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太太就略带烦躁地翻了翻身,低声道,“晚了……你来,我有事和你说!”
47、任重
辞旧迎新,随着除夕的到来,昭明二十年的纷纷扰扰,终于也要落下帷幕。这一天一大早,王氏就带着子女们进了祖屋,老太太也已经穿戴齐整,她脸上反常地挂出了和煦的笑意,就连对儿子、儿媳妇说话,语调都软和了不少:天大地大,过年最大,老人家这也是在帮着营造过年的气氛呢。
既然连老太太都这么识趣,众人也都不是摆不上台面的乡下人,就是最小气的萧氏,脸上也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细语地指点着底下人清扫家里家外,又给家人发放新衣压岁钱,带着人置办年夜饭。三爷、四爷带着善榆等子侄一道,转悠着给家里贴挥春……里里外外,是又透着和睦,又透着分明的规矩。
这一次应邀到小五房来做客的三位少将军,自然也是将小五房的做派看在眼里的。他们虽然在小五房过年,但不是一姓人,自然不便掺和这些家事,由萧氏出了主意,老太太首肯,让善檀做主待客——不过,萧氏想让善桂傍边的心思,却落了空。老太太发了话,善榆、善桂都还小呢,这陪客,她只点了善柏一个人。
大家都是年轻人,善柏性子活泼,少年好弄,不一会儿,同许凤佳已经是大为投缘。善檀性子稳重谈吐文雅,又和桂含春对上了卯,一行人关在屋内吃茶看雪景,倒也逍遥得很。只是含沁少年无聊,听善柏和许凤佳说了一会打马球的事,便觉无聊,他站起身来在窗前踱了几步,见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出了屋子,不禁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隔着窗户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善桐今日又不比前几天,自从姐姐和诸燕生的婚事,似乎柳暗花明有了一线生机,小姑娘就精神了起来。又恰逢除夕,老太太放松禁令可以随意打扮,善榴不敢打扮自己,倒是将妹妹当作了个小布娃娃,非但悉心打点,让她披了一件大红羽纱小鹤氅,甚至还在小姑娘头发里编了几颗米粒大小的南珠。在京城这打扮本来也不出奇,可到了西北,就显得善桐眉清目秀,肤色润得比珍珠还亮,见到含沁叫她,她也笑嘻嘻地跑到窗户前头同含沁招手,桂含春隔着窗子望见,不禁莞尔,也冲她招了招手。就是许凤佳,也都冲她翻了个白眼,就算是招呼过了。
见善桐不肯进来,含沁索性开了窗子,笑问,“三妮,你要到哪里去?前几天带你去骑马,你又不去,我才听你说你想骑大马来着,真没良心。”
这人真是天生的自来熟,才在杨家村住了半个来月,已经和这半路捡来的姑婆一家混得烂熟,善柏听到他这样打趣善桐,也不禁笑道,“三妞可不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成天只顾着陪大姐做针线,喊她跟我玩去,十次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善桐本来看见桂含春有些害羞,并不想进来同他照面,但听着含沁和善柏接二连三的嘲笑,跺了跺脚,终于忍耐不住,翻身进了屋,转了转眼珠子,缩到善檀怀里去告状,“大哥,你看三哥同含沁表哥欺负我。”
天下的男孩子,就没有不爱这娇憨的女孩儿撒娇的,不论善桐是十岁还是二十岁,这一条都改不了。善檀顺了顺她的鬓发,冲桂含春略带歉意地道,“一家人都宠着她,宠得一点分寸都没有了,见到世兄也不知道见礼——”
他一边说,善桐一边已经抽身出来,乖乖地给桂含春行了礼,她也知道若是露出羞涩,难免被含沁、善柏并许凤佳等人瞧出端倪,因此尽量大方,叫过了桂二哥,含沁自然上前来和她斗嘴。善柏就又回去给许凤佳讲几个男孩子拉弓射箭的故事,“老四新做的那两支弓我也看着了。”
他竟似乎也对这弓箭有很大兴趣,又兼言语便给,和许凤佳也谈得相当投机。善桐和含沁说了几句话,瞥了那头一眼,想到哥哥今日里正和小伙伴们在外快乐玩耍,心头不禁一酸,想道:祖母不肯桂哥来和客人们说话,其实就是因为他要比榆哥还小,如果连他都出面了,榆哥自然也要过来。可榆哥反应木讷,祖母一定是担心丢了小五房的脸……四婶还是白费了一番心机。
这一个多月来,小姑娘的心思总是转得很快,无形间已经懂事许多。这一点心事只是在心头稍微一转,她就又回过神来,听含沁和她絮叨,“这一次过来,听善柏他们说了好多岐山上的事儿,要不是今年太冷,整座山都快变成大冰坨子了,我还真想去岐山看看。”
要说含沁不靠谱,很多事他又办得靠谱,可要说含沁靠谱,这样不靠谱的话他是绝不离口的。善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划着脸羞他道,“你好意思呀,大冬天上山,你不是西北长大的?”
其实说起来含沁也就是比善桐大了一岁,只是他平时有些别样的老成,善桐从不觉得这个表哥和自己年纪有多接近,此时含沁一翻白眼,终于有了些孩子气,他拍着胸脯道,“不是和你吹呀,你表哥那是一般人吗?”
紧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在天水时的丰功伟绩,善桐只好笑着静听他吹牛皮,一边听,一边心不在焉地瞅着桂二哥那边的动静:桂二哥和檀哥说话,就要文雅得多了,什么兵道呀、修路呀,兵营生活呀、武举呀……都是些极务实的话题。
她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偷听了桂含春的说话,自然没顾得上听含沁的念叨,含沁问了她两次,“你在这的时候,也常去山上玩吗?”善桐才回过神来,嗯嗯啊啊地道,“没有,那都是野小子们去的地方,我还小呢,去不得的。”
含沁左右看看,不禁嘿嘿一笑,他亲热地拉起善桐出了屋子,善桐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干嘛呀,炕上多暖和,非得拉我到没生火的冰窟窿里站着。”
北方到了冬天,有些储物的屋子自然是不烧炕的,也难怪善桐要跟这抱怨。含沁转了转眼珠子,先给自己挑了个冻柿子,这才顶了善桐脑门一下,低声道,“怎么样,让你相女婿,相中了没有?”
善桐这才想到,他误会了自家是想以自己同桂家结亲的,这件事若是在她还没有……没有喜欢桂二哥之前说出来,她随口两句也就辩白清楚了。可此时想到桂含春的一言一笑,小姑娘的脸就不禁往上烧得红了,她忙别过头去,声若蚊蚋地道,“表哥别乱说话!人、人家才没……没……”
天下的男儿家,没有不吃这一套的,桂含沁看她动作太大,辫子都甩在脸上了,不禁一阵好笑,帮善桐把辫子拨到了身后,和颜悦色地道,“叫你贪图漂亮,往辫子里编米珠,打在脸上就不疼吗?”
他越是尽量和气,嘲笑的意味就更明显,善桐要回击两句,自己一想,也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死表哥,就会欺负人!”
桂含沁抛了抛冻柿子,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轻声道,“把你带出来,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别看他是次子,可在我叔叔婶婶心里,分量比长子不轻,这门亲事,我婶婶是寄予厚望的。要坐上桂二奶奶的位置,你还得花不少心思呢。”
就算明知道自己许配给桂含春的可能性,几乎就比……就比河水倒流要大上那么几分,但善桐依然不禁被桂含沁话里的钩子勾住了,她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抬起眼来,望着桂含沁,听他往下说。
或许是少有人这样慎重地将自己的话听在耳朵里,桂含沁显得格外容光焕发,他虽然还是那睡不醒的惫懒样子,但半睁半闭的丹凤眼里,已经放出锐利的光芒。竟先拉着善桐在窗边坐下,让两人都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中,摆出了长谈的架势,才徐徐地道,“从前你不肯认,我也不便多说。现在倒不妨告诉你,老九房虽然人口简单,但内里也不是没有故事。我大哥含欣的婚事,就说得并不太好。”
他顿了顿,见善桐眼底放出了好奇的光,便低声叮嘱了一句,“这件事,只告诉你娘同你祖母,别人是一句都别多说……大哥的婚事已经说定了,其实就是慕容家一个远亲的女儿,家里就是二十来顷地,听说我大嫂在农忙的时候,还要到田间送饭。”
以桂家老九房的声势,承嗣的宗子要娶这么一个媳妇,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要是在从前,善桐可能也就当个稀奇事儿,听过就算了。此时却是一听就瞪圆了眼,脑中流过了无数的利害关系:宗妇如此,将来族人如何心服?长媳出身这么低,往后的媳妇们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她才透出了一口凉气,慢慢地道,“要是这样,以后你们老九房那么多事,都得落到……落到桂二哥的媳妇身上了吧?”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却问得极为肯定。
官宦人家的夫人,本就不是寻常出身的农户女儿可以胜任的,要知道大秦豪门世族不少,宫中女眷也不稍停,虽然不多干政,但社交活动却极为频繁。一个拿的出手的主母,可以貌似无盐,但却决不能举止粗鲁,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儿,不经过多年训练熏陶,是不可能站到前台,代表桂家来交际应酬的。即使经过多年训练,她能不能胜任这个交际的职责,都相当惹人疑窦。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而已,远的不说,近的比如王氏,比起两个弟媳妇,她就要多出不少工作,今年回乡之前,还要和管家一道打点年礼,将管家留在京里专事送礼,免得在路上耽搁了没能及时到家坏了礼数。这么多林林总总的工作,个中轻重很难拿捏,几乎每一个主母身边,都要有深谙此道经过专门培训的大丫环提点主母,望江之所以特别受宠,就因为她也是受过这种训练的。
除此以外,还有主持中馈,平衡族中势力的种种工夫,说起来没个尽头,但对善桐这样的官家嫡女来说,即使她受到的教育并不是那么正统,但多年来耳濡目染,早已经视作寻常。她一直以来所隐隐畏惧的也并不是这些工作,而是在这份工作之外必须存在的钩心斗角。小丫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是太笨了,很容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