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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太医似是松了口气,开口道:“臣并不知,只是担心皇上身上的伤。”
他“唔”了声,说了句“有心了”。
隋太医起了身,元承灏又道:“你跟着朕十六年了,上回朕过渝州,让你回了一趟家。听闻你家里,还有一个兄弟?”
“皇上明察秋毫。”
他笑了:“朕上回想给你订门亲事,你怎的就不同意?”
不觉看向隋太医,就冲元承灏这句话,我便知道隋太医是他的人。若然不是,他会像对待杨将军和青大人一样,不会管他们要不要,他会直接指婚,而不会像如此还能征求过隋太医的意思。
隋太医从容而答:“臣有妻子,有生之年,没有见到她的尸首,臣不会再娶。”
这样的隋太医,倒是叫我惊讶了。
倒是元承灏不以为然:“或许,她已经再嫁?”
我瞪了他一眼,他根本未看我。
隋太医低笑一声,道:“如果是那样,臣会很欣慰。”
“朕不懂。”他看着他。
隋太医依旧没有抬眸,只开口道:“皇上还小,等以后,您会懂的。”他朝他行礼,“皇上若是无事,早些休息。”
他朝我看了一眼,神色尴尬,却依旧开口:“这两日,皇上不要太累了。”
隋太医下去了,我抿着唇,明明就是没什么的,元非锦、太皇太后,还有隋太医他们一个个都以为我和元承灏在一起非得累个天昏地暗么?
元承灏抬眸朝我看来,我心里正尴尬着,忙转了口问:“隋大人的妻子去了哪里?”
他已经起了身,转身入了内室,一面道:“十六年前,云滇郡战乱,他和他妻子在战乱中失散了。”
失散了……
在战乱了失散的人,多半儿是没命了。我忽然羡慕起他的妻子来,十六年过去,他依然孑然一身,只因为没有找到她的人,亦或是她的尸首。
也许,即便找到了她的尸首,他也不会再娶吧?
那么深的一种感情,是连时间都不可能磨破的。
“愣着作何?”男子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
我猛地回神,见他自个儿坐在床沿,心头一颤,想起他方才对我做的一切,脸颊又烫起来了。
他似未见,只又道:“各地的王爷们都已经在路上了。”
我略吃了一惊,忙问:“王爷们也要来么?”
他“唔”了一声,笑着:“非锦也会来。”
“太皇太后的意思么?”
他却摇头:“是朕的意思。”
我越发讶然了,半晌,才低声道:“皇上想试探王爷们?”为了安府遇刺的那件事。
他看着我,眼底掠过一抹赞许,笑言:“不错,还知道朕心里在想什么。过来。”他朝我伸手。
我有些本能地退了半步,咬着唇:“隋大人说叫您别太累了。”
他一怔,随即笑出声来:“隋华元那个老匹夫,他的话你倒是听!怎就不听朕的话?”
因为你是比他狡猾百倍的狐狸!
他倒是也不强求我,自己躺下去,开口道:“朕明日不过馨禾宫来了,需得准备冬猎的事情。你给朕安分一些,别到处晃悠。”
我这才上前,替他宽衣。他倒是也老实,不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忍不住问:“嫔妃们会去么?”
他不答,只问:“想去么?”
我点头。
他又道:“皇家观兽台也在那里,什么凶禽猛兽都有,到时候吓死你!”
我被他说得笑起来,我又不是胆小鬼,什么东西能吓死我?
这一夜,不知是因为隋太医的话,还是如何,他倒是真的安分起来。翌日又是早早地醒来去上朝。
我与阿蛮出去的时候,见隋太医正在收拾药箱,我笑言:“本宫额上的伤也差不多全好了,看来隋大人以后不必来馨禾宫伺候了。”
他自然知道我指的什么,也笑道:“这正是臣希望的。”
我看着他,敬佩道:“隋大人是个重情之人。”
他的眼底,却是闪过一抹阴霾,随即是愧疚之色。
“她若知道,会高兴的。”不管,她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隋太医却苦涩地摇头:“是臣对不起她。”说着,正了身,“娘娘若是无事,臣告退。”
阿蛮看着我,小声问:“娘娘,皇上日后不来馨禾宫了么?”
一怔,只浅笑一声,他来不来,我哪里管得了。
过郁宁宫去,时候还早,没有乘轿子,与阿蛮二人缓步走着。我忽而问她:“可会骑射?”
她惊愕地看着我,半晌,才摇头:“娘娘怎的问这个?”
其实,这也是事先预料到的,便道:“没什么,以为歧阳什么都教你。”
阿蛮低了头:“少爷能教的,都教奴婢了。只是他自个儿也是不学那种的,奴婢也不会。”
我不语,要想在冬猎的时候在围声射死皇后,那基本就是我的空想。我不会骑射,阿蛮也不会,我不可能再找第三人。再说,我和阿蛮,都不曾杀过人的,届时,也不知下不下得了手。
忽而,又想起元承灏提及的观兽台。
不免开口问:“听皇上说,那边还有一个观兽台。”
阿蛮点了头:“这个奴婢倒是知道的,听说里面什么奇珍异兽都有。届时,各宫主子们不会骑射的,都该会在那里观赏的。娘娘怎的想到这个了?”
我摇头:“没什么,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闻言,阿蛮也不再说话。
在郁宁宫里,看见皇后,她似是憔悴不少,想来对她来说,昨夜是个不眠之夜。
太皇太后和众嫔妃们兴高采烈地说着冬猎的事情,皇后只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时勉强笑了笑,一句话都不曾说。
一旁的棠婕妤说得高兴,兴奋地开口:“太皇太后,听闻谷中多添了几种珍兽,这次臣妾们可得好好儿瞧瞧了。”
一旁的冯婕妤接口道:“那观兽台臣妾还不曾见过的。”她的话语里,隐隐的,满是期待的味道。
太皇太后笑道:“今年排场也大,哀家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凑凑热闹去!”
“瞧太皇太后说的,您去,才是更热闹呢。”贤妃笑着说。
看来,大家都兴奋着,亏得元承灏还骗我说,那些猛兽会吓死我。
出来的时候,大家还议论着冬猎的事情,我瞧见郑贵嫔扶了皇后的手走得飞快,出了郁宁宫,一起上了凤驾。想起元承灏说皇后脸皮薄的话来,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将那件事告诉给郑贵嫔知道。
“阿蛮,你说那观兽台真的有那么凶猛的野兽么?”随口问着。
阿蛮沉思了下,点头道:“奴婢想来,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守卫森严了。”
微微握紧了双手,那么,掉下去,会如何?
才想着,听得一侧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本能地转向传出声音的那一侧,听着,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阿蛮也听到了,她吃惊地看向我。这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宫女和侍卫私通可是大罪。原本这种事,与我无关,要管,也是中宫皇后来管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心里倒是好奇起来。
也不过去,只朝阿蛮看了一眼,她会了意,略提高了声音道:“我们昭仪娘娘来了,还不出来行礼么?”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湮没了下去,我正好奇究竟是哪宫的宫女,听得有人出来的声音。先瞧见的,是男子的衣袍,却不是宫中侍卫。那藏青色的衣角,分明是……
苏太医?!
阿蛮亦是吃惊了。他已经上前来,朝我行礼道:“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
目光,从他的身上移至他的身后,我越发地惊讶那后头之人究竟是谁。往前了一步,苏太医忙拦住我:“娘娘请留步。”
挑眉瞧着他,我笑道:“让本宫看一眼又如何?或许,本宫还能请皇上给苏大人做个主,岂不好?”
他的面上倒是还平静,低头开口:“此事,不劳娘娘费心了。”
“哦?苏大人觉得本宫多管闲事了么?”
“微臣不敢。”他依旧从容而答,“微臣在娘娘心里,不止一次与宫女私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我一怔,似是猛地想起什么,朝阿蛮使了个眼色。阿蛮疾步上前,朝里头看了一眼,回身道:“娘娘,没有人。”
直直地看着面前之人,我猝然笑道:“看来这一次,当真是苏大人的心上人了。”他宁愿让我威胁,也不愿让我看到那女子的真面目。
他依旧不惧:“娘娘,谁都会有一个想要真心相护的人。相信娘娘不会太为难微臣。”
拂过手中的帕子,我略笑道:“此事,若是让你师父知道,想来他会很伤心。他曾说,你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私通宫女,是死罪。”
我突然提及隋华元,他的神色有些异样,片刻,才又恢复了常态,淡声开口:“微臣和他不一样。”
我笑了,反问他:“怎么不一样?都是痴情之人。”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听我如此说,才猛地回神,却是低嗤一笑,并不答话。
“娘娘。”阿蛮行至我的身边小声唤着我。她是提醒我,虽是在外头,我还是不要与苏太医走得太近。
扶着她的手,朝苏太医道:“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苏大人不必如此。”
在这宫里,有着利益关系的人是最好利用的。他是太医,保不准那五日,我便需要他帮忙,我没必要和他过不去。
身后,传来苏太医恭敬的声音:“微臣,谢过娘娘。”
行得远了,阿蛮才小声道:“苏大人真沉得住气。”
我笑而不语,他不是沉得住气,他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将他的事捅出去。
他明白一个道理,各得所需。
回了馨禾宫,恰逢浣衣局的两个宫女送衣裳来,见了我,忙跪下行了大礼。我也不看她们,径直入内。有宫女上前查探,突然听得一个宫女叫:“啊,谁把皇上的裘貉洗坏了!”
停住了脚步,回眸,目光落在宫女手中的裘貉上。我想起来了,那次为了让他穿了贤妃的裘貉出去,我估计将粥泼在了他的裘貉上。这么厚的裘貉,也难怪浣衣局隔了这么多天才送来。
浣衣局的两个宫女吓白了脸,忙俯下身子,哆嗦着开口:“奴婢……奴婢不知……”
阿蛮忙上前看了一眼,皱了眉:“娘娘,似乎是烘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