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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学校的报名通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新生报名分六种情况:第一种,有居民户口本,有房产证的;第二种,有居民户口本,没有房产证的,但有购房合同,有发票,有单位证明的;第三种,农民工子女,有打工单位证明和居住证明的;第四种,三代同堂的,户口随祖父祖母的,有房产证;第五种,拆迁户,有户口本,有拆迁证明的;第六种,有户口本,租房户,有街道和居委会证明的。
张青云判断,世界上或许没有任何一个别的国家有我们如此详细的儿童入学规则,你的户口,你的经济状况都写得明明白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属于哪个等级,小孩子从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灵从小就受到了伤害,父母是个没本事的人,他连房子都买不起,他是个居无定所的人。孩子会认为,我们家是穷人,别人看不起的人。
这种人为的划分,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深入到每一个人的骨髓里,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经常唱,砸碎万恶的旧社会,翻身农奴得解放。以为到了新社会就人人平等了,谁料想有关部门创造的户籍制度、城乡分割的二元社会结构,和一些大城市人为制造的门槛,让张青云这种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感到人生是越活越复杂,似乎每前进一步,就有被脱一层皮的感觉。
《省府大院》第二部分 《省府大院》第六章(5)
就是因为你的出身、户口、贫富、长相、气质、社会关系,你随时面临和别人的不公平竞争。同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就因为人家会投胎,父母是北京人,他天生就有了留京的指标。你是外地孩子,学习不进入前几名,得不到留京指标,你就只好哪里来回哪里去。他可以不劳而获,不用跑就到了终点;而你必须拼命跑完全程,还要把大批的对手比下去,获得好的名次,这样你才有资格到达终点。
张青云带着儿子在街上溜达时,每每看到在城市的建筑工地上打工的农民兄弟,穿着脏脏的衣服,戴着安全帽,皮肤被晒得成了焦炭的颜色;裤腿上不是泥就是油漆;脚上的皮鞋早已经变了形,看不出原来是黑的还是白的,肯定从来没有擦过。他们嘴里叼着劣质的香烟,走路一摇一晃的,还哼着小曲。
张青云看着他们就出神,就想到自己当初要是没考上大学,就会和他们过一样的日子,每天乐乐呵呵的,农忙时回家种种地,帮乡下的老婆收割庄稼;农闲时就到了城市里,凭自己的手艺打工挣点活便钱,也没有时间读书思考问题,也不会有任何怨天尤人的想法。随便得到一点东西,就感激得要命,满足得要命,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幸福”,做农民实在是“幸福”,不是有一个调查吗,问中国现在哪个阶层的人感到最幸福?结果网上公布出来了,是农民,农民的幸福感最强。
于是就有专家学者出来,立即论证为什么农民感到最幸福?发了一通鸿篇大论,结论是农民们生活在现在,实在是应该满足了。张青云看了他们的议论,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狗日的!”就你们那水平,还配称专家,歇了吧你!要是在一个公平竞争的社会里,就你瞎子摸象似的搞出的那种东西,也叫成果!不饿死就算不错了,实在不配坐在那么好的位子上搞研究。
还有一些假假的文人,所谓的作家,一天到晚歌颂乡村的美好、优雅、情调,认为只有乡村,才是文明的所在。只有农民的生活,才是真正有诗情画意的生活。张青云每每看了他们的所谓大作,都要恶心得想吐。
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他们吃饱了,喝足了,口袋里有用不完的钱,不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养老疾病发愁了,他们可以享受乡村生活的闲雅了,他们就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也会坐在田埂上、小河边,静静地欣赏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一点一点坠入西边的晚霞里。
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农民,守着那家里的二亩地,除了化肥、种子、浇水、收割的投入,打到手的几百上千斤粮食,基本是平局,只是落了白辛苦一年。一亩地就是打上一千斤小麦,也就是七百块钱的收入,除去投入,也就是三五百块的收入,这要一个人花一年,吃穿用度,门头差事,他能潇洒得起来吗?不出去打工,挣个活便钱,孩子上学、家人看病,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死。乡下人许多都是小病不舍得去看,拖成个大病,大病更没钱看,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农民最幸福!农村最有情调,张青云觉得,要是农民兄弟学会了看报纸或者思考问题,脑子里转过来弯,那发表这些奇谈怪论的所谓专家、作家就惨了,走在大街上,要化装,要不然被人认了出来,脸非被人打肿不可!
在省政府秘书长袁保山的办公室,张青云努力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向初次打交道的袁大秘书长简单汇报着自己的工作经历。
《省府大院》第二部分 《省府大院》第六章(6)
他心里非常明白,袁保山这样给自己面子,第一天就屈尊和自己这个小萝卜头拉家常,关心自己的进步,实际上是看王天成的面子,是向王天成主动示好的表现。
这官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当年袁保山在整个清河省多红啊,是省长李大化的铁杆兄弟,在整个省政府,除了李大化,他就是最有实权的人物了。像当时的常务副省长王天成和后来的林正义,说是省政府的二把手,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权。
这个常务副省长,有时候虚得很,会做了,你还有点权力;不会做了,你很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架空。什么叫会做?说白了,就是要主动和一把手搞好关系。这个对别的人不难,但对二把手来说,或许是天下最难的事情。
中国有自己的国情,这个二把手,不是一把手让谁做谁就能做得了的,是组织上安排的。组织是谁决定的,还是人,是说话更算数的上级领导。具体到一个省,谁做常务副省长,还是由中组部说了算,当然还要象征性地征求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意见。
说了一圈,就是为了说明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不管是王天成或者是林正义做李大化的常务副省长,李大化都没有最后的决定权,他就是不喜欢谁,那也没办法,只能够接受现实。否则你就是不服从组织的决定,就是没有胸怀,缺乏大局意识,一句话,作为一把手,你的素质太差了。如果给组织部门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你的仕途基本上就走到尽头了。
所以即使有不满,也要憋在心里,脸上决不能显出来。反正你是一把手,只要动心思,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把不利因素向有利因素转化。在官场上典型的做法是,通过巧妙的授权和分权,把二把手的权力分散,不动声色地就削弱了这个最危险的对手。
多年观察政治,看过听过研究过太多的权力争斗,张青云知道,正职和副职永远就是一对冤家,党校的校长和副校长,市政府的市长和副市长,省里的省长和副省长,只要在台上一天,就会斗一天。
至于怎么斗,却是各人有各人的斗法。
具体到省政府来说,就是李大化和袁保山只要密切配合好,可以玩弄任何一个副省长于股掌之中。重要的财政权、人事权,都在李大化手里握着呢,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具体由袁保山负责落实。
他们两个可以完全撇开任何一位副省长,按自己的意愿做决定,他们两个就是省府大院最大的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而现在,李大化已经淡出政坛,只剩下一个袁保山,凭他的实力,独角戏根本就唱不起来,主子换了,这个新的主子就是代省长王天成。
而作为王天成的秘书,张青云知道,自己的地位在这个节骨眼上陡然上升,成了谁也不能忽视的力量,袁保山对自己的重视和关心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政治旋涡的中心。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让人还来不及做周详的思考和准备,就已经进来了,成了这个高速运转的权力机器最核心的一部分。
坐在袁保山对面的沙发上,张青云满怀谦虚、感激的心情,和袁保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袁保山又问了一下张青云的住房情况和爱人、孩子的情况。
当听到张青云说还在党校住着七十多平方米的破房子时,袁保山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我安排他们赶快把你调过来,调过来你就有资格分房子了。省政府办公厅在东郊有二百多亩地,准备建新的办公楼和家属楼,到时候省政府就要整体搬迁过去。设计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上省长办公会定了,明年初开工可能没问题。到时候你就会有一套大房子,处级干部可以享受一百五十平米的。”
《省府大院》第二部分 《省府大院》第六章(7)
省政府整体搬迁,清河省委省政府早已经有这个规划,之所以迟迟没有实施,就是因为换一任领导改一任规划,换一任领导有一任领导的看法,轻重缓急,大家看法不一样。
李大化当省长时,就想上马,按张青云的估计,如果他能够顺利当上省委书记,省委、省政府早就搬迁到郊外去了。李大化这个人敢想敢干,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从这个脾气上说,他和王天成属于同一类人。
但清河省爆发的系列腐败案,让李大化上升很猛的政治势头来了个急刹车,中央从稳定全局出发,从外省调来了郭云石做省委书记,可能考虑到李大化确实能力非凡,经济上又没有问题,就又让他做了一届的省长。
做省长和做省委书记,虽然都是正省级,但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二把手,按党内通行的叫法,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谁是主谁是次,大家心里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