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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和自己一两句。现在非但没有附和,甚至连诸燕生的长相都要现去回忆。可见姐姐对诸燕生是没有一点好感,这样看来,祖母的盘算,恐怕终究还是难成的……
又想到姐姐刚才还主动问着自己,想要知道诸燕生是不是桂含春,善桐心里越发肯定:和诸家比,姐姐只怕还是喜欢桂家。
想到桂含春可能会变成自己的姐夫,她心中倒觉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得劲,可要细琢磨,这感觉又冰雪一样地消融了去。左思右想才要讪讪地说几句话为诸燕生圆场,善樱已经笑话她,“三姐是不是看上人家诸公子了?怎么三句话不离他!”
这话还好是闺中女儿玩笑,善桐心胸也大——且又实在是小,不然其实很容易就招惹出口舌来。善榴眉头微微一皱,看了善樱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善桐已经笑道,“哪有,我就是觉得他厉害得很。和檀哥一样的年纪,已经办下了那么大的事,又帮着家里人出门办差了。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等到他到爹这个年纪,岂不是厉害得可以飞天遁地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善榴也不禁被妹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住了针线,略带沉思地道。“其实诸世兄说的对,他出来借粮,和那几个少将军过来办事,都是起一个拉虎皮扯大旗的作用。只是诸家村拿大了些,没有派出老成能够谋事的长者跟着。”
她心中一动,脑中忽然又闪过了无数思绪,低眸沉思了半晌,才凝重地道,“要不然,就是村子里能够主事的那寥寥几个人,实在是走不开了……”
见两个妹妹都面露不解,善榴却没有直接揭盅,而是启发善桐道,“你说,他是为什么来咱们这借粮的?”
自然是诸家村被胡子盯上差一点村破人亡,只好破财消灾,眼下是来借春天的种粮的。
“诸家村虽然规模肯定不如咱们杨家村大,但也出了诸总兵这样的人物。不是被逼急了谁也不会犯上门来,”善榴轻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也是启发着妹妹的思绪。“可话说回来,今年整个西北收成都不好……农户穷得吃不上饭,往年胆小的就得背井离乡逃荒去了,可甘肃今年秋天正在打仗,烽烟处处,百姓们根本逃不出来,到了冬天,路又坏了……”
她又顿了顿,才慢慢地道。“被逼到了那份上,兔子都咬人呢。落草不过是一咬牙的事,全省里这样的人家多了,可像我们村、诸家村这样存粮多的大户人家,又有几个呢?”
善樱也不禁住了针线,左顾右盼起来,“你们说些什么呀。”
她略带羞赧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又听不懂了……”
善榴平时常常教育两个妹妹,对善樱就得把话说到十二分明白,善樱才听得懂。因此姐妹俩并不以为意,善桐想要为妹妹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概括,想了想只好告诉善樱。“大姐的意思是,诸家村现在所有的人手,只怕都已经动员起来防御村子,免得被更多的胡子——”
她叹了口气,“或者说是今年新落草的胡子们,抢走了自己过冬的粮食。”
村子里的居民究竟是有数的,人就这么多,能人当然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了。借粮虽然是大事,但比起守住现有的粮食,似乎又不算重要了。换句话说,能比借粮更重要的,也就是保住自己所余下的活命粮了。善桐越想越是心惊,见善樱依然是一脸不解,便又粗略地解释道,“姐姐的意思,是担心有人吃不上饭,也来打我们杨家村的主意……”
善樱还是一脸的懵懂,她偏着头吃力地眨巴起了眼睛,似乎在消化着善桐的言语,过了片刻才道,“三姐,要是……要是有人来打杨家村的主意,咱们该怎么办呢?”
“村墙立起来,河水一浇就是冰坨子,砸都砸不烂的,要从岐山那边翻进来,全都是羊肠小道,还得走两三天。”善桐不假思索地道,“村里的男丁也会轮番把守,要真有人进来,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再等几天,岐山县、凤翔府都会派人来解围的。从前也有没长眼的胡子盯上过咱们,连村墙都没立就被打跑了。那时候祖母还带着三婶、四婶和我们,去给村兵们送饭呢。”
西北存活并不如江南容易,真到了没饭吃的时候还能打河鲜海鲜的主意,天气又和暖,再冷的冬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到了灾年,西北是真有连草根都吃尽了的时候,更别说漫漫冬日根本无处觅食,因此到了荒年,常有悍匪劫掠之事。一般人家的女眷就不说了——往往是膀大腰圆和男人一样能干,就是杨家村这样的百年大族,书香门第家的小姐,也都有熟习骑术的,为的就是一旦有事不会成为家人负累。老太太以诰命之尊亲自为村兵送饭,在江南肯定是骇人听闻,善桐说来却极为自然,好似根本不值一提。善樱却听得张口结舌,又想了半日,才合掌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横竖有村兵在,是出不了事的。”
她又拿起针线,笑嘻嘻地眯着眼数起了针脚,容长脸儿上是一片宁恰:似乎只要有这句话在,即使真的有贼人来犯,这事——爱谁操心谁操心,反正也不管她的事,她是决不会操心的。
善桐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熟知妹妹的性格,索性也懒得再解说这斗争的凶险,也低下头来,又胡乱地扎起了帕子。
善榴却是怔了半晌,忍不住叹道,“和京城比起来,这里真是另一个天地。”
她就又托住了腮帮子,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又过了一会,才幽幽地问善桐,“你说甘肃要比咱们更西一些,那里的民风……是不是更、更悍勇啊?我听说,穷一些的人家,甚至有兄弟共妻的。就是一般的村户,家里是个地主的,也都要跟着下地干活……”
一时回过神来,见妹妹好奇地看着自己,又忙遮掩道,“以后定西事情完了,爹要回兰州去,我们也是要跟到任上去的——”
善桐这才明白过来:姐姐是担心兰州乃是化外不毛之地,即使贵为四品人家的小姐,也要自己操持家务,劈柴烧水……
没有想到,素来是智珠在握的姐姐,也有这样想当然的犯傻时候。善桐不禁就笑了,“有是肯定有的!不过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轮不到主子们做活,你就把心往肚子里安吧!”
善榴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又拖着下巴出了一会儿神,才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低下头一针一线地做起了针线活儿。一时间屋内又静了下来,只有善樱手中那又快又准细听之下极有韵律的嗤嗤穿布之声,在炕桌上轻声回荡。善桐又刺了几针,却是眼珠子乱转心思浮动。听到前院有了动静,又隐隐听到了母亲那和蔼的声气,她坐不住了,跳下炕道,“我去瞧瞧娘!”
也不等善榴回话,便抓过斗篷往身上一披,掀帘子出了东稍间。
走到窗下时,又不禁往里看了看善榴。善桐望着姐姐秀丽的侧脸,在心中立定了决心:姐姐的婚事,自己是一定要帮到底的。
36、中意
王氏的确是才从主屋回来。
认了桂家的十八房这门亲,这件事不大不小,以桂含沁的年纪和成就来说,似乎还不算大事,但要真的计较起这孩子真正的出身、人脉和世袭官职,这门亲戚也不能等闲视之。至少对王氏来说,这一门亲就很有些用处,只是她也和老太太一样,实在是读不懂老九房的做法。
要真是愿意提拔庶子……那也没有这样提拔的,再怎么说都是五品的官职。不说别的,当时听人唱名,嫡次子身上也才是六品的功名呢。当然,这衔下的兵足不足,那还是两说的事。可这权足不足,还不是桂元帅一句话?庶弟压过了嫡次子,不成体统不说,两人之间也很难处好关系,桂太太这是爱庶子呢,还是害庶子呢?
更别提婆婆说了,孩子是在天水长大的,由她去世侄女马真的陪嫁四红一手带大,和老九房之间感情说不上亲近……这就更奇怪了,冒了族人的议论把孩子过继过去,为的就是将桂家内部的权力尽量集中到老九房,可这样不管不顾,又不是亲儿子,到底隔了一层,人家心底就不会有自己的打算?
就是因为怎么都想不透,王氏前思后想,也得出了和婆婆一样的结论:这个桂太太,或许并不像众人满口夸的那样公正贤明,桂家老九房内部,没准也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虽说含沁的生母一早就过世了,也从没听说老九房出过什么红姨娘,但毕竟西安隔得远,也许消息没传过来也是有的……就不知道老帅是有多偏心庶子了,其实偏心些也不要紧,最要紧不要太忽略嫡子,让桂二少没了着落。那这门亲事,就有些不妥当了。
她心不在焉地在炕边落座,又和望江说了几句话,得知孩子们已经都回了院子,不过在途中竟见了诸燕生,还都到外九房坐了坐,听诸燕生说了诸家村遇险的事,心中就是一动。
善榴素来谨言慎行,孩子们不懂事胡乱串门是一回事,她怎么也跟着进了外九房?
按照她的性子,就算外九房的人往死里拉她,有年轻外男在,怎么都会回避了先回院子里的……
正在这样想着,就听得门帘一动,伴着一阵冷风,三妞卷进了屋子里,一下就扑到了王氏怀里,呢声道,“娘您回来啦。”
王氏将女儿搂了个正着,心中一下满是柔情,所有的烦恼与算计一下似乎都消融在了善桐的声气里。她嗅了嗅女儿的脖颈,笑着说,“是啊,回来了,回来收拾你这个臭烘烘的小妞妞——昨晚吃完饭,没洗漱就睡着了吧?这一身的酒菜味道!”
善桐这才想起来,自己惦记着洗澡洗头,只是被诸事一岔又想到了祖母昨晚的对话,一时居然忘了。她忙央求母亲,“娘,您好久没亲自打发我洗澡了。
一边说,一边扳住了母亲的脖子,轻声道,“我还有话要和您说呢!”
忙了这一阵子,终于把村里的人家都应酬完了,只有家里的年事需要预备。不过二老爷不回来过年,王氏的事一下就少了不少,反正大年夜是肯定要到祖屋守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