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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怎样将尸体大卸八块的?”
佐竹用他那细长的指尖在雅子的脖子周围划着,然后像是要解剖似的,将手指从领下部划到耻骨。本来已冻得刺痛的皮肤,被手一划,感到一种火辣辣的疼痛。雅子出声地呻吟着。
“你怎么会想到大卸八块?当时感觉怎么样。”
雅子知道,佐竹是想激起自己对他的愤恨。
“你跟我完全一样。你也没有退路了。”
的确,雅子已无路可退。她已经几次听到自己身后的关门声了。在肢解健司的当天,那扇门就关闭了。那么,佐竹的过去也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她问佐竹,但他没有回答。雅子在昏暗中看着佐竹的眼睛,那眼睛令人联想到一片沼泽,不,是一片虚无。
突然,佐竹冰冷的手指伸进了雅子的下身,雅子呻吟了一声。当佐竹再一次进入雅子体内时,她对佐竹那温暖的身体感到吃惊。她那凉透了的身体,因得到这种比太阳的热量来得快的温暖而喜悦。那坚硬而热乎乎的东西开始从腹内融化雅子。在这个空间里,恐怕哪里都不如两个人接触着的部分温暖。如此简单地得到快乐,令雅子不知所措。但她不想让佐竹知道自己的肉体在欢迎他。为了掩饰这种感情,雅子闭上了眼睛。而佐竹却认为雅子在拒绝他“看着我!”佐竹喊道。
如果拒绝,他也许会弄瞎自己的双眼。雅子想,不能让佐竹知道自己的肉体在欢迎他,即使眼睛被他弄瞎了也在所不惜,她从心里憎恨他。她的眼睛无法表达这种情感。雅子又对自己肉体和心灵的心辕意马悔恨起来。
佐竹曾说过,因为雅子是女人所以他才憎恨的。既然憎恨自己,何必又来拥抱自己,干脆把自己杀了岂不更解恨?佐竹是在激发自己对他的憎恨。雅子也可怜起佐竹来,她发现如果没有自己的憎恨,佐竹就得不到愉悦。雅子已经朦胧地看到了佐竹的过去。
“你已经毁了!”
“是的,你也毁掉了。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佐竹说。
自己是被眼前的这个佐竹毁掉的。这确实是从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的。雅子想到自己与佐竹之间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对在自己的体内抽动着的佐竹又产生了一种执拗而强烈的僧恨。佐竹在吮雅子的嘴唇,从他那全神贯注的热情中,雅子觉着佐竹似乎也对自己爱怜起来。这时“刺啦”一声,佐竹突然将匕首从刀鞘中拔了出来,放在了雅子的脸旁。
匕首在雅子的脸旁发着寒光。本能的恐惧使雅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佐竹扒开她的眼睛看着。雅子也注视着佐竹。她真想用这匕首穿透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
阳光照到了废弃厂房的各个角落。此时,佐竹眼中的沼泽里似乎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他在试图认同雅子,对她施以慈悲。但是他的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显现出来。像自己希望被佐竹杀掉一样,佐竹也希望雅子把他毁灭。雅子突然理解了佐竹。是爱怜……
雅子刚一想到这儿,那束缚着佐竹的梦幻瞬间消失了,她感到佐竹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映在佐竹眼中的唯有自己的身影。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快感几乎要吞噬雅子,就这样死了也值得。就在这时,脸旁的匕首被阳光反射了一下。雅子又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雅子又被佐竹用拳头打昏过去。
过了一会儿,下巴那剧烈的疼痛又使她苏醒过来。她想吐。佐竹焦急地向雅子这边望着。再过一会儿就能达到佐竹所期盼的境界了,他对雅子使自己功亏一篑的举动而生气。雅子提出要去厕所。
得到佐竹的允许,雅子下了平台。时隔几个小时没走动的雅子脚一站到地面上,血液便马上开始流通起来。寒冷变成疼痛顺着血流遍全身,雅子不由得叫出声来。
雅子把扔到地上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与冰凉的尼龙衬里接触着,雅子闭上眼睛体味着这种感觉。看到这种情景,佐竹什么也没说。
雅子一瘸一拐地向厂房一角的一个坐便器走去。坚硬的石子和铁屑等刺得脚掌开始流血,但她已感觉不到痛。雅子坐在脏兮兮的便器上小便起来。她知道佐竹在看着这里,但她什么也没想。雅子用右手接了一下小便,被冻僵的手,突然接触到热的液体,疼痛难忍。雅子忍住呻吟,将手伸进口袋里向佐竹走去。
“快点!”
雅子被一个汽油罐绊了一跤,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佐竹跑过来,像抓小猫似的,粗暴地抓住雅子羽绒服的领子将她拉了起来。从他那焦急的目光中看出。他想继续强奸雅子,雅子又把手放进口袋里暖和着,她的手指还不能自如地活动。
“快过来!”
雅子在口袋里搓着手指。佐竹举起右手,威胁起动作迟缓的雅子来。这时,雅子突然从口袋里拿出医用手术刀向佐竹的脸上划去。佐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发呆地望着空中,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雅子十分吃惊地看着佐竹。佐竹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相信的神色,他急忙用手堵住了从面颊喷出的血。锋利的手术刀几乎深深地伤到骨头,佐竹的左颊从眼部到颈部肌肉被剜开,向外翻着。
八佐竹一屁股跌倒在水泥地上,鲜血从捂着面颊的手指间往下淌着。
看到这种情景,雅子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喊的什么,一种无法挽回的失落感,使雅子呆呆地站着。
“干得好哇!”
佐竹把流进口中的血吐了出来,嘟囔道。
“我也想杀了你!”
“啊——”
佐竹放下左手,望着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
“我瞅准的是你的喉咙,没想到冻僵的手刺偏了。”
雅子失去了冷静,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握着那把手术刀,便惊恐地扔到地上。手术刀在水泥地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她离开家时,把它插到葡萄酒瓶的软木塞上装到口袋里的。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
“刚才那会儿要是被你杀死就好了,那样我会死而无憾的。”
由于刀口割到了下颚的中部,空气从刀口处吹了进去。佐竹张着不听使唤的嘴,吐字不清地说着。
“你也曾想杀了我吧?”
“我不知道……”佐竹摇着头看着天花板。
就在此时,阳光从废弃厂房的窗户射了进来,令人目眩。飘浮着尘埃的光柱像是剧场里的聚光灯,将四方形的窗户与脏兮兮的水泥地连接在一起。雅子也受了佐竹的影响,身体颤抖着向窗口望去。这种颤抖不是来自寒冷,而是对因自己的行动可能永远失去佐竹而胆怯。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昨晚的搏斗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毫无变化的、宁静的冬日里新的一天开始了。佐竹看着从自己脸上流下来淤积在水泥地上的血,答道:“我没想杀你。可我想看着你死。”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从心里喜欢像你这样的女人吧!”
“你没想过不去那样做吗?”
佐竹看着雅子的眼睛,“没有。”
“……你别死。”
雅子平静地说。呻吟着的佐竹吃惊地看着雅子。从脸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佐竹的全身。
“我杀了邦子。以前我也杀过一个人,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那时,我觉得我死了一回。见到你的时候,我想再死一回……”
“我还活着,所以你也不要死。”
雅子脱掉了紧贴着皮肤的羽绒服。因为穿着它拥抱佐竹不方便。被殴打过的脸肿得很厉害,如果对着镜子看的话,那面貌一定会让人吃惊。但是,这些她已不在乎。
“我已经不行了吧?”
佐竹轻松地说,全身像是由于寒冷而颤抖着。雅子来到佐竹身边,查看着伤口,伤口拉得很深。为了止住流血,雅子用双手合拢伤口,然后紧紧捂住。
“别动,没有用了。大概割断动脉了。”
雅子没有松手。佐竹在走向死亡。也许上帝为了让他们共有这一瞬间,才让自己来与佐竹见面的吧。雅子想到这儿,又重新环视了一下这废旧厂房的内部。
这里似乎是专为他们两人见面、相互了解、然后离别而特意准备的巨大棺材。
“能给我一枝烟吗?”
佐竹用那不听使唤的嘴对雅子说。雅子恢复了理智,从佐竹脱下来的裤子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着后放到佐竹的嘴上。不一会儿香烟被嘴里流出的血染红了。
佐竹没有顾及,轻轻地吐着细细的烟雾。雅子跪在佐竹面前,从正面看着佐竹的脸。
“去医院吧。”
“医院……”佐竹像是笑了。可能是筋也被割断了,那笑容只把没有血迹的那半边脸松弛了一下。“我杀死的那个女人死前也这么说过。难道我也会跟她一样地死去吗?这也是命运吧……”
“吧嗒”一声,被血染红的还有很长一段的香烟,落到地上的血迹里熄灭了。
像是死了心似的,佐竹闭上了眼睛。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医院吧。”
“那样的话,你我都得被捕。”
雅子和佐竹这般样子走出这废旧厂房,无疑会招致社会的惩罚。雅子抓住了佐竹颤抖着的肩膀,佐竹把雅子抱到了怀里。雅子感到佐竹的皮肤已经凉了。两人的身体渐渐沾满了佐竹的鲜血。
“即使那样,我也希望你活下去。”
“为什么?”佐竹低声问道,“我可是让你吃尽了苦头哇。”
“因为你死了就如同我死了,带着这种悲哀我怎么能活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佐竹又闭上了眼睛,一时沉默了。
“没问题。我不会让你死的。”
雅子在努力闭合着伤口、止着血。但是,佐竹的意识好像在渐渐远去。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雅子的脸,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希望我活下去?”
“因为我现在理解了你,我们是同类,所以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雅子要去吻佐竹,但佐竹的嘴上全是血。只有那渐渐暗淡的眼睛,瞬间又炯炯有神地看着雅子。
“当初,我也那么想来的。……又有五千万元,只要到了成田……总会有办法的。”
佐竹好像觉得这希望不是自己的,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说巴西很好。”
“带我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