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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弓箭有压顶之势,但是沈则高仍挡在赵嘉前面,和应南图一起,一前一侧,保护着赵嘉的安全。
烟火之气越来越烈,弓箭的威力越来越厉,沈则高和应南图的肩上,都中了箭,鲜血正在汩汩流出。而赵嘉,则低垂着头,闻着这股血腥气,他觉得自己的心中亢奋不已,好想挣脱这一切,还要再努力再努力,就快了就快了……
终于,别山山顶之上,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叫喊声。“在这里!火源在这里!快来快来!”随即,这些叫喊声,变成了大呼:“什么人在下面?”,大呼之后,则是急速的号啸,那是大永军士特有的传讯之号。
这些急速的号啸响起之后,那些青衣人明显受了惊吓,箭雨瞬间慢了下来,变得稀稀疏疏。这些青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见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便再不恋战,已经收拾手中弓弩,迅速遁入了山林之间。
在山顶的金吾卫下到半山的时候,这些青衣人早就逃逸无踪了。
得救了……
沈则高和应南图心中同时想道,岭南卫士兵和俘虏们在片刻的停顿之后,竟然欢呼起来。忽而临死,忽而得生,这大起大落,一般人都很难掩饰得住性情了。
此刻山麓之中,只有幸存者,兵士和俘虏的界限,反而不明了。
“赵大首领,别动。虽然我的肩膀受伤了,但是绝对能保证在你逃逸之前,将你的头颅斩杀下来。”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应南图淡淡的声音响起。
他手中的利剑,稳稳当当地架在了赵嘉的脖子上。他的肩膀虽然在流血,但握着的剑。没有一丝颤抖,那剑刃贴着赵嘉的脖子。甚至划到了皮肉之中,有血丝正在渗出来。
赵嘉脸上的邋遢胡子,仿佛在抖了抖。就算有胡子遮掩,此刻也能看得到他脸色的败坏。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沈则高看着应南图的动作,一时不能反应过来。他顺着赵嘉的脖子往下看,却发现。那精铁打炼而成的镣铐,竟然有了丝丝裂痕!赵嘉竟然在刚才激战的时候,用内力震碎了这些精铁!
诧异,佩服。还是后怕,沈则高此刻也没能多想,迅速叫来了单破,从死去的俘虏上扒下了几副镣铐,重新给赵嘉锁上。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嘉。
在这之前,沈则高可以举着盾牌挡在赵嘉身上,是因为底线和热血,当箭雨退去之后。他要把这几副镣铐锁在赵嘉手上脚上,防止他逃脱,这是他的职责和使命。如今,他仍是官,赵嘉,还是囚。
角色调转,要做的事就不一样了。要誓死捍卫,也要以死相迫。这才是他作为大永官员要做的事情。
“哐当”一声,应南图手中的剑落到地上,中箭的肩膀再也支撑不住,垂了下来。正是这一声响,唤回了沈则高的神智。他捡起了应南图掉落的剑,又稳稳当当地贴在赵嘉的脖子上,然后等待着金吾右卫的到来。
别山山麓之役,到此结束。只有幸存下来的士兵和俘虏,才会觉得当中的惊险。如果不是这浓烈的山林烟火气息,他们都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随着金吾右卫的到来,这山麓的善后收尾工作在陆续进行。在金吾右卫的护送下,沈则高、应南图和单破三人,并八百多士兵,押解着一千多俘虏,以英雄的姿态,进入了京兆城中。
虽然付出了沉重代价,却还是能站着到最后,南越大首领赵嘉没有死亡或逃逸,那些俘虏绝大部分还在;而且有金吾右卫的见证,证明他们是如何英勇顽强,最后抵挡着神秘人的狙杀。
这样的英勇,这样的功绩,无人能诽!
沈则高和单破,还有八百余岭南卫士兵,甫入京兆城门,就受到了京兆百姓的夹道欢迎!
这些百姓,都异常淳朴,他们看到了那些呆着镣铐的俘虏,也看到了沈则高和单破身上的鲜血,他们只知道,大永的官员、大永的士兵,在岭南立下了大功,他们不会知道,别山山麓中的鏖战,只是权斗倾轧而已。
那些逃逸的青衣人,不知所踪,就连金吾右卫,也追踪不上,他们似乎就消失在了别山之中。而别山的山火,也被金吾右卫扑灭了,虽然烧掉了部分林木,但好在没有蔓延太广,这让金吾右卫不住地庆幸:好在及时赶了过去!
沈宁带着春诗和秋歌,站在站在街道两旁的人流之中,看着仰首走在前面的沈则高和单破,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鲜血,静默不语。
当她闻到身后似乎也传来血腥味的时候,不由得眼中湿润,她缓缓回头,果然看见应南图微笑着站在她身后,他的肩膀无力地垂着,衣衫上有血迹和破洞,脸上看着无比狼狈,眉目深远,眼睛极黑极黑。
沈宁忽而又想笑,劫后余生,她再一次感觉到长泰三十五年的重生之感。
仰首行进着的沈则高和单破,还有既泪且笑的沈宁,都没有想到,以血命相搏,才能立下的不诽之功,为他们带来的,不是荣誉,而是无比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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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献俘礼
沈则高和单破带着伤,恭敬地站在宣政殿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宣政殿这里,也是第一次面圣。
这座大永皇城最高的建筑,还有高坐在殿中的景兴帝,让他们心中惴惴。
他们两个,一个是六品京外官,一个是从七品的军中亲卫,若不是因为这一次押俘,是没有资格得见天颜的。此刻他们站在这里,正向景兴帝汇报着破南越的功绩,也交代着别山山麓的鏖战情况。
“两位爱卿立下这样的功绩,朕当重重有赏!着令兵部尚书郑棣桓会同少府正监薛登婷,拟好赏赐明细,送朕过目;两位爱卿,暂且留在京兆养伤,朕不日即重赏……”
景兴帝说着他的旨意,语气听得出很高兴。在登基不久,他的臣下就立下了破掉南越一族的奇功,这也是帝王的功绩。
由此可见,朕乃天意所属,这不仅仅册封诏书上的一句美言,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景兴帝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宣政殿两旁站立的朝臣,见到景兴帝扬起的嘴角,纷纷出言道“吾皇大德”“天佑大永”“国之大幸”,这样的祝语,更听得景兴帝眼睛都眯了起来。
坐得了帝王这个位置,哪个不想着文治武功?如今破南越之事,乃是从武事,也是有功烈于大永。不管怎么说,破南越这个事情,让景兴帝十分满意。
随即,大理卿何克难出列奏言了接俘一事。在沈则高和单破带着士兵和俘虏进入京兆之后,大理寺就按照职责规定,接收了这些俘虏。这些俘虏,包括南越大首领赵嘉和一千多南越族人,已经被关押在大理狱中,等候着景兴帝的发落。
在沈则高和单破两人站在宣政殿中述功的时候。卞之和低头,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眼神却有些阴暗。
他漏算了沈则敬从岭南卫借到的精兵。也漏算了广州市舶司的大楼船,没想到。沈则高顺利押着这些俘虏来到了京兆!
如今,他们不但领了功,而且别山山麓中的事情,还助了他们的威名,与先前自己的谋算不相符,押俘的连环计划,功亏一篑。
卞之和听着朝臣们关于南越之功种种赞扬。觉得这一切极为刺耳。随即,他的眼光掠过微笑着的景兴帝。看来,皇上是不记得早前雅妃的谗言了,又或者皇上尚未觉得沈家势盛?
如今沈则高立下这样的大功。沈华善和沈家必定更加势盛,只待明年景兴元年,沈华善就能加职中书令。
届时,先帝留下的七位顾命大臣之中,论地位论势力。就以沈华善为首了,那么自己还有地方站的?
卞之和又想起了父亲卞传肃说过的紧抓帝心。怎么才能在皇上面前加深自己忠心纯臣的形象?怎么才能把皇上看重朝臣搬开,让皇上对自己言听计从?
帝心,在想什么?
下朝之后,卞之和便去见了父亲卞传肃。说了那两百死士狙杀失败,而沈则高顺利押解俘虏回到京兆的事情。
这些俘虏已经被大理寺接收了,对于沈则高和沈家而言,俘虏这个烫手山芋已经甩掉了,卞之和一时无法可想。
“如今那些俘虏已经被关押在大理狱了?皇上可有提及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听了卞之和对宣政殿中的描述,卞传肃问道。
“具体的处置,皇上还没有旨意,只说另候发落。这些俘虏在大理狱里面,出不来了。”卞之和听到这提问,马上就回答了。
“你且和我细细说一说,当时在别山山麓,为什么没有射杀赵嘉?须知道活着的大首领,要比死去的大首领,更有说服力。他活着,皇上才会记得沈则高的功绩,他若死了,这功绩无形中就淡了。”这也是卞传肃为什么要射杀赵嘉的原因。
人活着,只会加深印象,死了,痕迹才会淡。
卞之和便将属下的汇报详细和卞传肃说了。他虽然没有参与到那场狙杀中,但事后也细听了属下的汇报,对当时的情况,也甚为熟悉。
“属下们是说,因为沈则高和清平侯大公子护着赵嘉,他们才没能得手?还有那些岭南卫士兵也死命护着那些俘虏?所以才会剩下这么多人?”卞传肃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样问道。
“是的,属下们是这样说的。如果当时没有沈则高举着盾牌,说不定赵嘉已经成为蜂窝了。”卞之和也没有想到,沈则高会拼死保护赵嘉。或许他也知道,只有赵嘉活着,他才能立下大功绩吧。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当年的国子监论道吗?”良久之后,卞传肃才说话,却问了卞之和这样一个怪异的问题。
“国子监论道?当年溪山俞谨之来京兆国子监讲学,有一番守正之论……”卞之和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国子监的官员和监生,将俞谨之的讲学称之为“国子监论道”,这个事情,他还有些印象。如今俞谨之都已经过世三年了,父亲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