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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伺候太子,整个皇族家宴陷入一个怪圈。
这次小卦子没有将他引入皇帝处理朝政骈腾殿,反而去了寝殿巽纬殿。殿外宫人甚少,只有两名年长公公立在门口。而偌大宫殿居然没有开一扇透气窗棂,甚至于门都紧闭着,瞧起来像是一座幽禁着魔物废宫,黑压压矗在皇宫之中,格外不详。
入到内,伸手不见五指,乌七八黑看不清任何东西,大门‘吱——’关上,这次,定唐王连自己脚背都看不见了。
他一动不动:“皇兄!”
黝暗中,皇帝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前,一双晶亮眼眸如鬼魅:“九弟,我要殡天了。”
定唐王吓了一跳:“六哥,你胡说什……”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呆滞,他指着那黑暗中隐隐散发着浅灰:“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双弦双手抓住他肩膀:“你说怎么办?我还在壮年,令姝才花信年华,难道我真让她陪葬?她若随着我走了,天儿怎么办?翎儿怎么办?赵王会协助天儿顺利登基吗?他那手段,就算看在赵王妃面子上对天儿称臣,我剩下两个皇儿,会不会被灌上‘清君侧’之名给绞杀……”急急切切说了一大堆,双手力大无穷捏得定唐王肩胛骨都要碎了。
顾双弦如此慌张无措模样让定唐王惊住了,好一阵安抚,这才摸索着去打开了半扇窗。冰冷雾气缓缓飘入进来,融入顾双弦那一头灰白发色中,不分彼此。
定唐王倒吸一口冷气:“六哥,你头发……”
顾双弦见了光,人似乎在无尽深渊中被惊醒了一般,那些惊恐和揣度瞬间无影无踪。他伸手揪了揪鬓边长发,用着淡然口气道:“别大惊小怪,早生华发没见过?真没见过,现在你就见到了。现在,给我闭嘴。”光明之中,他又成了那威严皇帝。
定唐王见惯了皇帝人前人后不同面孔,索性稳定心神,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了,问:“皇兄是得了什么病症,还是中毒了?”处理朝政根本不会让头发全白,他完全相信自己皇兄还没有勤奋到愁白了头地步╮(╯▽╰)╭
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放在案几上,自己斟了一杯,全部喝尽:“我能中什么毒?让太医把脉,也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都是一群废物。”
定唐王琢磨了一会儿最近朝廷动向,再想到后宫那女子性情,斟酌问:“皇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这如果是病那就早些根治,若是毒也要尽早祛除,若是别……”
顾双弦哈哈大笑:“别猜了,实话说吧,朕确活不长。朕查阅过了,大雁朝历代皇帝大都活到不惑之年,年逾半百都少。”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大腿,挥了挥手臂:“老了,力不从心了。”
看着一位而立之年男子感慨自己老了,就算是生来严肃定唐王也不禁眉头抽搐:“皇兄身子康健,一直无病无痛,既然不是毒,是病养养一段时日就好。”
顾双弦不置一词,只走到偏殿,仰视着正面墙壁上山河图。图上最中间一块是大雁朝疆土,周边雪、许、蛮族、南海等等围绕在旁边。顾双弦视线停留在南海那众多岛屿上,久久不言。
定唐王知道对方所想,当即跪下,沉声道:“臣请战海,扬我大雁朝威。”
顾双弦一动不动,灰白长发垂在腰际黯淡无光:“九弟,你也去了战场话,皇城若是有何变故你赶不回来,会耽误了你前程。”
定唐王身子一抖,巨震之下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依然低头道:“臣永远都是大雁朝臣子,只需要做好为臣本份,保家护即一生无悔。”
殿内很静,顾双弦气息若有似无,苍白脸色配上那灰色发丝越发衬得他形单影只。他脚边是他兄弟,是他臣子,也可能是未来皇帝。顾双弦不能赌,也不敢赌。为了自己儿子和女儿,他必须在有生之年扫平所有阻碍,为子女留下一个安稳太平盛世。没有虎视眈眈皇族兄弟,没有嚣张跋扈顾命大臣,没有敢于抗天世家大族。
他天儿,是夏令姝心口肉,何尝不是他脊梁骨,为了他们,顾双弦最后必须连生死兄弟也开始算计。
怨不得人,也怨不得己,天下父母心而已。
定唐王宣誓在空荡荡宫殿里久久不散,那么多雄心壮志随着挺拔身影一直走出皇宫,走出皇城,燃烧到大雁朝每一个边疆。
顾双弦站在高处,看着这生死之交兄弟一步步走出自己视线,心里已经麻木。
他转身,冷道:“摆驾凤弦……”头一重,膝盖一沉,大雁朝安定帝在众人惊呼中直挺挺倒了下去。
卷三:桃花嫣然出篱笑 侍寝五十回
夏令姝看到床榻上那昏迷不醒男子之时,只觉得头顶有什么在炸开,那一方明亮天地瞬间被击穿,让她差点陷入黑暗。怀中被抱着小公主毫无预兆‘哇’地大哭起来,太子在白鹭书院,整个皇宫突然变得格外空旷,似乎只有她一人静静伫立在其中。她茫然四顾,没有一个人。
她倏地明白:顾双弦,就是她天。
他倒了,她天也被击穿了。
“娘娘,你要挺住啊!”梁公公撑着她手肘,急声道。
夏令姝深吸几口气,将小公主交到竹桃手中:“去,再加一百侍卫去保护太子回宫,紧闭宫门,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宫,见太后也不行。”她手心冒汗,整个身子隐隐发抖,强逼着自己挺直了脊梁站在大殿调度。
一之君突然晕倒,轻则宫闱起风波,重则大雁朝都会被彻底覆灭。
这是他王朝,她必须在他倒下时候护着。
梁公公问:“要不要给鼎衡宫送消息?”太后可是赵王亲生母亲,皇上出了岔子,这赵王……偏生皇后与赵王妃是同母姐妹,感情非比寻常。
短短一句话,夏令姝却听出了其他意思。
梁公公可不是寻常太监总管,他是皇帝心腹。美其名曰伺候在夏令姝身边,其实也是带有半监视意味,这样人说出话能够轻易忽略么?不能。夏令姝打了一个机灵,对梁公公喝道:“太后正病着,谁敢惊扰!再派两名太医过去给太后请脉,之后再来给本宫答复。”太医去后宫自然有侍卫陪同,皇后这话意思是让太医拖住太后,侍卫把持鼎衡宫。
夏令姝是夏家女儿,可也是大雁朝皇后,她夫姓是——顾。
不论顾双弦做过什么,他是她夫君,是大雁朝名正言顺皇帝。夏令姝在赵王与顾双弦之间,毫无疑问选择自己夫君,哪怕因此要将太后囚禁。
梁公公即刻招人去安排,这才扶着夏令姝手快步去了皇帝巽纬殿。夏令姝越靠近心越慌,脚步都要错乱起来,梁公公几次三番要抬着她手臂前进,那一头凤梨更是一步不离跟着。
首先映入眼帘不是顾双弦那昏迷容颜,而是满头灰白长发。她一怔,靠近过去,望着对方昏迷中还略显无奈脸,先试了试他额头:“老太医还没来?”
正说着,老太医已经被人抬了进来,他手中抱着一个梨木盒子,抖着苍老声调说道:“一颗,先一颗,再扎针。”那头已经有药童打开长排银针等物,寒光四射,让人忍不住退却三步。
老太医自从被夏令姝救下后,就被对方嘱咐研制克制大还丹药物。每日里请平安脉太医也会记录皇帝细小病症,老太医再从中推敲出药方逐步研制,夏令姝偷偷将药丸子掺入茶水中给顾双弦吞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些日子还好好他,居然会一夜之间白发,并且急病晕倒,难道是克制药方出了差错?
若是那样……顾双弦会如何?太子会如何?大雁朝会如何?
夏令姝不敢想,她只能紧紧握着对方手,勉力压抑着自己逐渐扩散恐慌,和连绵心痛懊悔如果,顾双弦真有了三长两短……
她咬着下唇,死死盯着他眼眸,血珠顺着唇瓣流淌下来,从下颌坠落,被对方掌背接住。顾双弦迷迷糊糊痛醒,看到就是她泪眼迷蒙强制忍耐模样,他哑着嗓子唤她:“姝儿。”
夏令姝将头埋入他颈脖,不停吸气,脆弱即将决堤,惶恐在蔓延,她还咬牙什么都不说。
顾双弦心疼得无以复加,疲惫闭了闭眼,在她耳瓣轻声说道:“遗旨在偏殿山河图后暗格中……”
夏令姝突地大喝:“不要说了!”她浑身发着抖,“你必须尽快康健,别妄想让天儿那么早就兄弟反目,也别想让翎儿还没唤一声‘爹爹’就再也见不着你,你也别想……别想我会记得你一生一世。我不会谢恩,也不会感恩,我只会岁岁年年憎恨你,恨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面对外面腥风血雨。
她嫁给他并不是为了做十年夫妻,而是一辈子啊!
她凄厉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与共!”
顾双弦心神巨震,被她握着手猛地反抓住她:“我不要你陪葬!”
夏令姝含着泪,僵直斜在他上方,两人目光对视。有太多时光在流过,也有太多喜怒哀乐在追忆,无尽留恋让他痴痴凝视着她,不愿意放开。生时候放不开她,死去之后却舍不得她陪同。
夏令姝突地冷笑一声:“那就生不同裘死不同穴好了。”说罢,挣脱他掌控,对着一旁小卦子道:“大还丹呢?”
小卦子吓得瑟瑟发抖,看看生死不明皇帝,再看看怒火攻心皇后,最终捧出一个巴掌大小玉瓶来。夏令姝打开嗅了嗅,又问了问老太医,等到对方点头,夏令姝转向皇帝:“反正你即将殡天,我也不需要担忧罔上之罪……”
顾双弦大惊,身子沉重中还想挣扎起来。夏令姝如同愤怒中母狮子,走到香炉旁边,将瓶子中药丸全部倾倒入内。药丸药性很重,瞬间被暗火熏出了浓烈中药味,弥漫在了宫殿之内,就如皇后担忧害怕,见缝插针布满了每一个黝暗角落。
不待多久,又有侍卫驾着一位发福中年太医过来,夏令姝围绕着那极力镇定太医走上了两圈,问他:“这些年来,可是你在为皇上配大还丹?”
中年太医早已察觉今日皇宫中不同,忐忑之余什么也不敢说。
夏令姝掐着顾双弦臂膀:“皇上,你可认识他?”
顾双弦心惊胆战:“令姝,祖宗传下来东西不能肆意否决。”
夏令姝鼻翼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