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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天哪!我到了,到了……”我不能自抑地狂叫起来,那一刻仿佛有种巨大的力量要将肉身催毁掉,整个生命在甜蜜的撕裂中狂舞燃烧。
就在这时,下起雨来了,雨淋在他的身上,湿在我的脸上,我们拥抱成一叶小舟,不断摇曳,不断漂游。暴风雨突然疯狂地刮了起来,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冲进大雨的幕帘中,我恍如一叶浮萍漂流而下。风雨以同样的凶猛在孤岛上肆虐,我瘫软靠在他的肩头,倾听着太平洋海潮畅摇着那持续的躁动。
“我喜欢、我愿意、我希望永远永远这样。”我梦呓着。
那是我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缠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饥似渴,没完没了,就像那雨,不停地洒落在岛上的土,岛上的海,不曾停息;过去所有的情感已不复存在,所有性爱的历炼都仿佛只是为了此刻的快乐。想起仍留在我床榻的那本被我读得烂熟的皱巴巴的印度性爱宝典《爱经》,我到此刻才真正领悟了它的意义——它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当《爱经》诠释成“爱情”的时候,它才变得空前绝后。
“千野君,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睁开眼睛,将手触摸着他的脸。
他的脸渐渐地在我的视野里清晰起来,我的心陡然下沉。
慌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惊恐地后退了二三步,我的脊背触到被烟熏黑了的水泥墙上,一阵透心的寒冷。
“你是铃木?不,你不是铃木。铃木根本就不会拉小提琴的。”我尖叫着逃离……
第三节
自从那个梦之后,我对千野君的渴求就更加强烈了,尽管梦的结尾不好,但梦中那份带给身心的强烈震撼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都不曾平息下来。
我从池袋北口一家音像店里买来了所有抒情的小提琴曲,在铃木不在的夜晚,我倾听他们。倾听的时候,我总是把灯打开,哦,对了,一直都没有对别人说过,我的那盏灯不是普通的灯,而是蓝色的灯光,是千野君在又一个情人节那天派人送到我学校里的。
就在那片蓝色的灯光中,在小提琴演绎出如痴如醉的旋律中,我会靠在床上,面对着墙上他的那只手画像陷入情色的迷离之中。我总是先吸一支烟,让烟雾迷住了我的脸,自然而然就幻觉起那次孤岛上的红色激情,当眼前呈现海潮汹涌的时候,我已不能自己。我的右手拧灭了烟蒂、然后往烟灰缸里一扔,然后就仰起头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千野君总会如期而至,他的手是那么有力,他的吻也是那么温暖。而相反,我与铃木之间的日常性爱,已兴趣大减。
借用狄德罗的观点“任何禽兽都多少是人”。那么我千真万确地认为任何人都多少是禽兽,我正是以禽兽的肉欲去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每完了一次,我在心中会轻松一次,像又付完了一次按揭租金。因为少了一次,因为又捱过了一天,我就离千野君又近了。
冬去春来,一年又是一年,岁月的脚步仿佛在朝着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奔跑,我的心也越来越不安和紧张,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想在网上查找千野君的照片,他究竟是长得怎么样的。但每一次已经上网了,已经在google的网页上了,但不敢一条一条点击进去,往往心跳加快,赶紧关闭网页,甚至很多次就直接将电脑关上了。
美子的孩子诞生了,是个男孩,这让李波兴高采烈。本来嘛,在中国,甚至就在日本还多少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这种传统的东西根深蒂固。毕竟男孩是将家族中的姓氏延续下去了。
那天我去看望她,他们简陋的小屋不乏温馨的感觉。这使得我第一次对“家”产生了隐隐约约的憧憬。
“可忆,你日文棒,来,参谋一下,准备给我们小宝贝取名为‘英夫’,你觉得这么样?”
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他长得和李波一个样,也就是说不英俊,那么赋予英勇的含义吗?“这名字是不是太多了?你随便往马路的人群中高叫一声‘英夫’,我敢肯定,保证有不少脑袋向你转过来,信不信?”我作出沉思的表情,然后说:“叫‘道夫’怎么样?男人最重要的是要走自己的道路,有人道,道义,那才构成了一个男人的人格魅力。”
“李道夫。不错,不错,很好听,比李英夫大气多了。”美子雀跃起来。
“好,可忆给我们一锤定音,就叫‘道夫’。”李波也显得很高兴,他走到孩子床沿前,望着那张粉嫩的小脸说:“小道夫,谢谢可忆阿姨啊!这么好听的名字。”然后朝我转过头来说:“可忆,追求你的人那么多,你也该考虑婚嫁了,有个家,有孩子,吃再大的苦也都心甘的。”
“是啊,可忆,你这么出色,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啊!好好嫁个人,日本人中国人都可以,当情妇总是个悲剧的角色。”美子刚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灼痛了我,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要收也收不回来了。
〖〗 勘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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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整个屋子在几秒钟之内一片静寂,还是李波在尴尬中打了圆场,“瞧我,都忘记给你们拿好吃的了,都还在锅中保温呢!可忆,你猜猜看是什么好吃的?”
“难道又有大闸蟹吃了吗?”我显出非常愉悦的神态说,故意装得对美子的那句话蛮不在乎。
“正是。我刚从上野的菜市场里买回来的呢!那里上海的河鲜、海味什么都有,价钱也不贵,一大半顾客都是阿拉上海人,我看都快成‘上野上海街’了。”李波滔滔不绝地说。
“可忆,那你就多吃点。咱家的老公确实不是自夸的,大菜小炒做得像厨师,里外活儿干得像师傅,还有,仗打得像战士……”头发蓬乱的美子在床上乐呵呵地说。
“打仗?”我一时不懂什么意思。
“可忆,别听美子瞎扯,她现在有了儿子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成仙了一样,在半夜里都见到她两只大眼睛盯着儿子的小脸看,不把小家伙吓坏了才怪呢!还有她说起话来不是心不在焉,就是三句中有两句是不正经的,真拿她没办法。女人怎么一结婚就全变味了,你看她衣衫不整,邋邋遢遢的样子,吃起猪头肉来狼吞虎咽,放起臭屁来毫不留情,常常污染家里环境,你看看,她哪里还像个美子啊!”李波向我抱怨道。
“嘿,老公啊,我成这样还不是你调教出来的,你不是说喜欢我的真性情吗?你不是说我的使命是在床上吗?你要我生一大堆孩子将来可以组成一个小乐队,你还说过我越邋遢越好,因为别的男人就不会瞧我一眼了,所以,我是因为你啊,因为你的要求啊……”美子娇嗔地说。
“喂喂,两位,拜托拜托,你们调情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呀,这么肉麻,人家怎么受得了?要不,我先告辞了。”我抗议道。
“不,不,可忆,对不起,可以吃饭了,来,这里坐。”李波在桌子旁招呼我。
“可忆,我觉得你也该当妈了,真的,只有成为母亲的女人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有了小道夫之后,我觉得我的心一下子就敞开了,好像身体有使不完的力气,胸口也被填满了。
我的两只眼睛确实是日夜盯着他看,百看不厌,我一直在想怎么会这么神奇,我怎么能生出这么英俊的小子,简直就是安琪儿!可忆,你看,这小家伙头发乌黑,天庭饱满,胖嘟嘟的脸,整个就是咱家老公的翻版。”美子望着熟睡的孩子,眼里闪着异常的光亮。我注意到美子以前称呼李波是“我老公”,有了孩子之后,她已改称他为“咱家老公”了。
我看着美子,却看不到自己。
我们三人在吃饭的时候,几乎也是美子一人在滔滔不绝,不外乎是小道夫怎样的可爱,怎么聪明,怎么惹人喜爱的,她甚至连小道夫将来干什么工作学什么专业都为他设想好了。
更有趣的是他们两位为小道夫将来是否娶日本女孩为妻而大大辩论了一番,列举了一大堆日本女孩好或者不好的方面。好主要是体现在比较贤惠比较可爱比较有礼貌,不好主要是指性观念性行为性意识比较开放随便,所以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他们的儿子绝对不准娶日本女人为妻,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小道夫戴上绿帽子,最好还是娶个家乡的女孩,要保守的、漂亮的、丰满的,还要不靠他们小道夫养的——也就说会挣钱养活家的勤劳女子。
我在旁笑着,心想他们孩子将来的妻最好是美子的翻版,只有美子才符合这么苛刻的要求,上海不是有句谚语吗?就说谁家的媳妇像谁家的婆婆。
从美子家出来,小道夫的笑脸和哭声都远去了。坐在东武东上线的列车里,我觉得自己像小猫一样孤独,刚才美子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在此刻却深深灼痛了我的心——“当情妇总是个悲剧的角色。”
是啊,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我当初有选择吗?我现在有选择吗?“将来呢?”就是有选择,我大概还是会当情妇的。
当然这个铃木,我一毕业找到工作就立马与他“撒哟纳拉”,一把将他甩了奔自己的前路。但是我的精神偶像,我的千野君他一样也是个有妇之夫啊,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夫人情况,但是他始终有意无意地在暗示他的夫人的存在,而我感觉他的这种传递正是一个信号,就是我们之间将来发展也只能是情人关系。
这真是所谓的命运吗?我命中注定就是当情妇的料?从那个英国男人大言不惭地要求我成为他的中国情妇开始,我就朝着一条命定的情妇之路上走了。但是……不,不,我和千野之间这么深刻的爱又怎么能与情妇特定的世俗含义相提并论呢?那是一种无怨无悔、超越一切的爱。那是一种根本就无需用婚姻来保障的情感,那是神圣的东西,那是美子这样缺少精神层面的女人永远无法了解的情感。
我才不会选择美子这样的生活呢,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只要你随便去叩响哪家的门,来开门的一定就是另一个美子,我指的当然不是名字或者长相的雷同;但是你从冲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