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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长恭长剑一挑,“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草垛后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品阶极低的士兵。心里不由一悸,这个人一直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听到了九叔叔他们的对话?而且,或许听到的还更多。
“说,你在这里做什么?”长恭冷冷看着他。
那士兵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惊讶,又迅速地低下头,“回这位大人,小的只是想来解个手。”
长恭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就知道他并未认出自己,而且看他的打扮,还是个新来的,不认得她倒也正常。
“解个手?”长恭扬了扬眉,“恐怕你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吗吧?”
士兵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像是横了心一般说道,“大人,小的怀疑有人要谋害皇上!”
长恭的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她已经猜出了几分,可是,偏偏又不愿再接着猜下去。
“你可知道,随便说这种话是要被杀头的。”她直视着他,眉如冷烟目如寒星。
那士兵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没有胡说,小的明明听到他们的话了。”
长恭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平静道,“你可听出他们是谁?”
士兵迟疑地摇了摇头。
长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给我听着,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许再告诉第二个人,明白吗?”
士兵愣了愣,没有说话。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忽然说道,“大人,小的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爹就告诉我一定要做个忠君报国的好兵,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大人要是怕惹祸上身,小的也明白。”
长恭停下了脚步,“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要谋害皇上,更何况谋害也不过是你的猜测。”
“小的虽然不清楚是谁,可小的辨得出他们的声音,还有,小的听见那男人叫九叔……”
长恭的瞳孔一缩,缓缓转过了身,“你确定?”
士兵连忙点了点头,只觉眼前少年姿容绝丽更胜女子,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蓦的想起了军中有着如此美丽容貌的少年,似乎只有那位传说中斩杀突厥太子的兰陵王高长恭,他心里一惊,忽然见到少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你的确是个好士兵,只不过,对不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只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已经闪电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那血色飞舞,犹如秋天绽放的红叶。
鲜血,一滴一滴沿着剑尖往下流淌,长恭握着剑的手轻微发颤,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她已经杀了很多人。可是,却都没有像这次来的震撼和——痛苦。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杀人了,也许,堕入修罗地狱就从此刻开始。
不过,只要九叔叔和大哥没事……只要他们没事……
“我劝你还是先处理了这具尸体再说。”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令她全身一震。她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恒迦那双平静无澜的黑眸,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只觉得再握下去,连手指都要生生折断。
“恒迦……”他的忽然出现让她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恒迦的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朝着她走了过来,将尸体拖到了稻草垛里,又用稻草将有血迹的地方都盖了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扔了给她,“赶紧披上,你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上的血迹吧。”说着,又拿过了她的剑,用稻草抹去了上面的血迹。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完一切,长恭稳了稳心神,披上了他的外袍,低声道,“这样没关系吗?”
“你以为呢?就算等过几日发现了,谁有会在乎一个小士兵的死活,不过,”恒迦挑唇一笑,“以后别用这么笨的方法,就算要杀人灭口,在这种场合,至少也要用个不见血的法子,省得麻烦。如果我是你,勒死他是我的首选。”
长恭低下头,跟着他往前走,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话,杀人灭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狐狸。
“长恭,有一天如果我威胁到你九叔叔和哥哥们的话,你也会像这样一剑杀了我吗?”他忽然问道。
长恭的神色一僵,“你胡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就当我没说。”
回到校场的时候,皇上正好翻身上了马。他策马前行,后面的武官们也先跟了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从草丛里忽然窜出了几只肥大的兔子,高演的坐骑顿时受了惊,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蓦的后倾,高演不备,再加上因为天热,本就有些犯晕,居然从马上一头栽下,顿时人事不醒。
长恭离高演并不远,见高演一头栽倒,不知是被什么驱使着,她却转头望向了高湛。九叔叔茶色眼眸中泛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又被他用伤感的眼神极快的掩饰了。
周围是一片混乱,可她的心里此时却是十分的清醒,这一切,全和九叔叔有关。
她,也做了谋害皇上的帮凶……
第一部第39章娄太后
邺城的王宫,此刻正被一种奇怪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御医围在皇上的寝宫里,心惊胆战的为皇上诊治。皇后和几位高品阶的妃子望着寝宫内的皇上,暗自垂泪,而走廊处等待着的高家宗室的几位王爷,俱是神色各异。皇上的生母娄太后因人在晋阳的宫里,所以还在路上。
长恭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高湛,心里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为首的御医匆匆出来,一脸凝重道,“禀皇后娘娘,皇上他虽然还没醒,不过暂时无碍,只是皇上这次跌伤严重,肋骨断了好几处……”
皇后不等他说完,立刻焦急地走了进去,几位妃子也连忙跟了进去。
“肋骨断了几处,若是骨茬挫伤别的脏器……”孝琬忍不住脱口道。
“河间王,”高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有天地庇佑,吉人天相,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孝琬瞪了他一眼,随口道,“也不知九叔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孝琬!怎么这么口没遮拦!”这下轮到孝瑜打断了他的话。
孝琬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空气里缓缓流动着的清爽将白日里的炙热一扫而光。
“长恭,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
长恭一直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听到孝琬说了些什么。直到被他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长恭,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孝瑜手持扇子轻轻晃了晃,“是热晕了吗?”
长恭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皇上的病。”
“皇上的病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这么一摔,我看有点悬……”孝琬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皇上……这接下来不知会是谁继位。”孝瑜这次倒没有打断他的话,反而还顺着他的话猜测起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太子高百年。这孩子人品不错,性格温良,应该也会是个好皇帝。”孝琬喝了一口冰镇乳酪,又看了看长恭,“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今天你的话这么少,难不成真病了?”
长恭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白天被热着了。”
“怕热你白天还穿这么多,我也正奇怪呢,还有,你一回来就忙着沐浴更衣烧东西,古里古怪的。”孝琬疑惑的问道。
“哈……没什么啦,对了,你不是说要问大哥一件很重要的事吗?”长恭忙岔开了话题。
孝琬拍了一下脑门,“瞧今天乱的,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孝瑜,“大哥,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什么尔朱娥的宫女走得很近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恭纳闷地问道,这对大哥来说并不新鲜啊。
“本来是没什么,可是大哥因为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全都不来往了,这就奇怪了吧?”
孝瑜好笑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什么时候也和那些嚼舌头的女人混在一起了?”
“什么女人,我这可是听那些同僚们说的。”
“全是一群嚼舌头的。”
一听大哥有了心仪的女人,长恭也来了精神,脱口道,“原来三哥你急着让我去找大哥就是要问……”
“你去找我了?什么时候?”孝瑜眸光一暗,蓦的打断了她的话。
“就是白天休息的时候,我让她去把你找来,结果这家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孝琬根本没有留意到长恭使劲给他使的眼色。
孝瑜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常色,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低声道,“好酒。”
长恭低头看着那碧如清泉的酒,也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感觉所有的酒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非也。”孝瑜轻轻一笑,“不同的酒就好比不同的女人,劣酒好比丑妇,一旦亲近,只觉辛辣冲呛,而美酒正如佳人,一亲芳泽,霎时齿频生香,心神为之陶醉;而且难得的是后劲绵绵,那种清淡幽香始终在唇舌与咽喉之间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长恭撇了撇嘴,“大哥,你这是以貌取人。”
“自古以来,以貌取人也是人之常情。”孝瑜正准备再斟一杯,被长恭飞快的抢过了酒壶,还瞪了他一眼道,“你酒量不好,再好的美人也不能多亲近。”
孝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凝视着天边的明月,“我只喜欢——美丽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惆怅,“不过,有些最美的东西,就如那璀璨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可以遥望,却永远无法触碰,更不可能拥有,只能站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沐浴它洒下来的微弱的光芒。”
高家三兄弟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几缕淡薄的流云在夜空中渐渐散开来,霜一样洁白的月光细细密密的倾洒了一地。湖面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不停变幻着动人色泽。
不远处响起来的孩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孝琬听出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只得无奈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