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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手中托一碗汤药,婷婷袅袅走入他房中。
青衣人道:“三公子,她……现在是锁烟楼的主人,是她那晚派人救了你。”
女子搁下药碗,嗔怨道:“说过不要你们提醒他,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我是谁。”
她是谁?
她腰肢亭亭,水袖半舒,巧笑倩兮,发髻上一朵芍药压不住朱唇的娇艳。
“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呀。”女子噗一声笑出来,好像雒棠是负了她情意的薄幸郎君。
雒棠略一弯腰,谢道:“多谢姑娘相救,雒棠实不记得姑娘是谁。”
那女子笑道:“塞漠的男人啊,我看除了殷无寒,都是一样忘性大得很,还姑娘、姑娘地叫呢。”
听她说到殷无寒,雒棠的脸煞白无色。
她和殷无寒很熟悉?
雒棠不由再一次端详她的蛾眉,她的凤眼,她的妩媚,她的举止,她羞了百花的招展……一个隐藏在记忆里的残片如铜镜反射出恍若隔世的影像……玉辞!
“你是……玉辞……”她的名字从雒棠嘴里溜出来,迟疑着等待肯定。
玉辞嗤笑,对他身边的青衣人道:“你们这个三公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或者就是太高傲,如此轻看了小女子,都不瞅一眼他曾经的嫂夫人……”
雒棠百感交集,一时无话。
不是玉辞不引人注意,而是一开始,雒棠就自然而然从心里刻意忽视她的存在。
他不在脑中存放她形象,避开她与殷无寒的关系,实在自欺欺人。
而今阴差阳错,竟是他救了自己,这种恩义,该怎么报?
玉辞道:“药快凉了,还烦雒棠公子尽快服下,之后玉辞还要议一下公子的去向。”
雒棠道:“你……不用费心我的去向,稍后我会自行离去,万事不扰。”
玉辞笑道:“还说不扰呢,你身在我锁烟楼中养伤,却不知楼外世界,掀起了多大的轰动多少风波!你想走——我倒要看你走不走得了!”
玉辞绝非夸大其词。
她救回雒棠,在雒棠昏迷这几日,消息灵通的所谓“武林正派”,络绎不绝奔赴素常被他们冷落轻视的锁烟楼,楼外万顷烟波上,也荡出众“侠士”星星点点的白帆,只为一见雒棠而来。玉辞一再推却,谎称她在雒棠受伤当夜就送走他了,可锁烟楼的座上宾不减反增。
雒棠犹自沉入梦魇,尚不知自己已如冉冉曜灵,熠亮长空,带领二十位死士只身独闯枭阳宫浴血而战的魄力,人尽皆知!
于是乎忌惮枭阳宫势力、为其欲翦除的大小门派,还有有心与枭阳宫为敌而彼此推让不敢出头者,都瞄准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雒棠,明里暗里派了人过来,共襄对抗枭阳宫的“盛举”。
一人之力,力量单薄;众人合力,戮力同心。雒棠的出现怎能不成为众人焦点?只要死抓住他不放,哄闹着他引领众人,枭阳宫再大也大不过天下人的围困。
可笑的是他们为雒棠而来,却连雒棠的容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江湖上流传着好几种雒棠的说法。
一种说法他是一名魁梧高大,力能扛鼎的壮汉,其勇魄胜过七进七出的赵子龙,长坂断喝的张翼德,力能拔山是气能盖世,雄赳赳往那一站,就能吓破你的胆。
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在空桑山庄九年来一直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在自己身上刻下“誓灭苍衡”四个字,一心钻研枭攻克阳宫宫主功体的方法,因此满面忧患,瘦骨嶙峋。
极端的说道,引出众人猜测,以至于真正的雒棠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被识出。
不过无妨,不管雒棠长得何种尊容,只要盯住枭阳宫循他的行踪,即可明白。
雒棠慢慢从锁烟楼三层下来,施施然在大厅里找一个角落,坐下食些饭菜,邻桌的几名侠士在他吃完第一碗饭的时候发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他,心道这少侠英气逼人,法度不凡,应是哪个门派年轻的弟子,于是走过来寒暄。
“在下天苍山余世图,这是我师兄方恨崖,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雒棠眼皮也不抬一下,信口胡编:“陵沙居,重风。”
陵沙居?听来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地方,想不到连穷乡僻壤的人都不肯放过枭阳宫啊。
天苍山两位弟子唏嘘着坐下道:“重风兄弟,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找雒棠公子么?”
雒棠道:“不是。”
余世图很是奇怪:“不是找雒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雒棠又盛了一碗饭,提箸夹菜,随口道:“是为了吃鱼。”
锁烟楼临湖而建,依傍的百里浩渺烟波盛产嫩鱼玉蟹等湖鲜,这几天他确实在玉辞关照下品尝了不少鱼类,清炖蒸煮口味俱佳,鲜嫩可口,在空桑山庄一年都吃不上几回的稀有鱼虾,令他大快朵颐。
真是个怪人!余世图自语一句,责问雒棠:“大家来此地,皆是拥护雒棠公子为首,一举攻往枭阳宫,你来这里倒悠闲的很,难道你不想灭了那为祸天下的恶人?”
雒棠手上动作停住,沉思道:“恶人?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些恶人?”
余世图冷哼一声道:“枭阳宫与其背后的依附力量空桑山庄等,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首,想铲除他们,必擒贼先擒王,然后各个击破。空桑庄主的殷无寒满腹狡计,听说奸诈阴毒,百毒难侵,平日里为苍衡出谋划策,俨然苍衡的心腹鹰犬,如果先除去他,必会大大挫败枭阳宫的气焰!”
雒棠一拍桌,木箸在他手里应声折断,他握着断在手里的半截筷子,也冷笑道:“哦?你们就那么有把握杀了殷无寒?”
余世图点头:“那雒棠公子潜伏在空桑山庄数年,早已对空桑庄主的势力了若指掌,那晚他还差点杀了殷无寒呢——重风兄弟,你忒小看雒棠公子了。”
“那诸位就打算借雒棠之力先杀殷无寒,再瓦解枭阳宫了?”
余世图道:“此言不差,好多门派还打算将殷无寒枭首示众,以振士气,不怕那恶贼苍衡一点都不畏惧!”
枭首示众?
好一个枭首示众!
雒棠不再与那两人谈话,低头自顾自吃着桌上一碗无味的鱼汤,强行按下扼住他们喉咙掐死他们的冲动!
大厅里又有断断续续的零碎的对话飘进他耳中,翻来覆去无非是些辱骂枭阳宫、空桑山庄,抬举雒棠的话,雒棠终于食不下咽,上楼回厢房。
玉辞正倚在那雕栏边儿俯瞰浩浩荡荡、波涛铺天的景致,调笑道:“公子可酒足饭饱了?”
雒棠道:“是饱了。”
玉辞道:“听闲话听饱了,还是玉辞备下的酒菜太多?”
雒棠道:“都很丰富。”
玉辞笑道:“那不见得,锁烟楼的酒菜未必有天南海北的闲话有趣,多么好听的闲话,不放在心里,偏偏要说出来。”
雒棠道:“这世上独不缺说闲话的人。”
玉辞嫣然:“不过公子和玉辞不一样,不是那种背后说人闲话的人。”
雒棠道:“我看玉辞夫人也不是。”
玉辞咯咯笑了,而眉如远山画上一抹凄然:“玉辞夫人?为什么不是殷夫人?既然我接了殷无寒的休书,你以后就不必叫我夫人了,叫楼主——这个比较好听。你说我不说人闲话那就错了,我心里头的闲话可多了,只是没人肯听罢了。”
雒棠道:“这么说,闲话还是放在心里的好。”
玉辞拉住雒棠不放,坚持道:“一直放在心里多难受啊,公子看在玉辞对你的恩情上,就听我说两句吧。”
雒棠无奈:“楼主请说。”
玉辞复又笑道:“玉辞的闲话可比他们的好听多了,而且句句切中要害。你只不过听他们说了殷无寒几句,有必要这么愤愤不平么?”
雒棠僵在玉辞身侧,她果然一语中的。
“怎么,是你觉得他们说得不对,还是言过其实了?”玉辞的闲话当真不留情面。
其实说起来,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之人为维护自己的矜贵,还算留了些口德,要换了直率的市井粗人,污言秽语还会难听十倍。
雒棠沉默半晌,道:“他们并没有言过其实。”
玉辞声色忽敛:“所以,公子就这么两句闲话为殷无寒不平,根本就不值得!”
雒棠仰首,残阳正缓缓下坠,漫天漫地的红余照锁烟楼,也映入他的瞳,他的眉骨随暮色到来而渐渐深刻。
不值得……
不值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几个字啊。
雒棠咬牙道:“我是要去救我弟弟的。”
玉辞不知是笑还是在叹气:“你说你要救你弟弟,他就会让你救吗?他对于我这个结发妻,尚且说抛弃就抛弃,眼都没眨一下,更何况别人!你到底在做什么梦?你要指望他那一日良心发现,告诉你,他的良心早已泯灭,他想方设法利用血缘手足,他们说得一点都不过分!”
玉辞说到言词激动之处,全然不顾雒棠的脸色是如何青一阵白一阵。
“现在因为你,引这么多人聚在锁烟楼,要说枭阳宫和他没有探听消息,鬼都不相信!枭阳宫必是静待更多的人来,然后痛下杀手一网打尽,你说是也不是?”
“是。”雒棠的回答坦率而悍然,以殷无寒的耐性,说他能忍人所不能忍,静伺良机毫不为过,“楼主救了雒棠,雒棠却为楼主惹祸上身,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雒棠自生自灭好了!”
玉辞方自觉失仪,挽了挽半松的髻朵,语气放柔缓了:“公子,不如告诉你实情吧,玉辞救你不是因为你是空桑山庄的人,我与山庄自和殷无寒斩断关系那天起,已无任何瓜葛,玉辞之所以救你,全赖一人所托。”
“受人所托?”
“是啊,”玉辞露出圆滑风情的笑来,“不然不为锁烟楼做一笔有利可图的交易,我为何要自找麻烦?不过这前辈乃避世高人,不便自行露面,亦有种种顾虑,才托付玉辞的。”
隐世高人?尘世中有多少人入世不利,才以出世之名为自己找一个借口,自以为能吸纳山川灵气,加深修为,自诩为高人的。
雒棠心中不屑,也不好驳了玉辞面子,遂道:“看来这名前辈,与楼主交情不浅了。”
玉辞道:“此言差矣,我与那前辈素昧平生,是收了他的利才襄助与他,倒是公子,与他颇有些渊源。”
她从袖口摸出一封书信,递与雒棠。
普普通通的一封信,大小普通,用纸普通,甚至可以说粗糙,上面只写着潦草的三个字:贤侄启。
那字迹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