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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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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魏之跃去了阿尔泰,王允吉则调到了伊克昭盟。他们不但调走了,而且都晋职为将军,升官了。这都是你年大将军的面子大,他们跟着你,才能有这个福份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说话,我哪有那么大的权?我实话实说,只有福尔一个人是我安排的。我让他把部队带到青甘交界的地方,那里背风向阳,好过冬不是。老兄路过那里时,一定看到了他们。你是大将军,你现在既然回来了,我说过的全都不算数。你要是觉得不妥,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回到你这里来。”

听着这有板有眼,又挑不出毛病的话,年羹尧觉得心里阵阵发凉。到了现在,他才明白,雍正皇上对他说过的“不调一兵一卒”,原来竟是这个意思。是的,这次确实没调动他年某的一兵一卒,但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却一个也没有剩下!突然,他发出一阵撕裂人心的狂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来,一饮而尽。他恶狠狠地盯着岳钟麒说道:“让我试着猜猜看,眼下大营里新换的三个都统,大概都是从岳将军那里补过来的?或者,你老兄的大营已经移到西宁来了?九爷呢,哦,他也许已经被你‘礼请’到川北过冬去了?”

“哈哈哈哈……”岳钟麒仰天长笑:“亮工啊,你连一条都没有猜对。我一个人都没有往你这里安插,九爷也还是住在这里。我并没有拘管他。他今天是身子不爽,可能不会来见你了。至于我本人,那更好说,我只带了我的六百亲兵到你这里,而我的老营还在原来的地方!你要是不信,就请亲眼看看吧,看这些新都统是从哪里来的。喂,你们怎么不上来给年大将军敬酒啊?”

岳钟麒话刚落音,三位都统从外面走了进来,齐刷刷地站在年羹尧的面前。岳钟麒上前来一一引见说:“大帅您瞧,这位叫曹森,这位是德彪,这位吗,就是大名鼎鼎的吉哈罗。你看,我说的不假吧?有一个我的人没有。”

年羹尧往下边一看,几乎笑了出来。这三个人,一个瘦得像麻杆,那两个却都是大胖子。这些人要是能当我这里的都统,我大营里所有的兵丁都能当将军!但他们既然不是从岳钟麒那里来的,多少总是让年羹尧放了心。他想着,这或许不算是在夺我的军权。况且,汝福他们几个的升迁,也全是应该的。自己倒不能责怪别人,既不能怪岳钟麒,更不能怪皇上。就在他沉思不语的时候,那个瘦得像麻杆似的人,抢先说话了:“年大将军,标下吉哈罗,奉圣命来到大将军麾下效力。大将军不要看标下貌不惊人,但标下却不是个窝囊废。康熙六十年苗寨土司叛乱,标下曾率领手下三十人,深入苗寨,擒斩土匪七百余人。康熙爷圣明,曾经御口亲封标下为‘孤胆英雄吉将军’。从今而后,大将军若有什么指令,标下水里火里誓不皱眉!”

年羹尧看他的模样,知道他因自己其貌不扬,常常受人白眼,这才一见面就先自报家门。年羹尧心里顺了,对他当然就不肯小瞧,便说:“好,既然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本大将军定会一视同仁的。下头的兵如果不听号令,你只管来向我禀报。但我要把话说到前头,你们也都要自尊自爱。哪个胆敢触犯了我的军令,我也是无情的。来,我借花献佛,与三位军门共饮一杯!”

岳钟麒在一旁笑着说:“好,我这就算是当面作了交代。年大将军今日一到,我也该回去了。今天这酒,既是给年大将军接风,也算给我自己饯行。哈哈哈哈……来,大家都举起杯来,共敬年大将军。也共干一杯同心酒!”

直到这时,年羹尧的心情才稍稍好转。岳钟麒既然愿意回去,兵权就仍旧还在自己手中,别的什么事,以后自可慢慢说清的。他这一路实在是累了,也乏了。众人敬酒,他就来者不拒。一场酒宴下来,竟有些醺醺欲醉。他踉踉跄跄走出宴会厅时,却迎面碰上了九爷允禟。年羹尧连忙上前见礼问道:“九爷,你怎么才来?酒都吃完了!”

“是吗?我还敢来吃酒吗?”九爷咬着牙说,“告诉你,我正在预备后事。既预备自己的,顺便,也预备着你年大将军的。”

“九爷,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不要紧,过不了几天你自会明白的。知道吗?你已经被夺去兵权了。”

年羹尧摇摇头说:“九爷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还是大将军吗?”

允禟连声冷笑着向外面走去,回头对年羹尧说了声:“韩信,大清朝的韩信!”

年羹尧吃惊地看着九爷,他已经走远了,但他的话却一直震响在耳边。韩信,难道我果然是死在汉刘邦手中的韩信吗?

九爷的预言,被可怕地证实了。几天后,还没有把虎皮交椅暖热的年羹尧,就收到了皇上的朱批谕旨。皇上的口气变得越来越严厉了,“……年羹尧,你在红古庙写的奏折,朕看了不胜骇然。不知是你吃醉了酒,还是杀人过多,让恶鬼夺去了你的魂魄……”

这话是年羹尧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皇上还说,“……朕将田文镜的折子发给你看,是要启发你的天良,让你从此敛去锋芒,做个以公心事主的好臣子。岂知你却大放厥词,丧心病狂乃至于此,真让朕大失所望……”

看到这里,年羹尧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当奴才的挨主子的训斥,也是常事嘛。自己跟随雍正这么多年了,哪一年不受他的训斥?哪一年不看他的脸色?他就是这么一个主子嘛!

可是,再往下看,年羹尧坐不住了,“……尔奏折中本应写出的‘朝乾夕惕’四字,竟错写成‘夕阳朝乾’。一字之差,轻慢之心,溢于言表矣……”年羹尧连忙把皇上发回来的奏折原件翻出来,一看之下,他自己也哭笑不得了。“朝乾夕惕”是颂词,是说皇上勤劳国事,无分昼夜之意的。自己怎么却一时糊涂,写成了“夕阳朝乾”呢?在给皇上的奏折中,写了错别字或者用错了词意,是有罪的。假如是在关键地方写错用错,那更是不得了,少说,也能发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按说,年羹尧一向以儒将自许,是不应该出这种错误的。可是,那天大概自己真是气急了,气疯了,才出现了这样的笔误。要在过去,自己立了大功,皇上正在高兴时,这其实也是付之一笑的事。皇上最多骂他个糊涂,怪他太过粗心。但,现在自己已经不得势了,还敢这么想吗?他知道,光是这一字之错,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是怎么说也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得到皇上谅解的。

继续往下再看,就更加不得了。皇上说,“尔既然不许朕‘朝乾夕惕’,则你西疆之功,朕也在许与不许之间。”

这就是说,皇上原来封赏过的一切,都要全部收回了,他说过的话,许过的愿,也全都付之东流了。

果然,雍正说,“朕已下旨给岳钟麒,征西将军之职由他接替。看来,尔也当不起这个‘大’字,着即改授杭州将军,见谕即行交割印信。”

这就是说,只因一字之差,他的“大将军”一职就被撤了!到了这时,年羹尧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朱批中还有这样一段话:“尔放心,朕断不肯做藏弓烹狗皇帝。但尔也要成全朕,火速启程回归。你那里小人太多,把你挑唆得患了失心疯!朕想保全你,怎奈尚有国法在呢!”

年羹尧捧着这份朱批,看了又看,足足地看了小半个时辰。他想再写一份辩折,可是,他知道再写也是白搭。皇上叫他火速回归,他敢不从命吗?桑成鼎来到他的身边,他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像一棵被雷击倒了老树,一蹶不振,再也没了力气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黄梁一梦,黄梁一梦啊!”便失神地走出了军帐。

天色阴得很重,但却没有雪。大块大块的云层聚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塞外肆虐的狂风,卷起了怒涛翻滚似的风沙。门外铁旗杆上那面写着“大将军年”的军旗,也仿佛不胜其寒,在风中籁籁地发抖。年羹尧知道,那个曾经纵横疆场,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再也回不来了。这面作为历史见证的军旗,也将随之消失,而且永无展现之日!他悄然转回军帐,见桑成鼎还在这里,也还是默默无言地站在他的身旁。他苦笑一声对桑成鼎说:“桑哥,你不要觉得奇怪,这事是迟早总要发生的。急也没用,怕也不行。我不敢说是为皇上立了大功,但谁要想一手遮天,掩尽天下人的耳目,恐怕也是办不到的。桑哥,你不要难过。你看我这官当的容易吗?拼死拼活不说,辛苦了大半辈子,图的又是什么?看看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早早地就白了头发,看起来像是七老八十的人。现在我们总可以解脱了,也没有留下什么憾事。我们钱挣足了,官也当够了。慢说皇上还给我留了个杭州将军的虚名,就是贬家为民,我这辈子也活得值了。”

桑成鼎忧心忡忡地说:“我看,没有那么轻松的事儿。皇上不会就此罢手的,他一定要……”

年羹尧摆手止住了他的话,从柜子里取出一份卷宗递了过去,桑成鼎打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里面装的全是银票。桑成鼎大约一数,足有七八十张,每张都是见票即付的十万两龙头大票,总数有七八百万两哪!他眼盯盯地看着年羹尧说:“二爷,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家是世受年家大恩的家生子奴才,你这样做,让我在死后怎么去见我们老爷子?”

年羹尧叹息一声说:“我的好桑哥呀,正因我们两家世代相依,我才要这样做啊。要真的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皇上要对我下毒手,恐怕不但是我,我们全家谁也逃不过这场灾难!你知道,我早就收留了十名蒙古女子做侍妾,现在她们之中有两个已怀了身孕。”年羹尧压低了声音说,“今晚你就带着她们离开这里。我派兵送你们到山西境内,你在那里把兵丁们打发回来,然后就远走高飞。不要投亲,更不要靠友,最好是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躲起来。我如果能过去这道关口,会找到你们的。皇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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