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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吩咐她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人,弄晚银耳莲子羹过来给大奶奶宵夜。
秋吟前脚才去来,秋容便后脚跟了进来,见荣少楼闷坐着,忙给他沏了一壶他最爱喝的老君眉。
“早跟你说过了你如今也是半个主子了,什么事让跟着的丫头做,我跟前这些琐事也用不着你,你好好拿出姨奶奶的款儿来自己尊重些就好,别事事都让惠如掐尖儿。”
荣少楼见她忙前忙后的不停手,忙一把将她按住,忽想起连馨宁如今身子不便少不得要收敛些,不由将脸凑近来秋容白皙的颈项间闻了闻。
“爷!就你没正经,爷身边的事我能放心交给哪一个?再说也都做惯了,要真让我天天闲着等人来服侍,我可是浑身上下都要不自在了。”
秋容见他举止亲昵,一时也有些忘情,想着二人私下的情分原就不同,也便与他你我相称起来。
才说了几句荣少楼搂着她就要求欢,秋容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推开他自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悄声道:“晚饭的时候那边送过来的,说是她们姑娘让转交给大爷。”
荣少楼一听便知道是青鸾的东西,想到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同秋容厮混,忙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径拆开,里头竟是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气。
秋容见荣少楼繁复搬弄那块空空如也的帕子,不时还感慨万千地长吁短叹一阵,不由心里纳闷。
“这青鸾姑娘若是思念大爷,何不写上两句话做个念想呢?这什么也没有又是怎么个意思?”
荣少楼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叫你多念书你不肯,这里头自然是有学问的。她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写,可这一块丝帕,分明就是她在对我说话。”
见秋容还不明白,荣少楼又轻抚着丝帕念叨了起来:“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思';这般心事有谁知。”
“啊!原来竟有这样的意思,青鸾姑娘好才情。”
秋容脸上一副钦佩不已的样子,心里却暗叫不好,这青鸾姑娘手段也太高了,人都不用到跟前儿,才一块不起眼的破帕子,就惹得大爷魂不守舍只想着她了。
果然夜间连馨宁回来之后荣少楼也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只神色恍惚地坐着,同他说话他也多半答非所问,连馨宁体谅他手了自己一天一夜想必是累坏了,也不敢太劳动他,忙让丝竹把床榻收拾妥当先伺候他睡下。
这时秋吟又端着甜羹送了进来,说是大爷特意嘱咐的,做给大少奶奶宵夜。边说还边拿眼角觑着连馨宁直笑,把连馨宁臊得不行,还是玉凤过来打了个岔哄着秋吟一同出去来才罢。
“看看你大爷屋里头这些人,个个伶牙俐齿的,要不小心点,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她们背后耻笑了去自己还做梦呢!”
梳头时连馨宁对着镜中的丝竹苦笑,丝竹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知道奶奶心里难,这荣府里的水少说也有三个连府那么深,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奶奶好吧她们都上赶着巴结,若奶奶不好,只怕一个个都要来糟蹋呢!光看那个表小姐,竟比荣家的正牌小姐还要嚣张。”
“嘘……这话说不得,这些日子你难道不曾看出来,罗佩儿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忌讳,谁敢对她说三道四,给太太知道来只怕不是少层皮这么简单呢。”
“也是,若不是太太下死力护着,她这么个无钱无势力的亲戚小姐,多早晚也不能有这么大的体面!”
“你还说!”
“是!”
主仆二人说笑间也已经收拾妥当,连馨宁才病了一场身子也并不曾好利索,不知是否真的体质太寒的原因,这孩子似乎故意与她为难,原先身体还是好好的,有了身子以后竟越发不如从前了,总是精神头很短,有睡不完的觉。
丝竹伺候她睡下便自去了,此时荣少楼已经睡熟,昨日癫狂一夜今天又忙来一天,他自然是困极的,连馨宁却只道他的疲倦全是因照顾自己而起,因此心里越发柔肠百结起来,伸手轻触他熟睡的脸庞,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怜惜。
多大的人了还是像个孩子,睡着了竟蹬被子呢,枕头也被他挤到了一边,没一处是安份的。
摇着头给他掖好被角,一块素色丝绢帕子从枕边划落了出来,直结落在了她的掌心。
第 30 章
陌生的香气在小小的锦罗帐中氤氲开来,连馨宁怔怔地看着手中这轻薄柔软的小物,心口却如同被一把生满了铁锈的钝刀狠狠划过又来回切割着似的,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起来。
昨儿个赴宴前明明由她亲自为他换的衣裳, 如果他真是一直都在家,一直都陪着她,那这女子用的帕子从何而来?她素来不喜薰香,他一向殷勤小心,也不可能拿这明知不讨好的东西来送她。
他身边除了她这个老婆,还有两个姨娘,秋容是个省事的,也不爱个香啊粉啊的,惠如虽喜奢华,但荣少楼对她的情分实在有限,又怎会到了要将她的帕子贴身收藏的地步?
再看那张熟睡的脸,那么宁静安详,这张总令她感到舒心和被宠爱的脸,如今却变得异常不真实起来,原来在这荣府里,并不止是别人,就连她的枕边人都有着不愿让她知道的秘密。
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胡乱睡下的,一声声听着外头的更漏,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四平八稳地躺着。
身边熟睡的人并不知道他单纯的小妻子此刻正在经历怎样一个天人交战的过程,还是习惯地朝她身上靠了靠,腻歪地将她搂在怀里,却不曾发现这具熟悉的身子今晚特别僵硬和发凉。
这一夜之后连馨宁还是和往常一样贤惠乖巧地伺候着荣少楼,小心翼翼地在荣太太膝下承欢,努力应酬府中的每一个人,仿佛这一夜只是一场噩梦一般。
因为年前的离家疗养,荣少楼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因此正月一过他便也开始接手家中的生意。连馨宁冷眼旁观,原本以为荣少谦不会那么容易把权给他,谁知他竟答应得十分痛快,倒是荣太太显得有几分犹豫,似乎还是担心荣少楼的身子受不住,最后却架不住老二和老三联合起来帮忙游说,也只得答应了。
自此荣少楼回家的时辰便越来越晚,有时是下面的分号来人了,有时是常跟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某老爷相请,总有说不完的理由,等到大半夜,又会有家人小厮跑来送信,说是大爷在谁谁谁家喝醉了,就歇在外头了。
在外头搞仕途经济的爷们儿大多如此,府中众人也都不理论,唯有连馨宁越发沉默寡言了起来。
这日,已经到了摆饭的时候,荣少楼却不曾出现,也没差人回来送信,丝竹看了看枯坐镜前不知在想什么的女主子,心里也少许有了些不详的感觉。
“奶奶,要不找个小厮到前头去找找?许是大爷忙忘了,耽搁了吃饭可是要把身体弄坏的。”
连馨宁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了半日,还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半晌见满满一桌子饭菜已经摆上了,几个丫头正无措地站在桌边看着她,不由无奈地叹了气,说了声吃饭。
荣太太早就以她有了身子为名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虽然她还不曾轻狂到当真大大咧咧歇着不去,可今儿个却真不想动弹,便叫玉凤过去告罪一声,说她身上不好,别硬过去了反倒给太太过了病气。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早已大黑,荣少楼仍旧不曾回来。
连馨宁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绮年玉貌犹在,青春韶光尚存,何以莫名其妙便红颜未老恩先断了?是她不够温存体贴,还是不够聪颖解语?竟逼得他出去找了女人,而那个女人,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情不自禁地伸手覆上了微凸的小腹,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不知此刻她心里想什么,会不会都给孩子听了去?不成,总不能让他一生下来就怨恨他的父亲吧,平心而论荣少楼对她的胎还是十分紧张的,特地请了大夫住在家里供着,只为了怕她出一点差池。
还是,他关怀的只是她肚里的孩子?只是这个荣家后继有人的香火?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外头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接着便见云书走了进来。
“奶奶,二小姐看你来了。”
清华?连馨宁听了一愣,夜都深了她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转念一想必是去给荣太太请安的时候得了她生病的消息,不由暗叹做人还是不要说谎的好,这不才说下了大话,就惹得别人不得安生了。
才一出房门荣清华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扶着她坐下,见她气色尚可,这才舒了口气。
“我的好嫂子,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病了?前些天我见你就没精神呢,原想着过来瞧瞧你,但你这里如今可是府里最红火的地方,太太和姨娘哪天不来的十八遍,想想也没有我能照顾到的地方。我在这府里怎样,是不敢瞒嫂子的,不过是个最不像小姐的小姐罢了。”
荣清华说着说着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原是来探病的,却说得好像特地来倒苦水似的,连馨宁见她如此也怕她心里不过意,忙说了几句笑话打了岔,这里丝竹也奉了茶,姑嫂二人一面吃茶一面聊起了家常。
“大哥哥又不在家?所谓能者多劳,可见他果真能干呢,以前二哥哥当家的时候,可不曾像他这样有这么好的市面,总是有人请忙得脚都不沾地儿的,我还常听他屋里的丫头说他晚上没个去处,老爱拉着她们跟他下棋,又不肯让着她们,总赢。”
“是么?二叔倒是个有趣儿的人。说起来他也年纪不小了,等将来娶了二少奶奶,自然就不会这么着了。”
连馨宁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一沉,荣少谦管了好几年的事,而荣少楼才进去几天?更何况荣少谦一直独当一面,荣少楼如今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