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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二次直接对上他的目光,我一直以来都避免那样做,不过今天,奇异的感觉没有出现,他的眸子介于灰蓝和灰绿之间,很深邃,很正常。那天一定是光线的作用,我想,哪根筋搭错了出现的幻觉。
「这取决于你想让我干什么,」我说,「请我吃饭,没有安排,留下来加班,有安排。」
文斯笑了一下:「我想是前者。」
我点了点头:「你确定知道我不认识什么美女吧,我只有一个姐姐,而且已为人妇。」
文斯摇摇头:「你的姐姐很安全。」
「那好。」我说,这事就决定了,虽然我不清楚他干嘛要请我吃饭,但我相信,上了餐桌一切就会水落石出。最坏也不过是借钱,对吧?
晚上我和他结伴走出去,在富丽堂皇的火烧云下驱车前往「红天鹅绒酒吧」,那地方在河滨,靠近郊区,周围有一片漂亮的森林。车里没有开空调,所有的窗子都摇下来,晚风舒适,我的旅伴很沉闷,专心把着方向盘,几乎不开口说话。
只有一次,我记得,我打趣地问:「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文斯说:「试过了,没找到买家。」漂亮的回击。
夜j□j临时,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红天鹅绒跟我印象中的酒吧没有丝毫相似,这里一点也不嘈杂,岂止是不嘈杂,简直又黑又安静,没有浓妆艳抹的女士,没有镭射灯光,没有摇头晃脑的失足青年,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喁喁细语,一个女人在舞台上弹钢琴,正好衬托着周围更静谧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倒在桌上睡着我都不会吃惊。现在我看穿了文斯的计划。
「你要点一首我心永恒,然后向我告白?」
文斯根本懒得回答,他打了个响指:「菜单。」
那天我点了小羊排,菜上来之后我就忘记了胡思乱想,文斯吃得很少,给人感觉好像是不好意思让我一个人饕餮,才勉为其难假装对食物感兴趣。
饭后,我喝着咖啡,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喷了出来。
「你看上去是个可靠的人,莱尔,我就直说了,」他说,「我不是人。」
我赶紧拿纸巾擦嘴,「是啊、是啊,你是个超人——这是一个笑话吗?」
文斯看着我手忙脚乱,「不,我是说……」
我停下来侧耳倾听,他犹豫了一下,「好吧,你会知道的。结账。」
他说结账的时候,似乎也在说,话题关闭,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出去,他说他还有一些事情,让我自己搭车回家,然后走掉了,夜色将他包裹进一片黑暗。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不远处,飞虫围绕着一盏路灯打转,水泥地上的光线闪烁不定。我思考着文斯说的话,你会知道的,知道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但他的语气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让我无法放下心来。我做出了一个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诧异的举动,我顺着文斯消失的方向走去。
当时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你不可能在这里拦到出租车的,然而这个距离要徒步回去也太累人了,找到文斯,去跟他说你可以等他把事情办完。
他走的是酒吧靠河岸边的一条小道,没有路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弦月打在河面上,泛着黯淡的波光,道路很平坦,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遇到什么歹徒。看那座斑驳的石桥,绝对是十佳抛尸地点之一。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五分钟,视野渐渐亮堂起来,灯光来自于一片仓库似的建筑物,乒乒乓乓的垃圾音乐传入我的耳中。这里像是红灯区和跳蚤市场的结合体,霓虹灯此起彼伏,到处是醉汉、j□j,以及其他来找乐子的三教九流。
跟丢了,我沮丧的想,文斯一定在哪里拐了弯,他那一本正经又清心寡欲的样子,我真难以把他和堕落两字联系起来。正当我垂头丧气准备往回走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熟悉的影子。
就在十字路口,穿着红色短裙,上半身几乎j□j在外的女人身边,文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可以说是魅惑的微笑。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到袋鼠与考拉搅在一起,费了很大劲才把下巴合拢,藏在一辆SUV车后。
你这是跟踪,明白吗?在我心里,一个声音说。但是我不可能现在出去对文斯进行道德讲坛吧?而要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开,我会一个星期都耿耿于怀的。所以我一定要看个究竟。
他们交谈了一阵子,更准确的说是调情,文斯搂着女子离开了,我沿着街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直到一条阴暗的小巷。文斯把那名女子按在墙上。
「不要在这里吧?」我听见她笑着说,文斯没有放她走,而是用鼻子磨蹭着她,我觉得我该离开了。
我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但是文斯突然缓慢地转过头,远远地看着我。
不,其实仔细想一想,我不能肯定他看见了我,我们隔着半条街,而且我站的地方一片漆黑,但是那种目光,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让我动弹不得。一个画面滑过我的脑海,非洲平原上,猎豹潜伏在草丛中,一瞬不瞬地盯着悠闲漫步的羚羊宝宝。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让我恐惧不安,因为那是属于捕猎者的眼睛,藏着利爪和尖牙。
文斯和女子的温存继续着,他的动作看起来充满柔情,女子最终放弃了抵抗,任他的手向自己腰部以下滑去,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然而文斯自始至终都望着我的方向,我突然觉得,他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是有多变态?
接着,他开始亲吻女子的颈项……哦,这真是一部糟糕的j□j电影,我得离开了,立刻、马上。不,等等,那女子的反应有些奇怪。她确实是兴奋起来了,全身痉挛,紧紧得攀在文斯肩膀上,几乎无法站立,但和「那种兴奋」相比,里面混杂着一种……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这绝对不正常,像是癫痫。
我不由得离开了藏身之处,等我走到大概十码远的地方,我明白了,或者说是陷入了完全的混乱,文斯离开女子的颈项,抬起头来,他的眸子此刻呈现出耀眼的金色,瞳孔像猫眼一样收缩成一条线,嘴唇鲜红,一滴血从尖锐而雪白的犬齿滴落下来,滑过下巴。
他把女子从自己身上剥离下来,任她滑落在地上,像是对待一只空饮料盒。
「这才是我的晚餐,你明白了吗?」他舔净嘴角的血渍。
作者有话要说:
、邀请
除了一点儿头晕之外(血,那么多血!),我觉得我还算镇定。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报警。」我挥挥手,似乎要在面前形成一道防线。
文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果你觉得报警有用的话。」
「哦,我对警察局不太了解,说不定他们有吸血鬼猎人小分队这种部门呢?」我虎视眈眈,纸老虎。
「你从哪部电影里看到的?」文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我不太情愿的服从了,咱们一道离开了犯罪现场。
「所以,你是一个……吸血鬼?」正儿八经地说出这个词我觉得自己傻透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文斯耸了耸肩,「是你自己发现的。」
「你故意让我发现的。」我强调。
他摇了摇头,那么无辜,「我都不知道你跟踪我。」
骗子。
「那个女孩呢?就把她丢在那合适吗?她会死吗?还是会变得和你一样?」再来一个麦克风,我就变成狗仔队了。
「不,我只吸了她400毫升的血,过一会她就会醒过来了,而且我付了钱。」他听起来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混蛋——他付了钱。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回到那条黑漆漆的河滨小道。文斯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来,他俯身拾起一枚鹅卵石,打了个水漂,那块光滑的石片像蜻蜓一样越过水面,留下圈圈涟漪,消失在对岸枯黄摇曳的芦苇丛中。
一阵冷风袭来,我突然打了个寒噤,「你不会要吸我的血吧?」我想起那些恐怖故事中的主角,他们总是死于好奇心过于旺盛。
文斯笑了一下,是那种很讨厌的笑,「不,你不在我的食物清单上,你的血的味道我不喜欢,就像压缩饼干,关键时刻可以救命,但平时你不会想要去品尝它。」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我却觉得受到了侮辱,「很抱歉,我只是一块压缩饼干。」
「没有冒犯之意。」文斯解释,「事实上,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
「为什么?」我懒洋洋地问,「我还以为吸血鬼只需要喝喝血就能长生不老呢。」
「这并不错,不过长生不老有的时候会带来许多麻烦。」他顿了一下,我还在引颈期盼时,他突然收住了话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等等,你还没说到重点呢。」我表示抗议,感觉像是看得正起劲的连续剧停播一周,但他已经迈开脚步。
「我想你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文斯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乖乖闭上了嘴巴。我随他来到停车场,他送我返回公寓。
下车时我想到一个问题:「你多少岁了?」我趴在车窗上问。
他审视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考虑一个委婉的表达方式,「你祖父还活着吗?」
「不,他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你是想说你和他是一个时代的人吗?」
对于我的自作聪明,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有重曾孙子的话,差不多和他一般大。」
说完,他一踩油门,留下还在推理计算的我狂飙而去。重曾孙是个什么辈分?
那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好在我房间的斜顶上有一扇天窗,我可以透过它看到星空,这有助于思考,虽然除了那把「勺子」,我一个星座也不认识。
困扰我的主要是两个问题,一:文斯到底要我帮他干嘛?二:我的血怎么不好?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做出了各种邪恶的、惨绝人寰的假设,比爱伦坡的暗黑故事集还要暗黑。他或许是要利用我接近他的某个猎物,然后带到他这位德古拉伯爵的祭坛上。又或者是他要把我变成他的同类,然后帮他统治世界,后者我大概会考虑一下。
总之苦思冥想一阵之后,我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事实上我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想到让我觉得自己蠢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