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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她吞吞吐吐,终于还是低下头,不知为何总觉得明之笑里有丝狡谐,自己偏生辩解不得,只得闷声啃红薯。
夜再深些,就将孩子们都送了回去,两人走在长街之上,清冷的空气中仿佛还飘着淡淡的红薯香,红绡的心情还氤氲在方才的温暖之中,隐隐泛着睡意。
“怎么会想着烤红薯?”
“一时兴起,在离城时不是时常这样的吗?见你也很欢喜的样子。”
红绡抬头看着他,眼睛因为有些困就半眯着,明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啊?”这一下倒是清醒许多。
“背你回去呀。”明之淡淡的模样,像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理应拒绝,可面前的背都显得温柔,她知道自己是想如他所言趴上去的。
“夜里不会有人看见的。”
“你知道我不是怕有人看见。”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拘谨的人了,你好歹也曾是叶家人吧?”他的语气里丝丝轻蔑都分明。
红绡就恼了,也不知为那轻蔑,还为那句“曾经”,跳到他背上还故意向前扑了扑,明之一时不防狼狈地用手撑着地,才没连着她一块摔倒。
“我是怕你背不动。”她这才乐呵呵地取笑,却不知已起身的明之也是笑的。
头靠得很近,在他稳稳的步伐中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两人的温度在冬夜里变成了相依的温暖,红绡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模模糊糊就睡去了,梦中犹带着笑。
明之听到她在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知晓她已睡着,刻意将步子放慢了些,轻轻唤了句:“红绡?”听得她喉间嘀咕两句,不过在他颈窝边找个更为舒适的位置,继续酣睡,被她呼吸掠起的几丝发挠在耳边,酥酥麻麻的痒,明之就盼着这路能再长一点,能走久一些。
“红绡,你是这样别扭的人,你既已有了回头的勇气,我就帮你使使劲,省得你走了几步,又和自己过不去。”
他极轻地说了句,然后自己笑开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清晨醒来,尚带着几分绵绵的软,像是昨夜醉了酒一般,可又通体地舒坦。
红绡已是好几日没有这么安睡了,眯着眼,又如猫咪般在被窝里蠕了一会,才懒洋洋地探出了身子。想起夜里之后的事情,居然一丝印象都没,是在路上就已睡实了。她低头,见自己只着了内裳,该是要感觉羞愧的,可不知为何抱着被子,望着枕边摆放整齐的今日要穿的衣裳,傻傻笑了。
掀开床帘要下床时,才看见了靠在床边睡着的明之。
他没走?整夜都在守着她?
心里涌上酸酸涩涩的味道,可还是止不住唇边的微笑,就又靠近他一些。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照在明之脸上,朦朦胧胧地泛着柔和的光。他的姿势别扭,可仍然酣睡着,她凑得很近,能听见他绵绵的呼吸,连他发丝因呼吸而起的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双平日总是温柔的眼紧闭着,可舒展的眉尖都带了暖意,她清楚记得他醒来后眼中会有着含着憨憨的睡意,可嘴角一定会先朝她笑开。
就这么望着他,会觉得清晨醒来看见这样的光景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红绡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一刻的温馨中。
明之是被香味唤醒的,往从床上一看,不见人影,连他自己都诧异居然睡得这般憨实,动了动已经麻痹的身子往敞厅走,见桌上已摆好了早餐,红绡正端着一大碗粥撩起门帘走进来。
眼中只剩下她温柔的笑脸,见她越走越近,明之忽然脸一红,仓惶挑开帘子跑到院中。他也不理会红绡在身后唤着灶上烧好了热水,只管用冷水往脸上泼,看似在清洗,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在颤抖,若再不逃,他真的无法克制将她拥入怀中的念想。
含着嘴中的汤,明之已在满足地叹息,接过了红绡递过来的馍馍,他咬了两口才问:“为什么别人的萝卜总做不得你这么好吃?”
“别人?”红绡敏感的却是这二字。
明之点头,一面喝着汤,一面说:“这镇上的人都怪好的,那些嫂子见我一人住着,说我大男人的不会做饭,总不时做些汤菜让妹子送来,可我吃来吃去,她们做的旁的也就罢了,这萝卜的味道总是不对。”
秦姨,我告诉你个秘密,姐姐呀喜欢夫子,老是央着妈妈做了饭菜她去给夫子送。
那有什么,小姑姑还求我每日散了学晚点走,她接我时好与夫子单独说会话,以前都是我自己回家的,现在她可积极了,回去的路上还给我买糖吃。
嘻嘻,二姨也是,我昨天还听见她在问夫子喜欢看什么书,要借着去看那。
那时孩子们的话语红绡只听了笑,想着这读书人对镇上的闺女吸引还是大的,可此时这些话再翻上来就让她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嘴里想说什么,可想起他的一纸休书,只能是暗自神伤,红绡闷闷地推开了碗:“你先吃着,我去看看火。”
明之也不应,埋头喝着汤,到红绡出了这房间,也看不到他的笑几乎要扯到耳后去。
第 66 章
打那以后,白天夜里时不时地红绡总能遇上明之,或是借着孩子的由头,或是干脆上门来蹭上一顿饭,就是夜里来求杯茶这等事也是有的。之前红绡是不知明之有这般赖皮的面目,可他每每出现时,又是一张无害的笑脸,也不多话,就是朋友情谊的光景,她也就难得说出拒绝的话。
不知为何,红绡会想起在苍云山时,她曾时常这样出现在长醉轩,求一场醉,然后又离去。
她与明之,像是将角色互换了过来,只是彼时无心,此时有心罢了。
就这么过了月余,春天来时,镇上的人都知道新来的夫子看上了那个寡妇,红绡也不知道明之施了什么法子,让此事居然没有引起非议。最为神奇的是,镇上那些原先见了她就没个好脸的女人们也不再排斥她,见了面也是笑吟吟地,再过了些时日,居然有人凑上来与她话上两句家常时,把红绡都唬住。
这天红绡见阳光甚好,就抱了衣裳去河边洗,出门不久就遇上几家嫂子也往河边去,见了她面目比之前还要和善,相互嘀咕几句就围了上来。
“秦姑娘呀,平时孩子都给你添麻烦了,也没谢谢你。”
“不用,不用。”红绡的面上还有几分戒备,女人们就端了她的衣裳,一块结伴去了河边,其他的人也都围了上来,俨然红绡已是最红火的人物,左一句,又一句,好不热闹。
“嫂子我长你些,也就劝劝你,人总有个生老病死的,你也看开点,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家才是正理。”
“对呀,虽然鬼神之说不能不信,也不好全做凭证,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好因缘。”
听得女人们说来说去,竟然是有了劝婚的意思,孩子们就更过了,来去都是嚷嚷,夫子多好呀,和秦姨在一起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搞得红绡这衣服到最后都洗不了,推搪几句,落荒而逃。
自然也不都是表达善意的,红绡抱着衣裳打街边走过的时候,几个女子投来的都是怀恨的目光,她想着这些都该是明之搞的鬼,也顾不上先回家,抱着衣服就往那静斋私塾奔去。
门闩上的,红绡气鼓鼓地敲门,砸得嘭嘭地响。
正是中午,明之靠着窗,懒懒看着书,听得红绡的声音,笑嘻嘻地拉开了门。
见她面上因恼怒泛着红,眼睛闪亮,阳光下说不出的动人,他就呆了一小会,才接过她的衣裳:“什么事这么急?”
“叶明之!”她原是一肚子火跑来,可望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他笑得坦然,这气就不知如何撒,或者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来,来,进来坐坐,都是我往你那里跑,你难得来了,我给你泡茶去。”
他还真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了茶具,红绡这才静了下来,看着刚刚好两个茶杯,显然他是有了准备的。明之将褥子垫在石凳上,招呼她坐下,神色安然,静静泡着茶,蒸蒸雾气之中,他目光专著地看着茶炉,竟是一心一意泡茶的模样。
红绡不动声色坐了下来,低声问:“你到底说了什么?”
茶温得刚刚好,递到她手中,闻上一闻,也是清淡的香。红绡这才发现这是她在离城里常用的茶具,也是时常放在停云轩院中的树下,那时她与他也是这么坐着,品上两口茶。
“红绡。”
明之的声音有些哑,阳光自树隙中撒下,或明或暗的光束,隐约可见尘埃飞扬,他茫茫地笑着,与她想念着一样的过往。
“我告诉她们,你是我的妻子,离我而去的妻子,可有错?”
红绡望着手中的茶,摇头。
“说你失去了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可有错?”
只能摇头。
“说你怕克了我,害了我,可有错?”
红绡倏地抬头,看他一眼,更快地低下。
明之也的确是这般说,不过将红绡又多赞了些,那些女人听得红绡自幼是孤儿,又没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哪还有半点偏见?他不过是让自己显得可怜些,况且明之素来就与人亲和,说话也是极为可信的,再被他刻意渲染一番,自然隐去了红绡与秦染的往事,女人们自发凑出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也在情理之中了。
“我那日问你,若是我说想念,你会不会回来,红绡,你还没有回答我。”明之坐到了她身边,手抚上她的面颊,他的手暖暖地,指尖有些薄茧,划过面上引起红绡的轻颤。
明之叹气,容允自己把她揽入怀中,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红绡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怎么办?该怎么办?染哥哥,每次他靠近一点,我就会温暖一分,就会忍不住想再要多一点,我该怎么办?
她的温顺让明之有些喜出望外,于是就更紧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