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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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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你什么了?”那是长成大男孩的晓江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你骗走了我的心。”说罢,可忆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然后就小鸟一样地飞走了。

小鸟飞到一棵大树下停住了。

那个大男孩紧紧地搂住发出小鸟一样声音的女孩,他们颤抖着将两片嘴唇贴在了一起。

就这样,记忆中仅存的一丝温情在那一刻被无限地放大了。“可忆要回家,可忆要回苏州家了。”她喃喃自语。 

第二节

我在网上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只要临行前到机场的日航服务处取票就可以了。我想给晓江一个惊喜的,就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黑夜袭来,我觉得自己快被这黑夜一点点地吞噬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我最终还是给晓江拨了电话。

“晓江,你好吗?”

“嘿,你电话来得也真及时啊!看来好消息是长翅膀的,哈哈。”晓江以一种极度兴奋的语气说。

“什么好消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大喜事啊!你难道还不知道?”

电话那端没有了声音……

“可忆,祝福我吧。我今晚就结婚了。”

“结婚?怎么从来没听你在e…mail里说啊!”

“是这样的,她是加拿大华裔,我们网恋了一阵,本来觉得好玩而已,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两个月前我出差去了趟温哥华,大家见了面,彼此感觉好得不行,等我离开前已经难分难舍了。所以,她就来中国与我结婚了。”晓江的语气显得那么喜悦,传到我的耳边,却是如此的陌生。

“那祝福你们。”

“谢谢,可忆,你也不要好高骛远,整天活在梦中,不要再等那位情爱大师了。人家这么多年都不来见你,可想而知,你所等的最终只是一个恶梦,知道吗?尽快把自己嫁了,听话!那就这样,我忙极了,现在得去花店买花,结完婚,我就随她去加拿大。对了,以后我们也不必再通信了,因为她是个醋罐子,我也想好好珍惜自己难得的幸福生活,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只要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再见了,bye!”

电话那端已经挂掉了,我却还傻傻地拿着话筒。

眼睛里最后的那丝光亮随即彻底黯淡了。

我慢慢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拿出了那套还没使用过的CARITA护肤品和化妆礼盒,慢慢地一样一样往脸上涂抹,直到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门。

我来到了神田川,站在一个可以遥望母亲当年居住过的那幢老房子的岸边,26年前我最初的生命就在那里孕育。

“我其实没有真正的故乡。要说故乡,那么就是眼前这条川流不息的母亲河;我更没有父亲,要说父亲,那就是苏州寒山寺钟声下的那条石桥的运河,那是父亲河。”

我将头朝向水中,从泛起的涟漪中看自己。毫无疑问,我是美丽的,岁月的洗炼、情感的炼炉,使得我已具惊人的美态。不是吗?你看看四周,多少行人向我投来了注目礼。

我陶醉地从水中看自己的倒影,那影子时而清晰、时而被水流弄模糊了,看见什么了吗?我看见了自己的红唇,红唇鲜艳夺人,微微翕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久违了,那不是妈妈在叫唤我吗?“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你在哪儿啊?可忆要回家,回到你的身旁。”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回过头去,那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下班的时间吧,只见行色匆匆的人们小跑步似地赶回家去,却没见妈妈的身影,我把目光投向那些美丽的中年女人脸上,但是,她们冷漠的表情告诉我这个叫可忆的女孩,她们不是我的妈妈。

我只好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神田川静静地流淌。看着那座“圣桥”。

圣,是生的最高境界。

圣,也是死的最高境界。

那一刻,幻觉那个站立在晓江身旁、穿上美丽婚纱的女孩就是自己。

“我的新娘,你真美!”

我成了新娘,苏州运河的夜船上就是我们的家,我躺倒在船上,身上铺满了鲜花,我的新郎覆盖了我鲜花般的身体……

我的眼前出现了美子正在分娩疼痛中的情景——美子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这次一定是个女孩,我的耳畔再度回响起美子的话:“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我听到了,听到心里去了。是的,情妇确实是个悲剧的角色。

就连那个永恒的卡米尔·克洛岱尔——罗丹的情妇,听到她那位当作家的弟弟保罗忧伤的诉说吗?“卡米尔,您献给我的珍贵礼物是什么呢?仅仅是我脚下这一块空空荡荡的地方?虚无,一片虚无!”

所以,可忆要去另一个世界当妻子,或者就成为永远的女儿。

我的嘴唇在嘟哝着哪一位诗人的那句诗“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er ear,I am death,your mother。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夜与逝去的日子接吻,轻轻地在她耳旁说道:“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 

第三节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好些年,在即将永远告别她的时候,我竟然说不出她的好或者不好,更说不出她好在哪儿,或者不好在哪儿,就像对一个人一样,你很难用好或者不好去评论他,因为好也没有纯粹的好,坏也没有绝对的坏。

如果,将东京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我遗憾地告诉你,我至今还没有看到过她的芳容,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没能握一下她的手或摸一下她的心脏;原因很简单,我不过是一只在她的背脊上爬行的蚂蚁而已。

今晚我穿上了和服和木屐。

穿和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妈妈生前说过的那句话——“年轻女孩穿和服时,后背都打成一个大的蝴蝶结,这样看起来活泼可爱。”于是,我选用一条湖蓝色的带子,在后背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这是一个樱花盛放、春风沉醉的时节,气候不冷不热,所以在公园或大街小巷,常常能看到一些妇人和少女穿上色彩缤纷的和服,那走着校洪步的木屐踩在阳光下的花瓣上,煞是好看。

圣桥下的这条河流叫神田川——从地图上看,它是流过东京脊背的一条小川。

这会儿,我倚在堤岸,看从河两旁的树上飘落下来的花瓣片片漂浮到河面,那粉色的花瓣在黄昏中呈现出娇艳的色泽。

四月的风,吹在身上的感觉是温暖的。因为,四月的风,四月的夜,四月的花,四月的少女都在与春天热恋着。

曾在四月,我来到了热恋的东京。

又是四月,我要离去了。

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水流来去的河面上,忽然,我看见了在那些漂浮的樱红的花瓣中,呈放着一朵蓝色的花,那花是我从未见过的,它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像蓝宝石一样熠熠发光。

“这花太美了,太美了。”我在心中赞叹道。

“是啊,这是天国之花,来迎接天使的,今晚,会有一位天使将从这里飞走。”

“谁,你是谁?”我左右环顾,却未见人影。

等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朵花的时候,它却神秘地消失了。

我好沮丧,就沿河岸一路追逐,想顺着水流找寻它的踪影,但就是找不到了,我干脆褪下木屐,让一双洁白的袜筒直接踩在地上,越奔越快;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的眼前刹时飘过了一抹蓝,我的内心一阵狂喜,那蓝扩散开来,几乎将我的眼睛遮住……

原来,那并不是蓝色的花,而是系在我背后的那只蓝色蝴蝶结松开了,蓝绸带的一端随风飘贴在我的脸庞。

我重新将腰带系好,仿佛给腰背插上一对蓝翅膀似的。

是的,其实我也知道,今晚,会有一位天使从这里飞走。

是什么东西在不经意中飘入了我最后的意识:一幅画面,一段对话,一幕场景,一场做爱,带着某种鲜活的真实感毫不留情地闯入这静谧如死的夜晚,在我如丝的游魂里闪回、跳跃……

最终成了一片混沌的、模糊的云雾。

最后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黑暗中有一道光闪过,光中呈现出一个影子,有点像柳叶的树杈,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毫不怀疑这是千野君(我仍愿这么称呼他)的那只手,是向我挥别还是要挽留我?记得他曾说过的关于“灵魂寄居”的话——人的离开如同只是那团黑色太阳实体的沉没,散发着璀璨之光的灵魂碎片会永远在风中飞舞。

至死,我还拥有他——从划破夜空的光中向我伸来的那只温暖的手,无疑我感到知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那一刻我意识已经混沌,恍恍惚惚中满眼都是妈妈的身影,她不断地向我舞动着双手。

“妈妈,穿上你的和服,我已成了和服天使,我的背后长出了一对美丽的羽翼,我要飞向你……”

我轻唤着、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第四节

你已经忘了吧?我俩把鲜红的手巾围在脖子上,一块去那小巷里的澡堂。

说好一起出来的,可总是我在外边等待。

湿漉漉的头发冰凉冰凉,一小块肥皂和我一起打着寒战,你抱着我,说了句:“真凉呀。”

……

这首在日本被无数人唱了又唱的怀旧的《神田川》,当然还有那一首同样不被人忘怀的忧伤的《苏州夜曲》,是可忆母女的生与死之歌,也是天堂里的圣歌。

当可忆被人从神田川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人们从被打捞上来的遗体的衣袋里翻出两张纸,其中一张是从报纸上撕下的一篇报道,被晾干后依然可以清晰地见到上面的文字。标题是——《心理学家千野君进了疯人院》,那篇报道上写着:“……这位在网上拯救了许多有心理障碍和情感困惑者的情感心理学家,自己却被情绪所困,这段时间来,家人发现他行为怪异,整夜无法入眠,终于导致精神错乱,目前已被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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