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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着明月心,神情似笑非笑,大是不屑:“莫非他命令你来阻止我?凭你那拨弦弄音的功夫,就妄图跟我的蔷薇剑一较长短?”
明月心目中傲气一闪,缓弄琴弦,淡淡地道:“我的功夫怎样,你何不拔剑一试?”
燕南飞“哈”地嗤笑一声,道:“还是算了吧,我怕你看了我的剑,会一头撞死在你的焦尾琴上。”
这是很明显的侮辱了。
明月心却没有生气,而是慢慢抬起眼帘,对燕南飞笑了。
一笑惊艳,却又不失幽深到可细细品味的风情。
如同唐朝最瑰丽的诗句,如同宋朝最婉约的词卷,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恨不得拿笔细细绘了,供在神坛上,又唯恐天下画匠技术不精,污扭了一丝一毫。
琴声随着她的笑容同时响起。
美人一笑,纤指弄弦。
琴声悲凄,仿佛一个久经离乱的白发宫娥,正在向人诉说着人生的悲苦。
生命中纵然有欢乐,也只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只有悲伤才是永恒的。
一个人的生命本就是如此短促,无论谁到头来难免一死。
为什么要挣扎奋斗?为什么要受难受苦?为什么不明白只有死才是永恒的安息?
然后琴声又开始诉说着死的安详和美丽,一种决没有任何人能用言语形容出的安详和美丽,只有她的琴声才能表达。
卓玉贞原本也听得如痴如醉,此时却觉得不对。
她发现自己居然产生了一种“想死”的心理。
这琴声如同死神的手拨动琴弦,劝人放弃一切,到死的梦境中去永远安息。
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但还没有完全被控制。
那是因为她的武功并不强。
以琴音为攻击,武功越强,修养越高,感悟越多……就越容易中招,越容易被扯入危险的困局。
她没有完全中招,是因为她并没有这么多相同的感悟。
她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姑娘,有着自己平凡的命运,感悟不到临顶高峰俯视众生的痛苦。
可傅红雪不同,他完全能够听懂曲中的寂寞。
人生如雪无涯,站在寒冷的顶点,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归途,独有生杀予夺的能力,却连自己周围的人都保护不了。
与自己有羁绊的人一一倒下,一一归于尘土,空余一人于高台上。
千古寂寞伤心与,谁人相伴于一哭?
唯有死亡。永恒的死亡!
在那里,既没有苦难,也不必再为任何人挣扎奋斗。
在那里,既没有人要去杀人,也没有人要逼着别人去杀人。
在那里,既没有分离,也没有感情上的歧视。
傅红雪的手已开始颤抖,衣衫也已被冷汗湿透。生命既然如此悲苦,为什么一定还要活下去?
他原本就是一个人,现在依然是一个人。
琴声更悲戚,傅红雪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琴声又仿佛在呼唤,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些离去的人。
路小佳。秋水清。萧四无。
他们是不是已获得安息?他们是不是在劝他也去享受那种和平美丽?
他说过再也不离开路小佳,如果路小佳已经死了,他是不是应该跟着一起死?
他曾经让路小佳等了五年,如果不是小五插手,他说不定还会让路小佳等更长的时间。
现在他又怎能忍心再让路小佳在冰冷黑暗的土地下等一辈子?
傅红雪终于拔出了他的刀!
刀光一闪,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明月心额前的几缕发丝。
刀已入鞘。傅红雪苍白的脸就像是用大理石雕成的,坚强、冷酷、高贵。
他看着明月心,仅仅是淡淡地道一句:“焦尾是不愧是天下名琴,断其弦实在可惜。”
弦断之后,明月心发丝飞散,一口血喷在琴上,她原本就是强行弹奏不为她的能力所能控制的曲调,被傅红雪一斩后,更无力控制自己的力量。
知大势已去,她惨烈地笑道:“为什么?”
傅红雪冷冷地道:“你以为我知道人生短促,难免一死,便会放弃希望,你却不知道死也有很多种。一个人既然生下来,就算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安心。”
一个人活着若不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又怎么能死得安心?
“就算活着只有耻辱,也该想法子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去洗清耻辱,否则就算死了,也同样是种耻辱。”
“就算活着是个错误,也该想法子去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去改正错误,否则就算死了,也同样是种错误。”
死,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经不起打击的懦夫,才会用死来做解脱。
傅红雪道,“活着并不是耻辱,死才是!”
他苍白的脸上发着光,看来更庄严,更高贵。一种几乎已接近神的高贵。
明月心看着傅红雪的时候,眼色中已不再有惨然悲伤,只有尊敬。
她忍不住道:“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从别人无法忍受的苦难和打击中,你却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别人给你的打击越大,你反抗的力量也就越大。难怪公子羽一直跟我说,没有人能杀得了你,哪怕是你自己。”
她又笑了笑,这笑带点嘲弄:“燕南飞,你找谁不好,偏给自己找一个这样的对手。”
傅红雪没有动,也没有去看燕南飞的脸色。
他已感到一种无坚不摧、无孔不入的杀气,只要他一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为对方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就连一丝肌肉的抽搐,也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
燕南飞似乎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冷冷地道:“不管傅红雪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一定要杀了他。武林就像是个独立的王国,只能允许一个帝王存在,不是我,就是他!”
傅红雪道:“这次只怕你错了!”
燕南飞的眼睛忽露出那种说不出的悲哀和讥诮之意,道:“我没有错,有很多事都能证明,除了我之外,你就是当今天下武功最强的人。”
命的牵系,运的羁绊,必然的相遇,就注定要有一场繁华落尽的决斗。
“只因为我是燕南飞,你是傅红雪,我们之间就一定要分出胜负。”
这是愚蠢?
这是笑话?
这是无法让人理解的荒谬?
明月心突然再度拨动琴弦,笑容惨烈:“很好,很好!你们说的都很好。”
傅红雪皱眉,冷目道:“你莫非还是不甘心杀不了我?”
明月心用袖子抹去嘴角血丝,白色的蝴蝶染成了绝艳的红,血红。
她平静地道:“我的使命便是帮助燕公子,即使这是个错误,那就让它错下去,直到一错终成对为止。”
她的指尖一动,琴弦又响了,“宫商、宫尺、宫羽”一连串响了几声。
接着琴音凌乱嘈杂,如同打翻了一串铁珠砸在铁盘上,锵锵有声,令人心烦意乱几欲疯魔。
明月心随风飞散的发,蝴蝶与杀气共舞的袖,惨白的脸,崩血的目与猩红的唇,让她如同摄人心魄的女魔,引发人心中最原始的噩梦。
琴音所到之处,搅人神智混乱,琴中杀气涌出,与周围木石相撞,炸裂声如同风雷。
傅红雪心魔已除,心中敞亮,对琴音中的魔性已不以为意,可卓玉贞却无法承受,以至于发出难以忍受的痛苦惨叫,这样下去,她必动胎气,不但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恐怕连性命都要送在这里。
傅红雪早已答应秋水清要照顾卓玉贞,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狂暴琴音一响,傅红雪便护在卓玉贞身旁,以自身霸道的刀气为她建了一个“保护圈”,与琴音的破坏力形成互相牵制之势。
明月心的攻击虽对傅红雪造成不了实际伤害,但毕竟以卓玉贞封锁了他的行动,正在这时,燕南飞已提剑同时攻向他,意与明月心联手,将傅红雪斩于剑下。
蔷薇剑已射出,空气中竟铺开一片浓厚到令人恶心的腥红,以明月心的躁乱琴音为配合,就像一个诡异的恐怖的魔界再现,不但摧毁人的视觉与听觉,而且击垮人的精神与抵抗。
傅红雪拔刀,断的是明月心的弦,他可以以刀对付燕南飞的剑,但这样势必会让明月心的琴音趁机伤害卓玉贞。
他绝不愿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拔刀去断明月心的琴弦,却扔了刀鞘,以原本握着刀鞘的左手空手去抓燕南飞的剑。
手是苍白的。
他似已忘了自己这双手是血肉,不是钢铁。
燕南飞的剑不比路小佳的剑慢,也不比傅红雪的刀利,傅红雪怎么可能空手抓住?
还是因为傅红雪其实还是受了这场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折磨,而产生了幻觉,竟自以为自己如手中的刀一般坚无不催?
刀光一闪,琴弦已断。
同样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燕南飞的剑不知为何竟然刺空。
他明明“看见”剑已经刺在傅红雪身上,可晃神定神间却发现那仅仅是他的错觉。
这时,傅红雪苍白的手已打在他的剑背上,将他的剑打离了剑风的轨道,而傅红雪也被剑的杀气所冲击,如断线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他下落的地方是悬崖。
傅红雪向悬崖飞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袭灰影赶到,如闪电般的速度跃下,鹰般的敏捷,将傅红雪接在怀中,双脚顺势登在峭壁岩石间,几个登跳,轻飘飘地落在悬崖边。
傅红雪笑了,他虽不经常笑,但笑起来总是有种令人难忘的漂亮,像阳光下生辉的冰雪:“路小佳,我刚刚跟自己打了个赌。”
路小佳的眼睛迅速扫过傅红雪身上的伤痕,灰色的眸子中滑过显而易见的难过,很快换成笑容道:“你赌了什么?”
傅红雪从路小佳怀里跳下,轻轻查看他的手腕,好像怕碰疼了那手腕上被铁镣摩出的深深的血痕:“我赌你答应我的话是真的,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路小佳心中一紧,不由得后怕道:“我若真的死了,你难不成会……”
傅红雪冷笑一声,带着几分邪魅:“你想得美!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哪怕你到了地府,也要编一个为什么不回来的理由来让我满意。”
傅红雪很少有这般孩子气的话。
路小佳愣了一下,反而笑开了,原本充满英俊和魅力的脸此刻怎么看都有些傻气,就算经常斗嘴,反复波折,对他来说,世上就是找不到比傅红雪更好的人。
独一无二。
“看来我果然吓到你了。”路小佳笑嘻嘻地,反手握住了傅红雪冰凉的手,似乎又回到了他们从前见面就斗嘴的日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