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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传-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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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将这个天地都裹成素白后,终于停了。

梓竹是在雪停后的第二天夜里才苏醒过来的,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雪停了吗?”声音缓慢而沙哑。

柳青没有说话,扶着他起身,一碗热水递到梓竹嘴边,喂着他喝下。

梓竹又问了一次,“雪停了吗?”

柳青犹豫了一会后,才点点头。

“扶我出去。”

柳青劝说着,“天无半颗明星,我看今日就算了吧,你还是先好好养病。”

“扶我出去。”梓竹坚持着。

柳青叹了一口气,才扶着脚步虚浮的梓竹走到屋外。看着梓竹愈发单薄的身体,像是一阵稍大点的风都能将他吹倒的模样,柳青更是不忍心了。

奇)屋外并不是像柳青说的那般无半颗明星,而是星象明朗,连月亮都难得的明亮,落在山间白雪上,无比清明。这是观星象的最好时候。

书)但梓竹却是全身僵硬,脸也是越发惨白,半天说不出话。他花了全身的力气,才足以转过头去,看着柳青,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花开的星宿呢?怎么不见了?”那表情,似乎只要柳青将话一说出口,他就会就此死去。

网)这就是柳青不愿让他出来的原因,月儿刚挂上夜空的时候,柳青已经观过天象。同样的,她已经找不到花开的命盘,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在她心里,花开的命运不该如此。

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星宿,当属于自己的星宿不见了,那只能说明,她已经死了。柳青不敢说出口,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但她还是想安慰眼前这个痛苦不堪的人,“我看过花开的命相,她命中有三年是个劫数,将来是好是坏都因为这个劫数。现在还不到一年,应该不会有事的。”

梓竹一动不动,身体像是凝固了一般,面如金纸。

柳青不忍心见到他这模样,催促了一下,“还是先进去吧,你现在急需休养,再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可就在柳青刚说话的时候,梓竹突然动了动,然后从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沾满了衣裳和白雪,鲜红无比。而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了气息。

那天夜里,柳青花了全部精力才将他救活,仅剩下一口气吊着。隔日柳青又观了天象,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急忙进屋,对着昏迷不醒的梓竹说道:“你若不醒来,必定后悔一生!”而往后的日子里,无论多少药汁从他嘴中灌进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声息。而他的气息,更是像残烛般微弱,随时都可能醒不来了。

那时柳青也已经注意到有只白蝴蝶一直在梓竹的身边飞来飞去,偶尔会停歇在梓竹的额上,久久不肯离去。

柳青看着梓竹苍白的脸面,对蝴蝶儿说:“他是你的故事,但你,却不是他的。”

蝴蝶儿没有离开。

只有在深夜人静的时候,它的身体便发出荧荧的白光,像是将什么注入梓竹的体内。许久后,再次飞离的时候,却显得虚弱。

梓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在他微睁开眼的那一刻,柳青就将他拉扯出外,指着天空,道:“看,她回来了。”

梓竹不敢再抬头,怕看到的,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但在柳青再三的催促下,才慢慢地抬起头,清明的天空,那颗属于花开的星宿真的又挂在了上面,微微地亮着。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是真真切切的。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泪水立刻从眼眶中夺出,再也止不住。梓竹不想如女子般哭哭啼啼,但情到深处,谁又能控制?

梓竹的病终于好了,整个人如重新活过来一般。这次的事情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执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花开有事。他无法再一次承受这种比死亡还痛苦不堪的感觉。

看着掌心的那簇头发,紧紧握住,用尽力气。

还有两年,他就能去找她了。

“等我。”梓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第三十九章

传说中上古有一神兽,名叫白泽。它通体雪白,通晓人言万物,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瑞兽。常年居住在昆仑山上,极少出没。

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谁又见过呢。

大雪刚停不久,天边红光万丈,片刻间,一俊美男子出现在这山林中。那男子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像是极薄的冰,寒而润。他的长发尽是雪白,身着宽大的白衣,袖口和领口绣的是金色的祥云,一层又一层,繁丽而又华美。他周身被一股冷风包围着,隐约能看见其中竟夹杂着冰雪,那发丝和衣角不停地翻卷着,空气中有一股冰雪冷冽的味道。不知是从哪来的神仙。

此刻这神仙却紧紧地皱着眉头,唇也抿得紧紧的,手一挥,他面前的雪堆便散了出去,露出了底下一具残破的尸骸。那尸骸冰冷僵硬,周身是凝固了的黑血,伤口处都是冻伤般的紫黑,皮肤也是青白青白的。她已经死去很久了。

男子的双眸中露出悲痛的神色。他单膝跪下,缓缓地伸出手,抚上那人冰冷的面庞,自责地说道:“我到底还是来迟了。”说罢,便用另一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向其中按去。神奇的是,那手竟穿过了衣裳和骨肉,却不见衣裳有破口,也不见一滴血。随后男子将手拿出,手上多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珠子外裹着一层不停涌动的光芒,而珠子内白茫一片,却在片刻间变幻万千,似水流,似云腾。

在珠子拿出后,男子的脸色稍显苍白了一些。他将尸骸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然后将珠子喂入那尸骸口中,立刻的,那尸骸身上的伤口竟一点一点地愈合起来,除了碎裂的衣裳和周身的污血,都看不出哪有伤过的模样。渐渐的,那原本该死去的女子,胸口竟有了些许起伏,身体不再冰冷僵硬,还有了些许温度。只有双眼还是紧闭着。

“鸦,出来。”男子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说道。

一只一直站在树梢上的乌鸦便拍着翅膀飞下,落地时,已经是人类的姿态。他面貌也是俊朗,只是面无表情,稍显冷漠。却恭敬地跪在那俊美男子的身侧,等待吩咐。

“带她回去,我要去一趟地府。”男子说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怀中的人。

“是。”那个被唤作的“鸦”的男人恭敬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动不动的人,从背部张开巨大的翅膀,向远处飞去。

在他飞走后不久,原本站在雪地里的白衣男子也突然消失不见,只是地上卷起了一点雪花,随后雪花落下,一切回归平静,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之后地府似乎闹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惹得天上的神佛都知晓了。玉帝叹道:“还是将它捉来?上次青女私放了它,本以为它会去昆仑,却想不到它私闯地府闹事,为的竟是青女的魂魄,真是孽缘。”随后玉帝、王母皆望如来,似乎想知晓他的看法,而佛祖却只是闭着双目,说了句:“一切皆有定数。”这事不了了之。

花开做了一个梦,梦很长,长到好像一辈子一样。梦里面将那些好的坏的故事重新上演了一遍,连那时每个人每个眼神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显得更加痛苦不堪。直到梦里她将魑杀死后,自己也被白雪掩埋,这段痛苦才算暂时结束。

可不知道怎么了,当那段痛苦刚刚结束,梦又朝着另一个方向重新开始。但这次却是好的,梦里他们在山里遇见了魑,白草受伤了,但并没有死,他们逃出了那座大山,一路向南,走了很远很远,执着地寻找着那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他们哭过笑过,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受了很多很多的伤,但却是自由的,快乐的。路上没有梓竹,也没有老道士,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着,少了彼此都不行,真的不行。后来的几年,他们真的找到了一座山,那山也叫白头山,但却不是像有吃人的妖怪在里面般阴森可怖,而是种满了桃树,春天一来,漫天花瓣,怎么望都望不尽,可好看了。山中还有许许多多无害的牲畜,自由自在。他们在那里搭了间小茅屋,与世隔绝般地活着,岁月无声无息地走了,桃花红了一遍又一遍。梦里的他们已经长大,他变得温柔,她变得喜笑。

总之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美得让人忍不住落泪。梦里的她,是真的哭了。

而后,这段美好的梦镜又一次转变,转变为先前的痛苦。有了甜蜜的对比,那些苦痛就更加撕心裂肺了。当苦痛完结,美好又接着上演。整一场梦,都在这两个梦境中反反复复,好像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花开几乎疯魔,任谁都会疯魔。

当花开终于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梦中白草长大了的样子,他的眼睛依旧像太阳般明亮,依旧有温暖的光在里面静静的淌着,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顶上是万里晴空,只有一片薄薄的云在缓缓地动着。风是也轻轻的。山间都是桃树,树上开满了花,风一过,那花瓣便无声无息地落下,何其灿烂。偶有松鼠在树丫上停下驻足,奇怪地看了明显与它长得不一样的“人”一眼,又欢快地继续在林间穿梭。那些奇怪的东西并不关它们的事,才不会去想为什么他们长得跟自己不一样,自找烦恼。

大概还在做梦吧。花开愣了愣,几乎落泪,她轻轻地唤了声,“白草。”那声音,轻得那像是能被风吹散,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白草答应着。

“白草。”花开又唤了一次。

白草又答应了一次了。

花开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而白草,也不厌其烦地答应着,仿佛这样下去,就能到天荒地老,再也不用去理会周遭的事物。

很久很久后,花开缓缓地伸出手,抚上那人的脸庞,一阵暖意传入掌心,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她哽咽着说,“白草,原谅我原谅我……”

白草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轻声说:“我从未怪过你。”

花开听完后,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那种,像个孩子一般,没了分寸。这一句话,终于可以让她放下心中那纠缠一生的愧疚和执念,终于都烟消云散了,终于能放过自己了。

白草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一直轻轻地拍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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