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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唤蕴的老母亲见他形同走火入魔,怎么劝说都不听,只能唉声叹气了。另外,老人家还不得不拄着拐杖出去,到街边乞食,每天弄些饭菜回来,给年过三十的儿子吃。
俗话“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人间至伤,那要“白发人养黑发人”呢?
那又是何等的无奈悲哀呀!
听到这里,陈剑臣莫名有几分气愤:诸如张唤蕴这般的书呆子,就算读破万卷书又有什么用?做不好学术,做不来经营,做不得实事,还要六七十岁的老母亲养活,简直就像寄生虫一般,实在百无一用。
咦!
陈剑臣脑海忽有灵光一闪,体味着拿听来的近乎荒诞的小故事,猛地想到:难道说那张夹在古书里的仕女图有了灵性,成了精怪?所以才夜夜托梦给张唤蕴,藉此迷惑住他的心性?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动物成妖,植被成精,石头能成怪,那么,一张仕女图成了精怪也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陈剑臣加快脚步跟上那张唤蕴——心里已决定,要管一管此事!
正文 第八十九章:解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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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呼,张唤蕴瘦巴巴的身子紧紧地缩着,两条手臂交叉着抱住xiōng口,但其右手上仍牢牢地抓着一卷书籍,在一字一句地诵读着。
走了大半条街,他忽然停住,用手搔搔头,一脸茫然之sè,似乎忘记了某些事情一般。
“咦,我这是要干什么呢?”
陈剑臣站在后面看着,神sè冷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这个书痴平时基本不出门口的,现在难得地跑出来一趟,必然有什么急事要做。但他倒好,一边读书一边走路,读着读着,连自己出来的目的都忘到九霄云外。
“哦,想起来了,我娘病了,我这是要出去请大夫!”
书痴一拍大tuǐ,终于记起。
听到这句话,陈剑臣恨群旱上去给他一记耳光,简直荒谬!身为人子,母亲病倒了他居然只记得读书,差点连请大夫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这已不能说是“痴”而是“魔”了。
走火入魔。
陈剑臣本就是一个孝顺之人,最看不惯如此作为。
想起来后,张唤蕴稍稍加快了脚步,来到街西面的一家药店门口,走了进去。但不过一会,他就被一名伙计赶了出来:“我说张相公,咱家杨大夫为了替你母亲看病,已经看好几回了,没有一回收到诊金药钱累积下来都有一贯钱了。咱家老爷是大夫,开的是药店可不是善堂。以前看见老夫人可怜才义无反顾地上门诊治,但也不能老这样呀。你家这样,他家这样,那我们岂不得要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了!”
张唤蕴眼泪滚滚地哀求道:“我求你们了,再去帮我娘看看,她全身抖抽筋,快不行了呀,人命关天,就求你们大慈悲了!”
此时药店里走出一名年约五旬的大夫来语重心长地道:“张相公**的病情我是了解的,但我也不能次次都白帮忙啊……身为大夫,救死扶伤当为本分,但收取酬劳也是公道。嗯,不如这样,你把你手头上的这卷《德书十二重楼注疏》善本抵押到我店里来,我这就去看老夫人,如何?”
闻言,书痴却赶紧把手中的书卷抱住,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不行不行,这卷书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不会卖掉……”
到了这个地步陈剑臣再也忍不住,大步踏出来,一拱手,道:“大夫,救人要紧,这位张相公所欠下的诊金,我都帮他出了。”
杨大夫打量了陈剑臣一眼,见他身材tǐng拔,器宇不凡,又穿着儒衫,料想不是等闲人,既然他愿意拔刀相助,杨大夫自然没有二话,马上回去拿了药箱,到张家去救人。
有人襄助,那张唤蕴对陈剑臣鞠躬行礼,道:“多谢公子大义!”
陈剑臣心里嘿嘿冷笑,话都不愿意回这般宁愿选择一本书而置母亲生死于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义”?自己一本书都不愿意付出,却总是期望别人大义,大慈悲,其心可诛。
张家位于苏州南郭,距离不算远,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张唤蕴请陈剑臣进屋,没有茶招呼,只能倒些开水,用个缺了一口的杯子装着,叫陈剑臣喝。
陈剑臣四下打量,见到张家屋子的格局倒不小,不过其中空落落的,很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凄清败蒂感,想必本来摆放着的家sī都卖得七零八落了。
中堂左则,是张母所住的地方;右则一间房间,属于张唤蕴的卧室,房门紧扣,门上张着一幅字:“藏书房”。
张唤蕴爱书如命,睡觉的地方就是藏书室。
陈剑臣没有跟杨大夫进入张母的居所,而是问张唤蕴:“张兄,久闻你藏书千,汗牛充栋,不知可否让在下入室一观,开开眼界呢?”
张唤蕴xìng子木呆,没有想太多,道:“当然可以,不过其中藏书多为先父先祖所传,公子进去后,切莫随意翻动。”
陈剑臣淡然道:“我只求进去一看而已。”
当下张唤蕴把房门打开,与陈剑臣进去。
书。
好多的书!
陈剑臣也算是有阅历的人了,可看见室内的景象还是不禁一愣神房间约莫三十余平方,四面靠墙都摆着高及屋顶的巨大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部放满了书,一本本,一卷卷,叠放得很整齐,粗略看上去,起码有几千本之多。
这里,符直就是一座书山。
张唤蕴睡觉的地方,就在这书山的中间,小小一张木chuáng,chuáng前摆一张矮桌子。而无áng上桌子上,同样都摆着许许多多的书。人在其中,甚至连转身都感觉困难。
陈剑臣的目光从书架上掠过,扫了一圈,最后定在矮桌子上。
桌子上除了书,还有一副笔墨纸砚,而正中处,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古sè生香的古卷,只是相隔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古卷的名称。
那一幅仕女图,应该就是夹在这卷古籍之中了~~
陈剑臣心一动,不动声sè地道:“张兄,大夫在那边诊治老夫人,你不过去看望一下?”
张唤蕴木然道:“既然大夫在,应该没事了,我还有一卷《春秋集注》没有读完呢。”
陈剑臣嘴里哦了声,心里却着实捏了一把无名火……真是枉为人子!当下忍住火气,又问道:“张相公,听闻你藏有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锦布图,裁剪描绘得非常逼真生动,恰好在下酷爱丹青,能否拿出来让我观摩观摩?”
听到这句话不通人情的张唤蕴忽然lù出了警惕的神sè,迟疑推托道:“那不过是一副寻常的锦画而已没有什么好看的。”
陈剑臣剑眉一扬哈哈一笑:“人人都说张兄实诚,如今一看,却也未必。”
听到这句话,张唤蕴一张瘦脸憋得通红,支吾道:“这个那个……”
陈剑臣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既然张兄吝啬一观,在下也不会勉强,我这就告辞。”
“公子请留步……好,我就拿出来,但是你不能用手触言陈剑臣不禁哑然失笑,瞧张唤蕴的那副认真模样,显然真是从心里把那幅仕女图当做是自己的老婆了,给人看一看都舍不得,更不用说触mō。
张唤蕴正要举步过去,后面杨大夫诊治完张母退出了房间,过来说道:“张相公,我刚才已用过针,老夫人现在没有大碍了。不过呢,她这病不是下针吃药就能好的,平时用膳必须按时,也不能让她有所操劳了。”
张唤蕴头点得像鸡啄米般,但陈剑臣却知道其根本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是只有书,没有其他。
叮嘱完,杨大夫就眼巴巴看着陈斜臣,等他付账呢。
陈剑臣问:“杨大夫,请问张相公一共欠你多少钱?”
杨大夫回答:“一共一贯零八十三文钱,嗯,公子只要给我一贯零八十文钱就好了。”
陈剑臣呵呵一笑:“实不相瞒,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如果大夫信得过我,你可以先回药店,钱我等会就亲自送上门去。”
听到这句话杨大夫顿时心凉了一截,同时又感到有些不悦,陈剑臣这分明要摆他一道呀,只是又不好作。
陈剑臣阅人多矣,——二看透杨大夫心中的顾虑,便道:“杨大夫,我敬重你的医德,但也请你相信我的品xìng。在下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堂堂秀才出身,读得圣贤书,知道仁义廉耻信,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说得斩钉切铁的,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自然而。
杨大大听着,心有感触,一拱手,叹道:“公子能如此言语,老朽再以小人之心猜测就枉为大夫了。张相公能遇到公子,可谓得贵人相助。”
说完,便留下三服药,吩咐张唤蕴按时煎熬给张母吃,然后就告辞离去。
送走杨大夫,陈剑臣本想继续叫张唤蕴把那仕女图拿出来,可话还没有出口呢,内室便颤巍巍地mō出一位老fù人来,容貌枯槁,神情憔悴,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但陈剑臣却知道她便是张唤蕴的母亲,章氏,今年不过六十出头而已。
岁月催人老,劳苦使人残。
一向都是明言。
看到章氏,陈剑臣莫名就想起自己的母亲莫三娘,或者,这就是他决定要过来一探究竟的主要原因。
章氏显然从杨大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到陈剑臣,顿时忍不住的老泪纵横,抢过来要跪拜在地。
陈剑臣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住:“老夫人使不得!”连忙把她扶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好。
章氏仍泪流不止,也不知道是恨自己儿子无用呢,还是感jī陈剑臣的tǐng身而出一她刚被下针诊治过,病还没好呢,不宜过于jī动,陈剑臣赶快把张唤蕴叫过来,一同扶起老人回房安歇。
躺在chuáng上时,章氏枯瘦的手一把拉住陈剑臣,浑浊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可张口咿呀,说不出话来,似要委托嘱咐点什么,却又道不出口。
陈剑臣却仿佛全然明白,轻轻拍着老人的手背,道:“老夫人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