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下面不远。向左拐两次,再右转一次——我想是的。不管怎么说吧,我一看到就能认出来。”
这一路上,罗兰都耐心十足地跟着她。但他内心里藏着一个阴暗的想法,没有对苏珊娜透露半点:由长短宽窄不同的通道组成的这个巨大的迷宫也许会像罗盘的指针一样摇摆不定,他甚至已经在琢磨,这儿是不是和“上面的世界”一样毫无方向感可言。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真的麻烦大了。
走到地下这里,开始变得很热,很快他们就汗流浃背了。奥伊的喘息声很重,像台小发动机,但不疾不徐,始终以均衡的速度跟在枪侠脚边。地板上一点儿积尘也没有,先前还能看到的时深时浅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但门背后的各种怪声却越来越响,而且,当他们走过某扇门时,里面的东西还会重重撞在门板上,力道大得连门框都被震得发颤。奥伊冲着那门狂吠不止,耳朵紧张地垂下并贴平在脑壳上,苏珊娜也不由尖叫一声。
“别慌,哦!”罗兰说,“它过不来。它们谁也不能破门而入。”
“你肯定吗?”
“是的。”枪侠坚定地回答。其实,他根本不能肯定。他还想起埃蒂的一句口头禅:没有准赢的事儿。
遇到那些泛着巫法般幽光的放射性水坑时,他们小心地绕过去,尽量不碰到星星点点。接着,他们又走过一条破裂的管道,从里面幽幽冒出死气沉沉的绿色蒸汽,苏珊娜提议:他们都应该屏住呼吸地走过去。罗兰觉得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
又走了三五十码,她让他停下来。“我不太明白,罗兰,”她说话的时候,罗兰可以听出她正竭力压制表情,不让语气泄漏出她内心的惊惶。“我看到林肯门时,还以为黑咕隆咚的也没问题,可是现在,这是……这里……”她的声音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罗兰分明听到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尽力克制着情绪。“这里看来完全不一样了。还有那声音……听起来的感觉……”
他很清楚她在说什么。在他们的左边有一扇未作任何标记的门,门面已经扭曲变形,勉强地挂在铰链上,上端的门缝被扯出一条小口子,泄漏出隔界喧嚣无序的敲钟声,听来既恐怖又蛊惑。随声飘来的还有一股陈腐恶臭。罗兰心想,苏珊娜大概会提议赶紧掉头,趁来得及快撤,她甚至可能会重新考虑这番“古堡地下迷宫”的计划,因此,他开口了:“我们去看看那里是什么。无论如何,看起来有点亮光了。”
一等他们靠近了分岔口——那里,各条通道和铺着瓷砖的走廊都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他感到她在自己背上坐直了身子,“那儿!”她大喊一声,“就是那堆碎石头!我们就是从那里走过去的!我们绕着它走了过去,罗兰,我记得!”
一小半天花板都塌了下来,掉落在分岔口的路面中间,堆攒起一些碎瓷砖、破玻璃和绊脚石般的粗电线团。就在这堆东西旁边,有很多脚印。
“就在那儿!”她激动地说个不停,“笔直往前就行了!泰德说。‘我觉得这就是他们说的主干道’,丁克也说是。丹妮卡·罗斯特夫还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管血王干了什么,总之是把雷劈变成一片漆黑的那时候,有一些人就是走这条路逃出去的。只不过他们留下了一些思绪。我还问她,感到他们残留的想法——那是什么感觉?她说,有点像你从澡盆里出来时,看到脏脏的肥皂沫粘在澡盆边上,‘不太好’,她这么说。弗莱德作好了标记,我们就折回去往医疗区走了。我可不想吹牛皮夸海口,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没事儿了。”
他们确实没事儿,至少眼下是如此。碎石堆过去后八十步,他们就来到了拱形的进口处。其后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些闪烁发光的白色小球,照耀出一条缓坡下行的走道。墙上还有四条粉笔笔迹,但因为墙面和瓷砖的缝隙里始终渗着潮气,笔迹已经开始模糊了,这显然是自由的断破者们留下的最后一轮讯息。
附图:P474
他们在此歇息了片刻,吃了几把密封真空罐头里的葡萄干。连奥伊也啃了一点,不过从它咀嚼的样子来看,它显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滋味。等他们都吃得半饱了,罗兰再把罐头收进了皮质背包里,接着问她:“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立马就能动身,我想,最好趁我还没——我的上帝啊,罗兰,那是什么?”
从他们身后——也许就是堆着破烂碎片的岔口后的某条通道里——传来一阵低沉震撼的闷响。听起来有种湿漉漉的感觉,仿佛一个巨人穿着灌饱水的橡胶靴子走了一步。
“我不知道。”他答。
苏珊娜神情紧张地回头看,但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有些“黑暗”似乎还在移动,但那有可能是因为灯光总是明明灭灭。
有可能。
“你知道的,”她说,“我当真觉得:我们最好尽快离开此地,越快越好。”
“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他说着,单膝跪下,手指撑在地上,像是在起跑线上准备冲进跑道的选手。她刚坐进那套绳编座椅,他就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墙上的箭头标记,脚步迅疾,仿佛是背着她在慢跑。
9
他们以接近慢跑的速度又前进了十五分钟,接着便遇见了一个骷髅,早已腐烂破裂的军装还挂在身架上。头皮上连着的一小缕死气沉沉的头发微微摇颤。骷髅的嘴巴似乎在笑,似乎在欢迎他们来到地下世界。骨盘撑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戒指,显然是从死人那腐烂殆尽的右手手指上滑落下来的。苏珊娜问罗兰,她是否可以凑近了看看?他便把戒指捡起来,递给她。她仔细地看了好半天,等她先前的某个想法最终得到了确证,才将那东西扔到一旁。跌落在地的戒指发出一声轻响,之后又只有水滴声和隔界的敲钟声,虽然现在声音轻弱多了,但始终不间歇地传来。
“我在想,”她开口了。
“想什么?”他问了一句,又开始往前疾步行走。
“那家伙是个麇鹿会成员。我父亲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是个麋鹿会?我不明白。”
“是个兄弟会组织。类似于老男孩卡-泰特。可是,一个麋鹿会跑到这下面来干什么呢?朝圣者,现在我只能这么想了。”说完,她放声大笑起来,略带几分狂野。
头顶上的白色小球里贮满明亮的气体,亮光一跳一跳的,并不十分均衡。苏珊娜总觉得那亮光的闪烁有什么蹊跷,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个中端倪:罗兰跑得急,头顶指示灯的跳动也跟着急;罗兰慢下来(从没停下脚步,却精力不减),小球里的亮光跳得也缓慢。她并不认为那些光亮就是在应和他的心跳,或是她的,但显然其中有关联。(如果她知道有个术语叫做“生物节律”就会恍然大悟了。)他们前头五十码开外,这条“主干道”只是一片漆黑。接着,因他们的逐渐前行,一盏盏灯会亮起来。很能蛊惑人心。她扭头回看——只看了一次,因为她不想因此扰乱他的大步疾行——没错,在他们身后五十码左右,灯又一盏接一盏地灭了。这些灯要比主干道进口处明明灭灭的充气小球亮堂一些,她猜想这两套灯使用的是不同的电源,而这里的(几乎和这个世界里的万事万物一样)能量已经快用完了。随后,她还注意到,在他们前头的一盏小光球始终都没亮起来。直到他们走到它跟前、并一闪而过时,她发现那盏灯并非完全死寂:一点微弱的亮光在球体深处挣扎着,并同样跟随他俩身体、脑体的律动而闪烁。她不禁想到,有时候我们会看到缺了字的霓虹灯招牌,“朝阳饭店”变成了“月日饭店”。又往前走了一百码左右,他们又遇到一盏不亮的灯,接着又是一盏,接着一排两个都没亮起来。
“我们很可能马上要走进黑暗了。”她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知道。”罗兰应了一声。到这时候,他才稍稍显得有点喘。
空气变得相当潮湿,先前有过的燥热终于又被寒意取代。墙上贴着一些海报,但大都烂得看不清了。在一面略微干爽的墙上,她看到一幅海报上画了这样一幅图景:一个男子在竞技场中输给了一头猛虎。这头大猫正张着血盆大口,从痛苦尖叫的男子的肚子里扯出内脏,观众们全都看傻了。画面之下还有一句用七种语言重复的标语。英语列在第二排——“来看马克希姆马戏团呀!好玩又好笑!”
“主啊,罗兰。”苏珊娜说,“万能的主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罗兰没有作答,尽管他知道答案:那些都是疯了的乡民。
10
每隔百码左右会有一道小阶梯——最长的一道从上到下不过十级台阶——将他们引入地下深深的肠道。苏珊娜估摸着又走了四分之一公里,他们来到一扇大门前,门板已经被刮走,可能是什么车辆闯入后的结果,现在只是一摊碎片。这里,骷髅更多了,罗兰不得不踩在骨头上走过去。骨头在脚下发出湿乎乎的泥土受挤压后的响动,这感觉比脆响更糟糕。这堆骨头散发出的腐败气味同样很潮湿。尸骸之上,还堆积着脱落的碎瓷砖,尚在墙上的瓷砖全都布满了枪眼。显然,这是昔日的枪战现场。苏珊娜想说点什么,但嘴巴刚张开,那阵骇人的闷响又传来了。她觉得,这一次比前一次更响几分。也更逼近了一点。她再次扭头向后看,可什么也看不到。五十码之外的灯光都是暗的。
“我不想让自己听上去像是妄想狂,但是罗兰,我认为我们被跟踪了。”
“我知道,是被跟踪了。”
“你想不想让我开一枪?或是扔个盘子出去?那种声响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不想。”
“干吗不?”
“它也许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但如果你开枪了……它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