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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气氛总有几分古怪。善桐又惦记着想要向诸燕生通报好消息,她索性就借着去找善喜玩儿,从主屋出来,溜溜达达地向外九房的方向踱过去,却是才走了一半,就遇着了桂含沁。
虽说粮食还未交割,但这件事毕竟办得很顺,小将军脸上的笑都硬是多了几分。见到善桐,他亲亲热热地叫了声‘三妮’,善桐也就亲亲热热地叫了声‘表哥’。
她又转着眼睛,学着桂含沁那贼兮兮的样子问他,“诸大哥同你们在一块吗?”
桂含沁眼珠一转,敲了善桐一下,佯怒道,“女孩家家的,别学我转眼睛。”
他又笑眯眯地逗善桐,“干嘛老诸大哥诸大哥的,怎么,桂二哥你看不上,反而看上了诸大哥?”
善桐到底是个女孩,被桂含沁这么一说,忙左右看看,见无人听到,才要去打桂含沁,“表哥就爱胡说!”
两人笑闹了一会,她到底还是没说出自己找诸燕生的用意。倒是桂含沁自己给她揭盅了,“我们在河边放马,你要一道来找你诸大哥玩么?”
善桐久已经技痒想要骑马的,只是怕没有大人在,含沁不肯答应,见含沁自己邀她,忙答应了下来,两人一道并肩走了几步,又想起来问,“刚才看你不是这个方向呀,表哥原本预定要做什么那。”
“也没有什么,就是和姑婆说一声,我们定在十三号走,你诸大哥也和我们一道。”含沁一边走,一边随口道,“不想倒是撞见你了——等一会放了马,我再和你一起过去也是一样的。”
“十三号就走?”善桐抬起了声音,旋又自己笑了,“那么多粮食呢,清点搬运不要日子的?我看,你们到二月才能动身。”
“傻三妮,那些事哪要我们来做。”桂含沁瞥了她一眼,笑得倒是有些宠溺,“说你聪明,你寻常又只是犯傻。我们还赶着去牛家唱戏呢,这里的事,有人会来做的。”
善桐顿时释然,毕竟以这三人的身份,运送粮草的事,是不用他们操心的。含沁又提到牛家,想来杨家村还真只是开始,他们还得到牛家唱一出好戏,看看能掏出多少粮食来。
一思及此,她不禁又顶了顶桂含沁的肩膀,低声道,“喂,这监生的主意,是谁出的?真损!要不是有这玩意,我看你们还得好一阵子才能走呢。”
桂含沁摸了摸下巴,“你觉得是谁?”
善桐先猜是老帅们身边的幕僚,后猜是桂含沁,桂含沁都摇了头,她急得蹦蹦跳,就差拉着表哥的手撒娇了,只是总算还记得自己已经十一岁了,孩童之态没有太露,饶是如此,桂含沁也将娇声埋怨听了个饱,见善桐猜得丧气了,才指点给善桐看。
“这个阴损主意,是他出的。”他语气中倒也多了几丝兴味,“非但如此,还是先斩后奏,这里先拟就了行文,那边才回信东宫,托东宫说项,盖的大红印子。一路文书往返,都跑死了几匹马,才赶在年前把东西送到你们族长手上。”
善桐看着鲜衣怒马,意态悠闲倨傲,正高踞马上正和桂含春谈笑的许世子,她的下巴很有些不雅观地掉了下来。
桂含沁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至于这个写暗花的主意,你猜是谁出的呢?”
虽然一向知道许凤佳此人并不简单,但他有这样的魄力和眼光,还是让善桐吃了一惊,她望着含沁呆呆地摇了摇头,含沁又眯着眼笑了笑,将手指微微一偏,就偏到了一脸温厚的桂含春身上。
“含沁。”那边已是发觉了两人,桂含春一边策马近前,一边数落桂含沁,“指指点点的做什么?”
他又亲切地对善桐笑了笑,“三世妹,你终于忍不住,要来骑马啦?”
这话其实已经透了亲近,甚至带了些微微的戏谑,可善桐却一点都没有害羞,她的心思还根本都不在害羞上呢。
就比自己大了这么几岁,打从许凤佳开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是自己身边这个小表哥含沁,其实说话做事,也都极有法度……
她不禁有了一丝不服气:打从今日起,我发奋图强,未必就比他们差了!
一边这样想,一边又不禁瞥了桂含春一眼,见桂含春对她笑了,善桐面色微红,转过脸去不敢和他对视。
没想到桂二哥,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其实背地里也这样有主意!
虽说有些害羞,也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自惭形秽,但一想到桂含春就要走了,善桐还是咽下了羞涩,大大方方地央求桂含沁,“表哥,你有马儿么?给我骑一会儿成不成?”
桂含沁狡黠地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调侃她,“怎么不叫你桂二哥把马儿给你骑?”
一边说,一边究竟是翻身上马,又牵过一头自己平日里不大骑的马儿来,弯腰将善桐拉上了马背。
55、共骑
善桐虽说多时没有骑马,但她说自己骑术上佳,倒不是吹的,上得马来,和马儿熟悉了片刻,便已经可以拨马小跑、来回冲刺。骑术之精熟,倒令众侍卫都纷纷道,“三小姐不愧是西北世家之女,骑射上果然来得。”
就是许凤佳,对她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策马靠近了,扬声问她,“喂,你能射箭么?”
“走的时候还小,村里男孩儿们学射箭的时候,祖母没让我去,说我人小力弱,也开不得几石弓。”善桐也和许凤佳喊了回去,“到了京城,再别提了。女儿家连门都不能出,别说射箭,两三年来,就骑了一次马!”
自从除夕夜那天,许凤佳听了她同桂含春的对话,世子爷脸上就总是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阴霾,这十来天以来,也就是此时,他脸上浮现出了真心的笑。这笑意就仿佛是灼热的日头,拨开阴霾云雾,稍一露脸,便烘得人全身都热了。善桐年纪长大,正是情窦渐开的心思,见此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在心中道,“这个人真像是一团火,走到哪里烧到哪里。”
正这样想,许凤佳在空中稍微一挥马鞭,带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就挑战善桐,“和我赛赛马,敢吗?”
善桐虽然性子烈,但却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她翻了个白眼,看着天喃喃自语地道,“又不是我的马,我又多少年没骑了,这样要和我赛马,我当然——”
她这样说,自然是不敢的意思了,许凤佳失望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时,善桐一夹马肚子,顿时跑出去老远,银铃一样的笑声远远地被风带了回来,“当然敢啦!”
许凤佳啐地一声,也哈哈大笑起来,纵马追上,高声叫道,“死丫头,你耍诈啊!”
杨家村外这一条小河,虽说并不宽敞,但蜿蜒盘绕,放马跑去,要跑了好久才能跑到岐山脚下无路的地方。众侍卫恐怕少将军出事,忙都拨马追了过去,含春含沁两兄弟自然也不例外,却只是遥遥坠在人群背后。有些相熟的侍卫经过的时候,便压低了声音对含沁调侃道,“这些年来,也不是没见过大家小姐,再没有这一位三小姐这样活泼的!你这个表妹若是能说成世子爷的媳妇,好不好哇?”
桂含沁没好气地道,“去去去,她四品人家的女儿,哪里堪配大少爷。大家玩笑罢了,出去要乱说,我不依的!”
这些侍卫们哪一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全是跟随平国公多年的三百铁卫中人,私底下连许凤佳都不甚畏惧,又哪里会害怕含沁。闻言不过大笑而去,桂含春目送他们一个个追了上去,又见诸燕生也追得起劲,在人群前头,不免微微一笑,对含沁道,“都是知道分寸的人,回头不会胡说的。不过,三世妹的性子,的确活泼。就是在西北,也难得见到这样又大方,又伶俐的小姑娘。只是她终究年纪渐渐大了,你可要留神些,别让她再这样野啦。今年还好,再过两年,十三岁了,那就真是大姑娘了。”
的确,就算放眼西北,也难得见到善桐这样大方伶俐,活泼中不失分寸的少女。一等人家的女儿,大多足不出户,可以随意行走的姑娘家,出身又大多不够,谈吐难免粗俗,哪有善桐的慧黠。含沁转了转眼珠子,又揉了揉那似乎永远都带了睡意的脸,懒洋洋地道,“二哥,你想到哪里去了。依我看啊,诸大少爷看中的可不是她。”
桂含春不免失笑,“哦?你道我想到哪里去了?又把你的歪心思,栽派到我头上!”
“你口口声声是大姑娘了,又看了诸大少爷好几眼,你道我想到哪里去了。”含沁嘻地一笑,拨马靠近了桂含春,亲昵地道,“你看,好东西尚且人人抢呢,好姑娘岂不是更抢手了?你要是看中了三妮,赶紧的,回头和婶婶说了,咱们留神相看着,这场仗打完了呢,就上门提亲,先把她定下来再说!”
“没你说得这样容易。”桂含春皱起眉来,“你可别大包大揽地,胡乱做媒。”
他的声音一下就低了下去,“家里很多事,不由我做主的,你也别多问,知道了更心烦。”
桂含沁张开口,却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偏头道,“我说婶婶怎么那样痛快就答应了大哥的婚事……”
他失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带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复杂到只能以笑来掩饰。一时又在马上站起身来,手搭凉棚,张望着前头,任凭马儿小跑,他随着摇晃,脚下竟是纹丝不动,过了一会,才坐回马鞍上,道,“大少爷追上她啦——嘿嘿,她的性子,和大少爷倒也配的,可惜,出身还是低了些,并不算门——当——户——对——”
后头这四个字,被他故意拉得很长,桂含春自然知道含沁意在言外,他却没有多纠正弟弟的讽刺,脚跟轻轻一碰马腹,一转眼已经跑到了前头去。桂含沁嘿嘿直笑,踢了踢马儿,一边放声高唱起了不知哪里的乡间小调,一路也尾随在后头,跟着去了。
善桐自然不知道后头的纷纷扰扰,她迎着风跑了一路,只觉得心胸爽快,似乎连日来的委屈烦恼,都随之消弭于无形。直到许凤佳追上她了,小姑娘才骤然勒马,笑道,“跑得好痛快!”
她心情大好,也不去笑话许凤佳带了一群跟屁虫,见人群尚且未跟上来,便转向许凤佳,笑靥如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