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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办成不大容易。不过,他自然会鼎力相助……”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身后代表了桂家一房,现在也还不到他出头说话的时候呢。纵使含沁身上带了功名,人微言轻的,鼎力相助,能助到哪里去?
王氏的眉头不禁慢慢地打成了川字结,善桐见此,知道母亲心里已经品味到了这门亲事的难处,索性一咬牙,把底牌也搬了出来。“还有一件事,不是含沁表哥说的,是我自己看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娘说。”
这答案自然不可能是‘那你就别说了’。善桐轻声细语,在母亲耳边又给桂含春下起了谗言,“就是除夕的时候,含沁表哥和我说事呢。许家的那个世子爷来了,一来又问我杨棋的事,杨棋你还记得吗,小四房的七姑娘——”
“怎么不记得。”王氏不禁微微一笑,“比你还小一岁,精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桂含沁的人小鬼大,不禁也叹一口气,“家大业大,这些庶子庶女,一个个都是精怪。”
善桐听在耳朵里,倒也听出了一点意思,她对杨棋倒没有什么,在除夕之后,更有些隐隐地忌恨起了这个印象早已经模糊的玩伴,可却早把桂含沁当作了自己人,听到母亲这样一说,不服气就浮到脸上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我也难得见到世子爷,就索性说了些我们小时候的事给他听。我觉得……”
她咽下了口中的苦涩,道,“我觉得桂二哥听得也很上心!后来许家的大少爷也发觉了,脸色可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啦。”
这样说,老九房是宁愿娶个庶女,也想和小四房攀亲了?这心思连儿子自己都体会到了,才会对小四房的女眷那样上心吧。
也是,按照桂二少的年纪,也就是他们家的六娘子、七娘子和他年纪相近了……
还以为桂、杨之间早有默契,这一代的亲事如果不是着落在善榴身上,也会归给大房的善桃。没想到他们吃相居然这样不好,为了和南边的总督攀上关系,连个庶女都愿意娶回来做当家少奶奶?
尽管对老太太有诸多不满,但王氏心里始终还是服她老人家一件事的:小五房如今光是男丁就有十多个了,虽不是个个都读书有成,但就是最浪荡的三爷,也只敢票票戏写写唱词,嫖赌是绝不敢沾手的。别的林林总总也不多说了,小五房的家风,是数得着的正。
在西北,家风越正,嫡庶之分看得也就越重。自己本来想着,要是善榴婚事不成,桂家的三少爷和善桐也算是年纪相近,这样看来,即使桂家愿意再和杨家结一门亲,老太太都看不上这娶庶女为当家主母的做派了。
也罢,若是要娶为当家主母,小五房也的确是高攀了。再说,次子媳妇出面理家,就为将来伏下了无穷无尽的矛盾。想要安安闲闲地做个次媳,几乎已成泡影。这样看来,这门亲事也的确是弊大于利了。
王氏叹了口气,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玩味了一下桂家的门第,随后便一扬眉,干净利索地道,“娘知道啦,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这是变相的逐客了,善桐也不是听不懂,但却依然留恋不去,王氏本待与望江计较一番,见女儿如此,倒是有几分心软:说了要将她当个大人看,也就得当个大人看起来。
“要是这消息能来得早几天就好了。”她将一丝后悔露给女儿看到,“也犯不着和你祖母闹得这么僵,这一次,少不得又要你在祖母身边相机说说好话,让老人家回心转意,问一问诸家的亲事了。”
母亲能这样利落地放下桂家,着实令善桐喜出望外,最初一波喜悦过后,又难免觉得好笑:一家人,本来就应该抱成一团,母亲心心念念,也是为了大姐考虑,要还得使出各种手段去打动母亲,那还叫什么一家人。
就算是祖母,也就是一两句话,说到点子上的事儿……一家人能有什么大矛盾?大年初七,族里商讨借粮的小会,那才是真正的戏肉所在呢。自己在这里为了姐姐算计母亲,转头再要到祖母那边挖空心思地为二房谋划,其实说到底,一家人还不是得紧紧地抱成团来,在小会上维护小五房的利益。
话说到这里,善桐不免又要往深里去想了:其实现在西北乱成这样,杨家村里斗得再厉害,还不是得一心对外?否则胡子们一来,就得和诸家村一样,老老实实地交粮食换命。
她觉得她还能再往深想点,可再想到北戎大兵压境,她就想不下去了:小姑娘见识虽然广,但是却也没有见过前线厉兵秣马的样子。这些事,她心里只是影影绰绰有个数而已,再往深也想不出来了,只模糊知道,北戎大兵压境,其实整个西北都应该抱成团来,免得这波蛮子再度犯边,大家都不得安生……
可再一看母亲,她不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即使是小五房这么亲亲的一家人,又何尝不是你一个心结,我一个心病?要做到紧紧抱团一心对外,哪有那么容易。
“祖母像是被伤了心呢。”既然桂家的亲事,已经为母亲所搁置,善桐也就乍着胆子,将老三房老太太来访的事告诉了母亲。“老三房的叔祖母似乎有心为桂家和我们牵一条线,祖母是一听就告罪去了净房……”
王氏唇边不禁露出一线苦笑,老人家的性子还是这样爱憎分明——这是又和自己顶上牛了,也亏得女儿心里藏得住事,不然,岂不是又要带着心事过年了?
她倒没有往深处去想:归根到底,善桐今年也才十一岁,又一向显得稚气。为什么她非得在得到了这许多对桂家婚事不利的消息之后,再轻飘飘地将此事告知母亲。而非在年前就向母亲说明,老三房老太太有周全两家婚事的意思,这里面的缘由,王氏只是略一沉吟,就随意放了过去。
“眼看着今年战事恐怕不会太好。”她一转眼就又操心上了女儿的婚事。“你大姐过年十七岁,亲事也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即使她不喜欢诸家,那也没得再挑。三妞为娘跑一趟,说一说我的意思,劝劝你姐姐。如她愿意,你再来和我说说,过了正月,等借粮的事办过了。娘就……娘就和老太太说去。”
毕竟是母亲,转眼间已经安排出了一个极妥当的行事方案。善桐自觉能在一切无法收拾之前救火,也颇有些不好外露的成就感。想到自己鼓起勇气试探诸大哥,又要为姐姐鼓劲,又要试探母亲,居然也都妥当地办了下来,把姐姐口中‘娘都打定了主意’,‘婚姻大事,咱们做小辈的没法多想’,似乎竟是无法承办的一桩事给办成了,小姑娘心底影影绰绰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说起来难比登天,真的办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见母亲颇有些愁眉,她转了转眼珠子,便大胆地道,“娘,祖母那边,老人家脾气执拗,你贸然去说,恐怕又要受气了——这件事,不如让我来办吧?”
王氏心头一动,看了小女儿一眼,颇有些不信,“你——你能行吗?”
善桐甜甜地笑了。
过了大年初三,老太太这边也就闲了下来。
年前热闹,那是因为族人们摸不清借粮一行人的底细,也摸不清他们的胃口,更拿不准族内众耆宿的意思。难免要攒头攒脑地四处打听,毕竟借出去的粮食也不会从地里凭空变出来,还不是得从自己的手心里往外挤?等事到临头了,大家反而不急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清楚,该拿多少,心里也都有了底稿。真到这时候,也就用不着在上门陪着小五房这位脾气多少有些古怪的老太太喝茶聊天,云山雾罩地想要捉摸一点底细了。
就是老太太自己,往年多少也会出外走走,和老妯娌们说说话,今年也不出门了,就在屋里抽烟喝茶,吞云吐雾地运着气儿,和长孙善檀唠嗑。王氏等三个媳妇要来陪老人家说话,也都被老太太自己打发走了。
明年是乡试之年,善檀一心是要取个举人在身的,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他便露出了神思不属的样子。老太太看在眼里,哪还不知道孙子的想头?只好打发他回自己院子里读书,自己又抽了一袋水烟,正在出神时,隔着窗子就见到善桐进了院子——正月里,小姑娘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影子,一张俏丽的小脸板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找祖母诉苦来的。
老太太见到善桐这样,心里不由得也是一紧:这孩子虽然娇贵,但素来懂事,很少摆脸色给人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能耐,能把孩子气成这样……
她心里有了数,等善桐进来一头扎进自己怀里,虽然心疼,却不着急盘问她,只是沉声道,“大家女儿,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带着笑,那没有什么。可受了委屈,甭管多大的事,你也得把情绪往肚子里咽一咽。七情上面,是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这道理善桐也想得明白:厌你的人见到你生气,心里自然称愿,喜欢你的人见到你生气,心里自然心疼。只是她颇为不以为然,人生在世,当着亲人的面,哭也不能痛快地哭,笑也不能痛快地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顶多当着仇人的面,再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就是了。
不过今日里,她是有意作出了一脸的委屈的。虽然等来的不是祖母的盘问,而是一顿教训,但小姑娘还算沉得住气,低声道,“我知道了,下次必定不再犯。”
老太太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问孙女儿,“到底怎么了,是哪家的闺女儿又给你气受,还是老七房的人不知死活,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来生事?”
小孙女儿叹了口气,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将家里的烦难告诉给了祖母知道。
“姐姐自从知道母亲有说她进桂家的消息,就镇日里愁眉不展的。觉得桂二哥比她小了三岁不说,北疆战事没停,哪有空办喜事,这一来出阁时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一门亲事要成不大容易,要不成,理由可不是成千上万?老太太本人又不看好善桐和桂含春的姻缘,自然是听得频频点头,对善榴也多了几分赞赏,“她倒是看得清楚。”
善桐本待将含沁的那一番话再说出来的,不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