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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天高长卿变得异常忙碌,姜扬从宫里不停地指派他干着干那,高长卿累得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回家。他知道姜扬这是又跟他闹,终于受不了让人捎口信回宫,告诉他他没这个癖好,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下手,姜扬立刻恢复了平静。高长卿也得空会家一趟。进门就有婵娘规规矩矩高高兴兴地对他一福身,高长卿心想这才叫个家嘛。
把她哄回去之后,黑伯跟上来,高长卿笑着问他:“夫人在家中可乖巧?”
黑伯点点头:“就是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她还小,又来自异国他乡,行事举动自然会与我们有些差异,黑伯不必与他计较。”
黑伯忐忑道:“并非如此。公子,夫人除了念书的时候,整日躲在她的闺房中,不许任何人进出,即使是她出门游玩,也不许下人进去打扫。”
“也许是小姑娘怕生,”高长卿不以为意,“我会好好管教她。”
“公子,下人来报说……房中似乎有男人的声音。”
高长卿笑出了声:“黑伯,你要我相信我七岁的夫人背着我有了别的男人?”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让下人去请夫人前来用膳。但不久下人便道,夫人身体不舒服,就在自己房里用了。他怕婵娘用不惯容国的食物,还特意请了齐国的膳夫来为她调养。可是她竟然连同案吃饭都不肯做到,高长卿觉得这对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公主来说,实在是大为不同寻常。
“夫人的年纪与她的饭量实在是惊人,公子等会儿可以自己看看。且她气色如常,却经常请大夫进去延医。”黑伯道这实在是不能不让多想。他还拿出一副婵娘交给夫子的习字,让高长卿受了打击,这小姑娘一手字竟然比他老练,他不得不相信黑伯的话。
高长卿决定一探究竟。第二天夜里他从朝中归来,从荒僻的后门推门而入,径自走到婵娘院中,清楚地看到她房里还亮着灯。他不意太过粗鲁,敲了敲门叫了声蝉娘。里头立即灭灯,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巨响。高长卿推门而入。然后他看到一个男子,婵娘房中竟然真有一个男子。
他惊呆了。
婵娘见他推门进来,连忙扑到男子的怀里大声痛哭,高长卿提着风灯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男子叹了口气:“既然都来了,就请进来坐一坐吧。”
高长卿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家还是别人家,特意探出去看了看,房檐那里挂着的灯笼,上头确实写着“高”,这才清了清嗓以主人家该有的气度走了进去。
那男子十分清瘦,面目秀气端正,非常斯文。他抱着婵娘坐在绣墩上,轻轻哄着,不一会儿就把她哄睡了,放在一旁的床上。他对高长卿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隔壁的厅堂,“高公,我们借一步说话。”
高长卿跟着他走到屏风的外面,留婵娘一人在床上静静的睡觉。
那男人在案几对面坐下,熟门熟路,虽然气质温和,但是透露出一股习惯指使人的架势。高长卿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却因为太过惊讶而不发一言。
男人轻声道:“高公聪明盖世,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不错,我正是齐王。”
早已猜到几分的高长卿也不免一抖,把正要给他斟酒的酒壶摔在了案桌上。里头婵娘婴咛一声。高长卿压低了声音:“不知齐王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
田修文叹口气。“你也应该猜到了。”
高长卿摁下沸腾的怒火:“齐王是指为了一己之私,放弃内乱中的家国,混在自己女儿的送嫁队伍中出逃,将我国卷入齐国的内乱之中么?”
齐王轻笑了一声:“家国天下都是诸侯的私有物,一己之私?何出此言。”他淡淡地摇了摇头,“你现在是我的乘龙快婿,我若可以重回齐国夺取大宝,与你没有任何坏处。”
高长卿平生头一次被人逼到这种境地,不免拍案而起。齐王在背后低声咳嗽了,他道,“现在你已经是没有回头的路了。”
高长卿拂袖。
“我弟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要把临淄交给他打理三个月,就必定怨声载道。我只不过在你这边避一避风头,若是容国愿意借我兵力,让我夺回临淄,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
高长卿很明白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喘着粗气压下了雷火万丈:“你且让我与君侯商量一番。”
田修文轻轻地笑了起来。“高公,我也是走投无路。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婵娘可以得一良人,放眼天下,也只有高公可以达成我的愿望,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力量保她平安。出此下策,还请高公体谅。”说完,便让进屏风里面,与她女儿一道睡下了。
高长卿恨恨地想,方才在迎亲来的路上,他就不该管什么礼法好好观赏一番,否则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现在可好,他因为一桩婚事,不得不与齐国联系起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那么他势必争取姜扬站在他这一边。可是该怎么说服姜扬呢?
他当晚就进宫求面圣,但姜扬依旧跟从前一样,不与他单独会面。他即使求道高妍那里也说不上话。高长卿心里浮躁且空虚。不过他的机会马上就来了。魏国的盟会已经在即,陪同君侯去往魏国大梁的名单中,他的名字赫然在列。高长卿松了口气,而且更惊喜的是,卫阖留在国中主持政务。他既高兴没有卫阖会从中作梗,又担心他在国中又要不安分了,对再次成为摄政王的高妍耳提面命不要是让她着了卫阖的道。他安排好去往嵖岈山寻找御子柴的秘密队伍,又对黑伯交代要他看好田修文,就与姜扬一道北上大梁。
但是姜扬一路上都没有见他。
这让高长卿不仅仅是恼怒,自从婚后姜扬就再也没有召见过他。他不知道张扬在搞些什么,明明两人已经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好像已经结束了冷战,他却依旧像那天晚上一样跟他闹着脾气,似乎只有在上床的时候才会对他像过去那样的温柔缱绻。这种感觉糟糕极了。他几次三番想要硬闯他的营帐,都被虎卫拦在外面,这让他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
从前俱是他与姜扬同进同出,羡煞旁人,现在高长卿终于自己感受到了这滋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扬与庞嘉亲密地商量着会盟的事情,自己却好像是多余的那个人。在过国境线以前还有个燕白鹿与他一道对庞嘉咬牙切齿,到了国境上,燕白鹿就留了下来,带着三千兵甲再次以防万一。
七天之后,一行人到达大梁南面的逢泽湖区。湖区的清晨分外壮美,浩淼水面在火红的朝阳下金波粼粼,底下是翻滚着的连绵芦苇。远远望去,军帐、战车、幡旗、矛戈结成壮阔行营,环绕湖面形成一巨大的弧形。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
91、第91章
庞嘉和姜扬都是爽快人;也不管什么进场的次序不次序,沿着宽阔的环湖大道就往行营中赶。庞嘉手执姜扬的鲜绿色大旗,神色肃然。
魏国大约为这次会盟出动了五千兵力。此时,魏国仪仗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列队站在路两旁;高举着魏国的旗帜。带他们驶入一箭之地的石碑标志时;甲士甬道外鼓声大作,两排长号呜呜齐鸣。有一个打着容国旗帜的魏国人赶上来。一员穿雪白狐裘、外罩光芒四射的大红披风的文士在后面的车上拱手为礼:“六国会盟特使栾宣恭迎容侯车驾——”
一行人看到他身后有两面大旗,大书“六国会盟特使”,一面大书“魏国上卿”。他身后有一名红色长衫的主书;手捧金鞘长剑,肃然站立。
魏国是现下天下的盟主,对于这位邻国的执政,姜扬不敢怠慢;爽朗地一拱手:“久闻栾先生大名,久仰久仰,不想今日荣任会盟特使,可喜可贺啊。”
那位魏国重臣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神情寡淡,说了几句恭维话,姜扬为他的怠慢皱起了眉头。高长卿提醒他,“此人心性如此,并非刻意为之。”庞嘉讽笑。
“敢问执政,本侯是第几家到达”
“君侯先声夺人;第一家。君侯请。”那名导引骑将走马而出,走到姜扬一行人跟前高声报号,引他们上前。进入行辕大门后,走马急行里许,来到烟波浩淼的逢泽北岸,眼见一片绿色军帐围成巨大的环形;环形军帐内又是兵车围成的一环形;一座绿色铜顶大帐被兵车围在中央;辕门口一杆“容”字大纛旗迎风舒卷。
栾宣拱手道:“君侯请看;这便是贵国行辕。行辕外军帐可驻扎君侯带来的军士。”
姜扬寒暄过后,带领一行人进了营帐。高长卿这才有机会站在他面前,但是他与庞嘉不停地讨论着这次会盟可能的情形,高长卿根本插不上嘴,让他非常恼怒。
姜扬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外头有快马来报,请他去往魏国营帐会盟,姜扬出门的时候按着高长卿的肩膀:“长卿,你留在这里。”
说完便带着庞嘉前去。把高长卿生生快要气死了。
他在外头等了大半天,没有任何动静,索性更衣上马,去别国的营帐中转了一圈。他知道这次楚国来的人就是熊霸,他带着屈灵前去会盟,想来不会吃亏。而齐国来的人田威,高长卿远远的看过他一眼发觉他此人有非常特别的鹰钩鼻,看起来异常英俊也异常邪气凶狠,也难怪文气的田修文不是他的对手。
田威正在几个武官的拱卫下打算入帐,见到打马经过的高长卿,突然停下了脚步。高长卿对上他的眼光,心下一寒,转身想走,却不料不久之后,田威竟悄无声息地追了过来。
高长卿眼见他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躲也躲不过,跳下马来,朝他一拱手:“容国上卿高子玉,见过广田侯。” 他与田威的关系很微妙,他们都清楚对方不可能是自己的盟友。因此他的客套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田威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就是那个娶了我侄女的高长卿?”
高长卿默认。
田威没有下马。他用马鞭敲着自己的马鞍,在原地转圈。“半个月前你在我国境内迎娶了齐姬,是不是这样?”
“正是。”高长卿道,“我带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向东,在国境上遇道齐王送亲的队伍。我们按照古礼将我的新婚妻子从她的父亲家接到我家。”
田威心不在焉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