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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妈妈桑,你放心吧,我这就过去。”我展示着我的甜甜笑容,缓缓地走向了那位已经入座的宾客。
我打量了眼前的客人,这是一位看起来很有气质的男人,他的头发密而黑,一身整齐的着装,50开外的年纪,中等个子,方正的脸上棱角分明。
“我叫幸子,初次见面,还请多多的关照。”这句话是我每晚要说许多遍的职业台词,包括点头哈腰的那一套,我都娴熟得很。
“哪儿的话,不必客气,我叫铃木。上周我才来这里打工。”他的目光直直地逼近着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大,也不小,但看起人来露出很自信的神态,即便他在笑的时候,这双眼睛也是不笑的,但好像那里潜藏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日本男人很少有这种深邃的目光。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大老板吧。”这是酒吧小姐恭维客人的常用语。
“你还行啊!入门挺快的嘛,”他调侃着,“不错,我是株式会社社长,你是新来的?”
他坐在我的对面问我,整个脸庞丝毫没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从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机,随即为他点上了。
我歪着头一笑,“这么说来,你是老客人。”
“不,与你一样,我也是新人。”他幽默了一把,但仍是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可忆。”随口说出后,又马上更正道:“噢,不,叫幸子。”
“可忆才是你的真名吧,好名字啊!我喜欢。”
我牵强地笑笑,没作任何回应,怪自己脱口而出了。
“铃木先生,你想喝什么酒?”我转换了话题,本想说出那些老板娘竭力希望我们向客人推荐的特贵的酒的名称,但这种商业话语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来杯‘阿兹缸’(意为热的清酒)吧!可忆小姐,你自己随便点。”
我的神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我转身朝着吧台上的“基辅”(掌柜的)嚷叫了一下,那一望,望见了老板娘朝我眨眨眼,示意我点些贵的酒或者水果拼盘。
“我可不可以尝一下加拿大的冰酒?才刚到货。”我表现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好啊,你随便请用。”他处处用敬语,来酒吧的客人一般不会这样,都是居高临下的语气。所以这显示了他极好的教养。
“就是有点贵,真不好意思。”
“没问题。”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可忆,你不觉得你是这里的一朵奇花异草?”
“是,我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我要去适应这个社会。”
“你会的,因为你聪明而且有智慧。”
“这些对客人重要吗?如果你称赞我漂亮可爱的话,我会比较高兴。”
“你足够可爱,给满分;至于漂亮嘛,还凑合,可以打70分。”
“哈哈,你怎么像老师一样喜欢给人评分呢?其实每个人的审美观是不同的,男人女人的审美观也不同,各民族之间的审美差异就更大了,坦率说,我觉得我很漂亮,足够漂亮。”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哪来这么底气十足的高傲,也许我生来就不是当低三下四陪酒女郎的料吧。
“你一定是个处女,我没看错吧。”
听到这话,我有点不习惯,心想,酒吧客毕竟是酒吧客,我低下头,脸红红的,默不作声……
“可忆,听我说,辞去这里的工作,当我的小情妇好吗?每年我起码会给你的账号打进500万日币,你放心,我是个好人,而且我有家室,最多每周两次上你那儿过夜。”他的话说得很赤裸裸,直截了当。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好教养,比那些说话粗俗的客人还混蛋。
他又重复了一下,用那种商人的语气。
我当场就气疯了,那点女孩可怜的尊严一下子被面前这个男人击碎了,刚才与他之间的那点默契和对他的一些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天哪!我差点将他想像成什么尊重女性的高尚者了,原来日本男人终究是好色的啊! “对不起,铃木先生,你看错人了。”我加以拒绝,声音比冰块还冷,我起身后扭头就走开了。
随后,我躲到了洗手间里。委屈的泪挂在了脸上。是的,这个时候,我的心灵已经被情爱大师深深震撼了,爱情的火焰已悄悄在心中燃烧起来。我唯一的梦就是有一天能见到梦寐以求的大师。
我决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我要守望那片珍贵的爱情麦田。
因为铃木一直在他的座位上等我,其他的陪酒女郎一个个走过去,都被他挥挥手拒绝了。
见此状,老板娘急忙叩响了洗手间的门。
“幸子桑,你的客人还在等你呢!你快出来呀。”
我“嗨”了一声,出于客人就是上帝的礼节,我只好从洗手间里出来。
“幸子桑,怎么了?”老板娘问我。
“有点不舒服,冰酒的后劲还真厉害。”我找个借口。
“那别再喝了,小心点啊!”
我“嗨”了一下。
我极不情愿地走向铃木。
见我走了过去,铃木将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纸条递到我的手中,“可忆,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希望能接到你的电话,千万不要错过我,千万!”
我接过,然后将纸条往手心里一捏,又漫不经心地塞到了衣袋里,也算给他面子了。但心里在嘲笑他,别发梦了,好色鬼!
一个月过去了。
这不是普通的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生命的小船在人生的航海里颠簸、撞击,命运的波涛几乎要将它击倒、沉没了……
事情是这样的。
父亲患上头痛病时来已久了,但他是条硬汉子,忙里忙外,平时根本不当回事。疼痛发作时,他的脸会像猪肝一样红,这个时候他总是倒头大睡,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后,感觉就会好一点。
他曾在我的再三劝告下,去苏州当地的第一人民医院脑科做检查,但医生开出的一系列诸如脑部CT扫描之类的单子,他都塞进包里了事,全然不当回事,对我却说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那天晚上,我从酒店深夜打工回来,美子神色紧张地对我说:“可忆,我刚才给你店里打电话,可他们说小姐在班上不给接。是这样的,问题严重了。吃晚饭的时候,你的姑姑从苏州来电说你父亲晕倒了,送去医院后神志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检查结果是脑部发现一个直径3cm大的肿瘤,急需开刀做手术,要不然会压迫脑神经的,且肿瘤越来越大。但你父亲厂里效益不好,无法为他支付医疗费,而医院做那个叫‘伽玛’的脑手术加上住院用药费等需要预付近10万元人民币,亲友让你想办法筹款立刻寄回去,否则你父亲生命都有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呆了,全身发抖,脸色苍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想起父亲,我的心好痛,童年的情景一一涌现在眼前,但我强忍着泪水,因为从出国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东京不相信眼泪。
我想了想自家亲友的情况,说真的,亲友都不富裕,本身日子过得就很拮据,凑起来勉强借出个一两万元还有可能,可现在需要10万元啊! 10万元人民币对有钱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我来说,它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决定向周围的人借,也许那些在店里当陪酒女郎当了很久、穿戴名贵的女孩们会有钱。
但是,当我晚上在酒吧里好不容易向那些中国女孩开口要借钱的时候,大家都用各种理由表示了为难和拒绝。
“我的钱都寄往国内了。”那位长发女孩吸着烟,看也没看我一眼。
“对不起,我也正在为学费发愁呢!”另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福建女孩扔出这句话后就走开了。
“幸子,你说晚了,我上周还有钱,可是一个周末下来,我的钱全都扔到‘帕金宫’(沿街的赌场)了,输了整整30万。”平常和我有点交情的北京女孩美香两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救命要紧,既然这样紧急,那么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我全借给你。”终于有一个叫惠子的女孩愿意慷慨解囊了……
第二天晚上我去酒吧上班,奇怪的是所有昨天我向她们借过钱的女孩都一律远远地离开我,好像是要躲避瘟疫似的,连昨晚说得好好的,要将工资全部借给我的惠子都如此。
她们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但是见到我走过去了,就马上一片静寂,然后各自陆陆续续离开,重新找其他的位子坐。
我郁闷极了,心想不借就不借,也用不着这样啊! 回到家,我把酒吧里的这种情况向美子说了,谁知她却说:“那当然了,谁知道谁啊!你明天拿着钱走了,去找谁?在日本,你记着,没有像中国市民那样互相借钱的习惯,大家挣的都是血汗钱,如果你一旦开口,那么连朋友都没的做了,人家就会远离你了。”
这句话是不是一个暗示呢?总之,我把要对美子说的话吞了下去,本来落在美子身上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我当时存折上总共才结余21万日元,我只为自己留了1万元,20万元都拿出来了。
正好那时,我酒吧里的一位掌柜要回上海,为了节省邮费,我就托他将这20万日元交给我上海的舅舅家,由舅舅去苏州交给父亲,让他们先用起来,我这里再想办法。但是,做梦也没想到,我舅舅压根就没拿到那20万日元,那个掌柜去而不返,伤天害理地吞没了我那身上仅有的、去救父亲命的钱;我拨通了他留下的那个联络电话,根本就是空号。
那天,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心中忿忿不平。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命运将我推到了绝涯的山崖,我无路可走,该怎么办啊! 无奈之际,我想到了晓江,就在我决定给他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记不起他在上海的那些电话号码了。
我只能打往他苏州的老家,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听得出是他妈妈接的。
“伯母,我是可忆,晓江最近常回来吗?”
“这还与你有关吗?晓江是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