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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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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美香’真可惜了。在歌舞伎街,咱们是最挣钱的。”
“哎,不过,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呢?‘’佐竹在狱中指示”美香“的人员放暑假,暂时关门。但几乎所有持学生签证的中国籍员工都怕跟警察照面,很快便散尽了。
首先,被怀疑跟台湾黑帮有关联的女老板丽华回了台湾。陈经理好像也躲到了哪个店里,不再露面。听说安娜被早就看好她的店挖走了。女招待们签证有问题的回国了,没问题的跟安娜一样,转到别的店里去了。
在歌舞伎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声势大时,招待们就跟蜜蜂采蜜似的,群集到盛开的花儿那里;一旦背时,就在受牵连之前逃之夭夭。佐竹觉得,大概是自己过去的经历使她们早早地离开了自己吧?
“不干了吗?不再开张个‘新美香’什么的?”
国松看着满是爽身粉的白手。
“不干了。”佐竹说,“我决定孤注一掷干一件事。”
国松吃惊地抬眼看着佐竹的脸。
“你不觉得可惜吗?为什么?”
“有了想干的事情。”
“什么事?有什么事我都可以效力。”
国松揉搓着细长的手指,搓下很多粉末,落到牌上。佐竹不回答,用手慢慢地揉搓脖子后面。自从在拘留所度过那些不眠之夜以来,脖子就发硬,怎么也治不好。如果听之任之,很可能发展成导致烦人的偏头痛的诱因。
“干什么?”焦急的国松再次问。
“想找碎尸案的真凶。”
国松以为说笑话,露出了微笑。
“好啊。跟玩警察捉小偷似的。”
“国松,我是认真的。”
佐竹边揉脖子边说。国松不解。
“不过,找到犯人以后又怎么办呢?”
“是啊,到时再说吧。”佐竹自言自语。其实答案已经有了,当然不能说,“到时再定。”
“进展会顺利吗?有目标了吗?”
国松似乎感到不安,上下打量着佐竹。
“首先,是他老婆。”
“嗯?”过于意外,国松舔了舔嘴唇。
“国松,这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会说的。”国松好像看到佐竹心中的阴影,慌忙转过身移开视线说。
佐竹告别国松,走到区政府大道上。中午的太阳还很热,到了晚上就凉爽了。
佐竹放下心,走进跟“美香”差不多远的、一个用不锈钢和玻璃新建的楼房。各色招牌说明这里聚集着许多小俱乐部。佐竹确认了要找的“魔都”店面所在的楼层,乘上电梯。他一推开“魔都”的黑门,穿黑衣的经理马上迎过来。
“欢迎光临。”
那个男人看清是佐竹,瞪圆了眼。是陈。
“你小子在这儿?”
陈媚笑,不过不像以前那样讨好。
“佐竹先生,好久不见了。您今天来做客吗?”陈问道。
“当然了。”佐竹苦笑。
“您指名吗?”
“听说安娜在这儿。”
陈朝里间瞅。佐竹也忍不住往里面看。这个店规模虽比“美香”小,摆着紫檀家具,极具中国风格,很排场。
“您指名是吗?安娜改名字了。”
“叫什么名字?”
“美兰。”陈说出一个很俗气的名字。
“那就拜托了。”
佐竹跟在陈的身后走进里面,一个身穿和服、熟悉的老板娘吃惊地抬头看着佐竹的脸,“啊,佐竹先生,好久不见了。那边的事都搞清楚了吗?”
“本来就没那么回事!”
老板娘是日本人。
“丽华还没从台湾回来?”
“好像是,我也没听说。”
“回来的话,会对她有所不利吧?”
佐竹感到那是指桑骂槐,说自己被怀疑跟中国黑帮有关联,所以没作声。
“我不知道。”
“这次真是飞来横祸呀!”
可能是感到佐竹很严肃,老板娘赶紧改口。佐竹暧昧地笑了,对她那怀疑的眼光很是气愤。他看到里面最边上坐着一个酷似安娜的美女的侧影,但她对佐竹连头都没回。
佐竹坐到陈安排的位子上。靠墙的地方空着,陈却把他领到一个正中间、坐着极不舒服的小地方。客人们在唱卡拉OK,,一结束,女招待们就跟哈叭狗似的,一齐拍巴掌。佐竹厌烦嘈杂,坐到一边。这时,一位虽然年轻却连应酬的日语都不大会的女人来到身边,浮现出做作的笑脸。吵死了,连交谈都不起劲。佐竹默不作声,喝了好几杯冰镇乌龙茶。
“安娜,不,美兰还没来?”
听到这话,那女人马上就走开了。佐竹就一个人,坐了近三十分钟。在此期间,重返自由社会的安心感使得他沉睡过去,那大概只有五分钟,佐竹却感到似乎睡了好几个小时。毫无安逸之感,只是觉得总算无事了,身体放松下来。
一股香水味飘来,佐竹睁开眼睛。不知何时,安娜坐在了面前。穿着白绢套裙,恰到好处地映衬出被太阳晒红的自然肤色。
“佐竹先生,您好。”
已经不再叫哥了。
“呢,你还好吗?”
“是的,很好。”
安娜笑嘻嘻地回答。佐竹清楚,她在内心并没有原谅自己。
“被太阳晒得更漂亮了。”
“是呀,每天都去泳池。”
回答之后,或许是想起了那天,从去泳池之后佐竹就犯了事,安娜沉默了一会儿。她以熟练的动作拿起店家随便写上佐竹名字的苏格兰白兰地瓶子,兑了两杯淡淡的白兰地,试探着放到不喝酒的佐竹面前。佐竹打量安娜的脸。
“这家店怎么样?”
“很好,本周的营业额最高。因为‘美香’的客人都来了这儿。”
“是吗?那很好。”
“另外,我搬家了。”
“搬到哪儿了?”
“池袋。”
安娜没说是池袋的哪个地方。经过令人难受的一段沉默之后,安娜突然问:
“为什么杀死那个女人?”
被问着心事的佐竹,注视着安娜强烈的目光。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恨她吗?”
“不,不是那么回事。”
实际上,他很佩服那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对于年轻的安娜,即使告诉她所谓的憎恨源于祈求包容对方的欲望,也是徒然。
“那人多大?”
“不知道多大,大概三十五岁左右。”
“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
在公审时曾多次听说,但因是极普通的名字,所以忘了。比起名字这一个符号,占领佐竹心灵的,是女人的容貌和声音。
“不喜欢她是吗?不是你想要的心上人吗?”
“不是。那天晚上我们初次见面。”
“那么,怎么那个杀法?”安娜毫不留情地追问,“我从女老板那儿听说的。
据说是折磨,再折磨,而后杀死。既然不喜欢又不讨厌,为什么那样折磨死她呢?”
听到安娜的激愤声,邻座的客人都看了一眼佐竹,可能是对谈话内容吃惊,又都害怕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佐竹平静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干了那种蠢事。”
“你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把我看成了那人的替身?”
“不是。”
“那么,为什么佐竹哥身体中有两个哥哥呢?一个是杀过女人的大哥,一个是对我呵护备至的大哥。为什么?”
安娜兴奋起来,又管佐竹叫哥。佐竹没开口。安娜继续说:“佐竹哥把我当狗一样看待,因此对我很好。不是吗?把我打扮得跟宠物店的小狗似的,卖给男人,并以此为乐。安娜是你的商品,如果我安娜反抗的话,你会像对待那个女人似的杀死我吗?”
“不是那样。”佐竹叼上一枝烟,自己点着火,安娜也没注意到该给他点烟,“安娜可爱,而那个女人……”
佐竹找不到词,又沉默了。安娜凝视佐竹,等待着,但是没有等到答案。
“佐竹哥说安娜可爱,的确,但只是疼爱而已,其余什么也不考虑。听说那事时,安娜觉着那个女人非常可怜。不过,我觉着自己更可怜。为什么呢?你知道吗?佐竹哥!为了工作的事,你会生我的气,可不会像要杀死那个女人一样恨我。如果恨到了要杀死的地步,那说明我已进人了你的内心。我也曾经想,即使被你杀死也不后悔。可是,佐竹哥因为杀死了那个女人,反而对我很温柔。不过,只是温柔而已,真没意思,真可悲。安娜知道了这一点,因此安娜也很可怜。佐竹哥,你能理解吗?”
安娜的眼里涌出泪水。泪珠从张开的小巧玲珑的鼻子边上滚落下来。周围桌上的客人和女招待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吃惊地看着佐竹和安娜。老板娘担心地窥视着这边。
“我能理解,不会再来了,你安心工作吧。”
安娜什么也没说。佐竹站起身,付完款,被满脸堆笑的陈经理送出店门。安娜和别人没来送自己,这是极其自然的吧?歌舞伎街已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地。
佐竹从被衣笠询问之日起,感到那个女人十七年来一直在自己的身后如影相随。从那天以来,佐竹就做好了跟那个女人坦然面对的准备。封闭的记忆如今抖落了坚实的外壳,正要把其中的果实和种子奉献给佐竹。佐竹回到了阔别多日的自己的房间。
因为突然被逮捕、拘留,将近有四个星期没回家,打开门就感到盛夏时节长期关闭的房间所特有的热烘烘的气息。
佐竹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说话声,于是赶紧脱掉鞋子,窜进屋里。在黑暗中,银白色的光一闪一闪的。
电视还开着,好像是突然进入盛夏的那天,因为心情烦躁不安,开着电视就出去了。警察虽然来搜查了住宅,却没关死电视。佐竹苦笑,在电视前坐正。新闻节目马上就要结束。
佐竹内心的躁动随着夏天的结束好像也趋于稳定。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佐竹起身打开房间的窗户。从山手大道那边飘来噪音和废气,不过,清凉的夜气也涌入房间,马上跟紧闭的房间里的热气混为一体。高层建筑好像要把其轮廓显露出来,开启了灯光。已经没事了,恢复了平静的佐竹,深深地吸着街上飘进来的混浊空气。剩下的就是干该干的事情了。
佐竹打开塞满旧报纸的柜子,翻弄发黄的报纸,找可能登着K 公园碎尸案的报纸。找到几处之后,佐竹把他们展开,放到榻榻米上,取出小记事本,把有用的记下来,接下来吸了一支烟,盯着记事本沉思了一会儿。
佐竹关闭电视,站起来,想漫无目的地去街头的小胡同散步。想维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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