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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惆一呆,有意不理会,站起身:“走吧。”
究竟要见。遵制应典,躲不过的。
自养心殿龃龌,已是小半年。几个月,像是过了几百年……
除年妃因病告缺,六宫妃嫔齐集——赶在群臣之前祭祀。
时辰还早,皇上也还没到。
正大光明高悬。
正殿里,妃嫔们打发寂寞,悄语笑谈。
“听说,这匾后面,已置了建储匣。”
“九王夺嫡,前车之鉴。万岁爷真是先见,未雨绸缪。”、
“嘘——前朝大忌,快别提了。”
一会儿,又有人说:
“你们猜,那建储匣里……是谁?”
触到忌讳。霎时没了声息。
也只静片刻,妇人们又七嘴八舌嘈杂起来。
“自然是四阿哥。康熙爷那会儿,就是宠孙。”
熹妃虚应道:“弘历哪儿行啊,长幼有序,上头有哥哥呢。”
齐妃忙道:“弘时不过虚长几岁。直倔性子,不如六阿哥聪颖灵巧讨皇上的心。”
耿妃哪敢拔风头:“弘昼最顽劣,小聪明。若说讨喜,还是福惠,有年家那样的外家,又是老幺,皇上哪能不偏宠……”
几人一起竖起食指:“嘘——还提年家呢……”
耿妃自知失言,忙打诨岔过去了。
又有人悄声道:“照我说,算漏了一位,喏——”手指一点——
离远些,芙惆独自站着。略仰头,望着高悬的正大光明匾。
有妃嫔一撇嘴:“那位啊?只可惜,肚子不争气,进宫多久了?还没动静呢。”
“就是。一个下三旗包衣,辛者库贱籍……”
“在宫里,任什么出身,抵不过皇上宠!”
一个宠,戳了所有人心事。消黯之情暗生,大家都没心思再言语。
消黯之后,由不得泛起一些嫉恨的同仇敌忾。
耿妃算是身份最尊,提提精神:“过去看看。皇上宠着,咱们也不能太冷了人家。”
几个人便过去。
芙惆察觉了,逐一请安。
“芙贵人好兴致,一个人,看什么呢?”
“随便瞧瞧。”
“一条匾,光秃秃的,什么好看?莫非,藏着什么玄机?”
“没有。”
她们哪里死心,用话试探:“这匾后,‘建储匣’。里面,密置储君之名,关乎皇上的千秋大计。”
芙惆毫没上心,随口道:“哦。”
好不扫兴。
败兴的嫔妃悻悻道:“当今万岁爷继位的遗诏,也曾放在这正大光明匾后呢。”
芙惆看着匾——鎏金的錾刻,威赫辉煌。
任是谁,一旦冠上这‘奉天承运’的名号,从此,天壤之别。
一个笑谈‘茶禅一味’的人,一个怒叱‘龚行天罚’的皇帝……交错的影子重重叠叠,纷纷乱乱。
她陷在自己无法自拔的心事,呆呆的,脱口道:“继位的遗诏,若不是皇上的名字,该多好……”
所有妃嫔,霎时变了脸色。
僵了良久,耿妃勉强道:“好了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且先退出,恭迎圣驾。”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终有人忍不得,悄悄咋舌:
“好大的胆子。”
耿妃一个冷哼:“恃宠而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出口?”
妃嫔们围拢上:“这可是大忌讳,不该隐瞒。”
“皇上偏宠,自会包庇。”
“禀告皇后。皇后乃六宫之主。”
“皇后一向平和,必然大事化小。不如,告知年贵妃。”
众人想一下,齐声:“对!禀告年贵妃。”'网罗电子书:。WRbook。'
翊坤宫。
一室药气。宫女太监肃然而立,如临大敌。
芙惆跪下:“贵妃娘娘传召,不知所为何事?”
年妃斜倚床榻,不紧不慢的,碗盖擦着药盅。
没召唤,芙惆不敢起身,只跪着。
年妃缓缓道:“自皇上登基,多有‘篡改遗诏,谋夺皇位’之异说。你,不会没有耳闻。”
“流言蜚语,不足为信。”
“不足为信?哼哼……”冷笑化为凌厉,年妃支起身,“就在这宫里,就在皇上身边,便有人腹诽心谤,妖言惑众!”
芙惆挺起身:“臣妾……”
“你怎样?”
如何解释,百口莫辩。
“纵有诡辩,逃不过众目睽睽,法网恢恢。国法家法在,皇上也保不得你!”
芙惆慢慢颓软下去,心一点一点的凉。
“止暴禁非,死了多少人?吕、严、沈三户灭门。八王一党,九爷、十爷、十四爷,削爵除籍,圈禁发配。牵连之人,学者、重臣、亲王。何况你一个小小贵人!”
芙惆不再辩驳。心一横,听凭发落。
年妃长舒一口气,恢复了仪态:“你是有封号的人,这翊坤宫,也不是私设刑堂之地。只等祭祀一过,本宫自当交由宗人府发落!”
苏培盛焦急的脚步穿过养心殿重重门盈,扑跪在地上:“皇上,祸事了!”
雍正一沉脸:“春祭大典,竟敢出言不逊。”
苏培盛一时情急:“出言不逊的,不是奴才,是……”
“谁?”
“芙贵人。”
“大胆!”
“小太监说给奴才听,乾清宫正殿,芙贵人竟然说……说……”
“说什么!”
“康熙爷的遗诏,继位的,不该是皇上……”
“什么?!”
苏培盛趴下身不敢答言。
“她当真这样说?”
“当着六宫妃嫔的面,清清楚楚。”
雍正站起身,嘴唇动一下,万般的疑惑,竟什么也问不出。绕了龙书案,来回走,十分的烦躁。突然停下。
“她现在何处?”
“翊坤宫。”
“翊坤宫?年妃?”雍正皱紧了眉,“朕现在过去。”
苏培盛在后跟着。
走了几步,慢下来,终停在门槛内。逐渐冷静,雍正沉声道:“祖宗家法在,年妃所做,无可指摘。”
第二十四章
春祭共九日。
年妃孱卧病榻,心腹宫人也曾密禀:“皇上并无举措。只将乾清宫当值的太监,传唤询问。”
她只沉思。
毕竟有些凄凉。
黄昏冷落庭院,一日日的挨。
第九日,雍正忽至。
太监飞跑着进来,嬷嬷传话:“皇上驾到,主子速速接驾。”
年妃木然一笑:“总算来了。”勉强起身。
雍正已进来,气色平和:“你卧病的人,不必拘礼。”
年妃便在榻上欠身。
雍正落座,宫女奉茶。苏培盛站在一边。
“忙着春祭,一直没顾得上探视。可好些?”
“老毛病了,春天犯。没大碍的。”
“肝郁脾虚,是肝失疏泄,脾失健运。说到底,还是心志抑郁所致。”
年妃淡淡一笑:“劳皇上挂心了。”
雍正点了点头,喝茶。茶放下:
“心病还需心药医。”
年妃不言语,低了头,整一整打褶儿的被角。
雍正道:“气平意和,才是养生之道。平时,薄物细故的小事,不要太往心里去。”
“臣妾愚钝,不知何所谓‘薄物细故’的小事。”
“有时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心的过失,不要太挑字眼儿。”
年妃凄然一笑:“‘朝乾夕惕’,‘夕惕朝乾’,一个意思。本是无心的过失,不知,算不算是挑字眼儿。”
雍正一愣,脸色不好看。按捺着。道:
“都下去。”
侍候的奴才们便都退下。
雍正看一眼苏培盛:“你也下去。”
苏培盛躬着身,把一卷锦套包裹的长轴放在案上,转身退出去。
雍正一指那长轴:“你打开看看。”
“这是……”
“本月初五,内阁起草的圣旨。等着发与外省,还没封火漆。”
“这……臣妾怎敢……”
“你看便是。”
年妃看着他,迟迟疑疑的,探身取过,拆了锦套,展开——
雍正拿起茶来缓缓喝:“与你所闻,上月二十五的旨意,可有不同?”
年妃一阵心虚:“臣妾……怎知未曾宣的旨意……”
雍正淡淡道:“你纵不知,自然有人通风报信。”
年妃强自镇定,瞥一眼过去——
赫然而见‘杭州将军年羹尧’几字,她的心突突跳,急忙往下看。
却是‘削官去爵,押送京城,三司会审……’
本是‘自裁’,一转而变‘三司会审’。一线生机足让年妃激动不已:“是……是不同……”
“年羹尧,其罪当诛,内阁本已论处。”
“那……”年妃语迟,又看这道圣旨,“这……”
“朕再给他一次机会。此次重审,朕不过问,内阁不干预。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堂官三司公断。让他,让年家,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年妃挣扎着下了地,伏在地上噎着声:“臣妾……臣妾……谢皇上隆恩。”
雍正暗叹一口气,扶她:“起来。”
年妃坐在榻上,拿了帕子掩面泣。
雍正道:“年羹尧饱经历练,老成世故,朕仍肯多给他一次机会。那些涉世未深,浑璞天真的,为什么不能宽恕一次?”
“臣妾……”
雍正直起身子,很挺拔:“你协辅皇后,实为六宫之首,所有人,唯你马首是瞻。”
年妃默默无语。半响,擦了眼泪:“臣妾明白,臣妾知道……该怎么办……”
翊坤宫开了小小角门,老嬷嬷冷冰冰的声音:“你可以走了——”
芙惆犹豫一下,跨出门槛。
身后铁门沉重合上。
出了这道墙,外面,融融春光。
拘禁久了,见不得阳光,她把手遮了眼睛。
待得适应,张开眼——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