘深处散发的情意。
看着尤恩咕咕哝哝,满心不愿意的领着大群雀跃的孩子离开,萨菲斯这才又俯首凝睇怀里的她。
他温柔地笑望她,伸手掠开她的面纱,“拿下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可以拿下吗?万一被其他亲王看见……”
“我已经找到你了,还有谁能阻止我?”
“但是……”
“放心,没事的。”萨菲斯轻轻扯下包裹着她一头乌黑长发的头巾,他手腕略施劲道的将她拉向自己,接着俯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记温柔亲吻。
她没有发觉自己的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裳。“你的伤势如何了?好多了吗?”
南宫忆说不出自己有多么担心他的话,这种坦率地流露内心感情的言语她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攀住他,无言而悄然地显露她的在乎与关切。
萨菲斯却能体会她沉默之中的担忧,他安抚似的对她抿唇一笑,“我没事。”
“亲王没事才怪呢!”尤恩嘴里咬着一块派德走回来,手里还拿了两片预备给他们两人解馋。“喏,派德!”
“谢谢。”南宫忆接下,又伸出手,“我帮萨菲斯拿吧!”
尤恩顿了几秒钟,一并递出另一块。南宫忆竟然会主动替亲王服务?这代表什么含意吗?“先进屋里吧,亲王不能久站。”说着,便领头走了进去,另两人随后跟上。
“什么?原来你的伤根本还没好!”
“我已经没事……”
“亲王的伤势可严重了!已经上好药的伤口又被他给扯开,流了好多血呢!你没看到那个画面啊,从胸口到腹部的纱布都被染红了,吓死人!”
“尤思!”
南宫忆转头怒瞪萨菲斯,“你怎么这么粗鲁又把伤口扯开了?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萨菲斯漾着温柔的笑容凝睇她愠怒的娇颜,“我忙着来见你啊。”
“神、神经病!”她倏地脸红,连忙转头啐道。
“是真的。”尤恩替主子澄清,“亲王一醒来没看见你,就直嚷着要去机场搭飞机找你!伤口就是在那个时候撕扯开的。”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
南宫忆低垂着螓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心底不曾体会过的激动与感动。
是,她是谈过很多次恋爱,以游戏人间为乐,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甜蜜肉麻话就像转换电视频道一样,听腻了这一种版本就换听另一套的说法。
但听遍了各式各样的甜言蜜语,就是没有一个像萨菲斯所说的这么简短,却又能深深打动自己的心!
望着他俊俏鲜明的五官,她仿佛在他深邃的瞳眸里看到一种唤作“深情”的情感。
那一刹那,让她好眷恋、好想永远沉醉其中。
突然间,她有些骇着了!
就像是天生的灵敏知觉,她凝视着萨菲斯,忽然觉得自己有种“即将沦陷”的恐惧感!
不、不对,不会的。她是南宫忆啊!
那个患有严重恐婚症,向来以游戏人间为乐,把爱情当成生活调剂品的南宫忆啊!
她绝不可能会定下来的!怎么可能会认真地爱上一个男人?一个和她的生活格格不入的阿拉伯男人!萨菲斯的王族亲戚甚至还敌视她呢!这种家族、这种恶劣的环境她怎么能忍受?早该把他甩掉,换一个新货啦!
屋子里静默了下来。萨菲斯没察觉南宫忆心底狂猛掀动的汹涌波涛,两眼细细凝睇她怔忡失神的模样,而尤恩已借故离开。
他轻轻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蒲扇大手温柔地为她梳理着被头巾弄乱的发丝。
她依旧没变呵!感谢阿拉。
萨菲斯对她感到十分心疼,从他亲人的反应中,他早已察觉到他们对她的排斥。这种敌视的待遇,也只有像她这么倔强又坚强的女子才能忍受与抗衡吧!
对于自己严重的伤势,他没有抱怨,只感谢真主阿拉赐给了他能够保护她的精壮体魄和能力。
她没有受伤,为了这一点他就该好好感激阿拉的庇佑!
“萨菲斯?”南宫忆慢慢调转视线凝望他的脸、他的眼,轻咬着的唇瓣似是说明了某种决心。
“怎么了?”
“我要回台湾。”
“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了。既然已经确定你没事,我想离开沙乌地阿拉伯了。”
事实上她心知肚明,她要离开的不是沙乌地阿拉伯这个国度,而是萨菲斯的身边。
再继续待下去,留在他的身边,她好怕有一天她会丧失了自己——
想为一个男人定下来。
天啊,她居然会产生这种念头,这就表示事情严重了!以前的那个南宫忆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