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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护国军中可有人对停战提出异议?”
“主战的人还是有的,毕竟忠烈侯……”
承泰顿了顿:“但能退守回西府,大伙还是高兴。将士征战数月在外难免有思乡情绪,微臣按长公主诏令安抚,现军心已然安定。”
乾安帝点点头:“当初朕亦是顾虑,恐我军将士难以适应阔邺苦寒气候,曾就此事和你父亲商谈过好几次,唉,可惜朝中大臣们并不做如此想法。”
承泰迟疑道:“微臣也听说了,微臣亲历桑城之战,其中艰难险恶并不是在京城的大臣所能想象到的。阔邺大旱一年,那些阔邺将士数次篝夜杀出桑城抢劫我护国军粮草,个个都跟饿狼一样不要命,到最后,我护国军竟不得不派出一半的兵力保护粮草,好像这场战争不是拼输赢,而是拼谁比谁更怕挨饿……其实……那些阔邺人很可怜。”
乾安帝感叹:“所以阔邺下降表之后,离儿才会调三千石米粮救济阔邺,却因为此,大臣们联名上书,折子都堆到朕这里了。”
“长公主心怀仁慈,这次多发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两,我护国军将士甚为感念,微臣代将士们谢陛下与公主恩典。”
承泰说着,就要另施大礼谢恩。
莫离赶紧扶住他:“需父皇与我感激三军将士才对,实不敢受将军大礼。”
乾安帝笑道:“韩相,你这个儿子比你当年强多了。他如今立下大功,你说,要朕如何封赏才好?”
厚此薄彼
韩明忠心中骄傲,并不露出半分,抱拳:“犬子今日成就全亏陛下栽培之恩,他上阵杀敌尽臣子的本分而已,如今已官拜大将军执掌兵权,实不敢要陛下任何封赏了。”
乾安帝想了想,道:“也罢,承泰年纪尚小,权高位重未必就是好事,多历练几年再说吧,免得引起……”
乾安帝未为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所有人心知肚明,莫离偷偷瞥一眼站在殿侧的锦墨,朝他安抚地笑了笑。
锦墨垂眸不动,不做任何表示。
这厢,承泰双手呈上述职奏折,高全双手接过来,正欲交给乾安帝,乾安帝却道:“念吧。”
这才是承泰接任护国军将军之后,与阔邺交战的经过,承泰如何战术策略,调遣用兵无不详尽。
说了许多话,乾安帝露出疲态,时不时地咳嗽轻喘,却仍旧仔细地听着,偶尔询问承泰当时为何要如此用兵,听他解释又发出啧啧称赞,同来述职的锦墨完全被忽略了。
莫离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插言道:“父皇,尚御史也是刚从仓州赈灾回来,您要不要看看他的奏折?”
乾安帝抬头:“也好。”
锦墨上前跪地,呈上奏折。
而乾安帝将锦墨所呈奏折粗略地看完,也不过是淡淡说了一句:“难得尚御史第一次办差便如此妥当,高全,传朕旨意,赏赐尚御史白银千两。”
锦墨大礼谢恩,默默退到一边。
莫离大失所望,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乾安帝别开脸,问韩明忠:“承泰今年有二十三岁了吧?”
“是。”
乾安帝蹙眉:“怎还未娶亲?”
“微臣的意思,先立业后成家,犬子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
乾安帝笑道:“先前的事不提,承泰现在官居大将军,在朝中是一等一的英雄栋梁,算是建功立业了吧?只怕韩相要担心谁能配的上承泰了。”说完,大有深意地看向莫离。
再动杀机
莫离却心不在焉,根本没听到乾安帝在再说什么,只怔怔地发呆。
这边承泰看出乾安帝的意思,顿时按捺不住欣喜神色。
而韩明忠却是沉吟不语,半晌,突道:“陛下,犬子还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
说到正题,承泰恢复肃容,看了看站在殿侧的锦墨后,欲言又止。
乾安帝脸色便是一沉。
大殿的气氛突然就古怪起来。
莫离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倒是锦墨不动声色的抱拳:“陛下,因迎接韩大将军回京,微臣尚未来得及去督察院交差……”
“去吧。”
“是。”
锦墨施礼,躬身后退至殿门口方转身,从容而去。
莫离简直无法相信,乾安帝会如此不信任锦墨,而锦墨知情识趣回避,就这么走了。
她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被乾安帝看重啊,煞费苦心,安排他们见面,结果却差强人意!
对于乾安帝和锦墨来说,他们君臣只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可对她来说,却不仅仅如此——锦墨那么出色,为什么乾安帝就偏偏视而不见呢?
莫离既失望又气愤,愣了许久,忍不住质问乾安帝:“父皇,您为什么冷落锦墨?”
乾安帝急咳几声:“离儿,锦墨只是臣子,你想叫父皇如何。”
莫离哑然。
在乾安帝眼里,锦墨只是普通臣子,他用帝王该有的态度对待他,何错之有?
乾安帝并不知道锦墨对她来说,有何等的意义。
莫离灰心丧气地垂头不语。
韩明忠将莫离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越发忧虑重重。
他虽摸不透锦墨,可凭锦墨是尚世胜的儿子,就留不得!
韩明忠不落痕迹地转开话头:“陛下,护国军那些将士应如何行赏?”
乾安帝先对高全使个眼色,高全会意,挥手领着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并掩上殿门。
内奸暴露
乾安帝这才问承泰:“你的意思呢?”
“陛下,微臣不敢妄言,但凭陛下决断。”
乾安帝越发欣赏承泰,笑道:“如今你的性子竟跟你父亲越来越像了,若换别人立定要为部下力争些好处,趁机收买人心,偏偏你们父子俩遇见这种事能撇清则撇清,倒让朕心里不忍了。”
承泰笑回:“陛下,那些将士出生入死,微臣亦想为他们争些利益,可微臣更担心有人因此心生警惕反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嗯,那就依你,护国军所有将领官升一级,兵士赏银十两,如何?”
“微臣替将士们谢陛下隆恩。”
“方才韩相说你还有要事禀报,此际没有外人在,你说罢。”
“是。”
承泰从箭袖里掏出一封折叠很小的书信,不等高全接手,便亲自上前几步,呈给乾安帝,道:“请陛下过目。”
乾安帝慢慢展开书信,只看了几行,脸色大变身体前倾,目光炯炯盯住承泰:“这信从哪里得来的,还有谁知道?”
“这是我护国军潜伏在阔邺都城的内应偷来的,微臣只在进前殿之前悄悄告诉了父亲一人。”
乾安帝道:“离儿,韩相,你们也看看这封书信。”
莫离正自愣神,思忖着锦墨这会正在做什么,心情又是如何,所以并没有听见乾安帝叫她。
韩明匆匆浏览书信,仔细核对字迹后,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的确是楚王尚世胜的字迹,微臣不会认错。”
乾安帝连连咬牙:“好,好,总算抓到他通敌叛国的罪证了!”见莫离傻呆呆半天没反应,不禁沉下脸,提升叫:“离儿!”
莫离茫然地抬头:“父皇,什么事?”
韩明忠将信递给她:“公主请看。”
从长计议
莫离这才强迫自己收神,认真地看了一遍书信,仍旧有些不明白:“父皇,这信……这信是哪里来的?”
乾安帝示意承泰解释。
“公主,护国军内应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在阔邺成王府的密室里。当时我护国军感染疫病,忠烈侯特将几千感染疫病的将士隔离在单独的军营里,并严加看守,严命军中不得私下议论,违令者斩!所以后来微臣也一直疑惑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曾设想过种种可能性,看完这信才明白是尚世胜私通敌国。”
莫离登时大怒:“原来是尚世胜,他好大的胆子,不杀不足以告慰我护国军近两万将士的亡灵!”
乾安帝点点头:“离儿说的对,先前因没有尚世胜谋反的罪证,朕才不得已容着他,现既然有了他通敌的书信,就好办多了。”
“父皇,请立刻派人擒拿尚世胜。”
乾安帝却犹豫不决,沉吟着不说话。
莫离急道:“父皇,您还等什么?”
韩明忠慢慢插言:“公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又是一个从长计议,之前说没有尚世胜的谋反罪证,要从长计议,现在有了,还要从长计议。
莫离简直要疯了。
她天天生活在阴影中,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就是因为尚世胜的存在,现在终于有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竟还要从长计议!
“父皇,韩相,你们到底在顾虑什么?!”
“公主,尚世胜的势力非同小可,他有五万兵权,在朝中更是朋党遍布,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我们需找个合适的机会,才可下手。”
“他五万兵权又怎样?远离京城就算调集也需时日,而承泰现有两万兵马,父皇还有御林军,难道还制不住他?!”
乾安吐血
乾安帝道:“离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承泰的那两万人马全部调回京也需两天,且戍卫营加上尚世胜在京中的亲兵死士或许已经超过承泰的人马,便是这宫中亦有他的眼线,但凡有一点的风吹草动他便会知道,没有确胜的把握,我们不能妄动!”
莫离仍不甘心:“可是戍卫营我已经有所部署了。”
乾安帝冷哼:“尚世胜经营多年,朝中关系根深蒂固,朕和韩相与他斗了这些年,也没占上风,短短时日,你就可以确定拿住他的七寸?”
莫离傻眼。
乾安帝说完这番话一阵阵的急咳,脸上现灰败之色。
“离儿,父皇垂垂将去之人,倒没什么,只是父皇担心你呵,你明不明白……”
莫离不禁红了眼圈:“我,我,父皇,您别这么说。”
乾安帝长叹:“怪只怪父皇当年太过于自负,授尚世胜兵权高位,轻敌乃兵马大忌,他暗中结党营私朕竟是毫无觉察,导致今天的结果,是朕糊涂,离儿,父皇连累你了。”
说着,一口血便从乾安帝嘴角溢出。
莫离大惊失色:“父皇,您别急,离儿会想出办法的。”
她大叫着“来人”,殿门被冲开,高全和几个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乾安帝的情形,登时吓白脸,一群人又是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