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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就没再说什么了?”老太太盯问了一句,见两个儿子都摇了摇头,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快。一看到王氏也是如此,倒又为宗房老四说了几句话,“且看他日后行事吧,若是存心敷衍,我亲自找族长说话去。”
善檀此时也开了口,“二婶不必过分担心,宗房四叔平时虽然不大稳当,但做事应该还是牢靠的,或许几天后,就能让咱们见着结果了。”
王氏这才舒展开面容,笑笑地嗯了一声。见女儿一脸的迷糊,便随口指点她道,“人家嘴上说的好听,却没个实在话,说要怎么敲打。这样的话多半不必当真,要当真,也得等人家先当了真再说。”
这话出来,不但善桐,连三房、四房都大有恍然大悟之色,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好笑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敲打儿子儿媳,院外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张姑姑的声音便在外间响了起来。“回老太太,定海千户所桂副千户、亲军都护府经历许百户并定海千户所桂百户给您投了帖子问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俾可登门拜见。几位少将军还带了二老爷的一封信,随着帖子也送进来了。”
老太太顿时神色一动,她坐直了身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快,快拿进来!”
张姑姑便掀帘而入,将一封素信递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一边拆信一边心不在焉地吩咐,“就问问他们中午有饭局了没有,若是没有就到家里来吃吧。怎么说都是海清的同僚……嘿嘿,咱们也不能太过怠慢。”
王氏双眼紧盯着老太太的动作,口中也是心不在焉地附和,“娘安排得是——正好让三叔、四叔陪着……”见老太太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纸,她半抬起身子,又硬生生地坐了下来,只是盯着老太太不放。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几句,脸上失望之色一闪即逝,便顺手将信递给善桐,道,“你看看,信上都说什么了——字小,祖母看不见。”
善桐拿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轻声道,“爹说甘肃路坏了,他要主持修复,忙得不可开交,今年回不来了。说这封信还是马上匆匆写的,盼着送信人能追上往这边来的商队、使者捎来,不然怕是都送不来——路坏了一个人根本走不了……说问家里人好,说自己挺好的。”
这封信并不长,她将信纸递给母亲,王氏还是逐字逐句地看了,这才失望地长出了一口气,又静默了半晌,才堆出笑来,轻声宽慰老太太,“不要紧,老爷人没事就好,要是坚持回来,路又坏了,困在半路上生病了,那才叫尴尬。”
老太太似乎一下就老了几岁,她唉声叹气地换了个姿势,脸上一下就现出了好几条皱纹,看了面色木然的慕容氏、萧氏,不以为意的三老爷、四老爷几眼,不禁又把善桐搂得紧了些,还是善檀轻声道,“二婶说得对,祖母不必操这份无谓的心,二叔能主持修路,足见上官见喜,恐怕这一仗完,又要高升了——”
王氏和老太太脸上就又都有了些笑模样,善桐看了看善檀,心中大感佩服,只觉得堂兄虽然说话不多,但却没有一句不妥当。她在心中暗暗记下,要向堂兄学习,一时间张姑姑又进来道,“少将军们说,中午是宗房主持洗尘,若是老太太得空,想现在就过来拜会。奴婢已经乍着胆子答应下来了。”
老太太正是犯烟瘾的时候,又愁着有客到不好抽烟,能够早点完事如何不喜?她扫了三太太、四太太一眼,皱眉道,“女眷都回避一下吧——王氏可以留下,你是海清家那口子自然又不一样。”
看了四老爷一眼,又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才道,“算了,你们也都忙去吧,几个毛孩子,我老太婆一个人也能应付得了。”
这是嫌弃三老爷、四老爷上不得台盘,还是有意要藏一手牌,或者是做个姿态给客人们看,一时间却无人悟出,三老爷、四老爷当着母亲的面从来没个不字,得了这话自然鱼贯而出。
老太太见妞妞儿扭动着身子也要下地,唇边又露出了一点笑意,她淡淡地道,“妞妞儿却不能走。”
善桐啊地一声,倒局促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得祖母续道,“他们不是问了?问你是哪家的野丫头,今儿就让他们知道,你是我们小五房的野丫头!”
王氏不由得无奈一笑,见女儿冲自己打眼色,也只能笑而不语。——老太太这是年纪越大,越发护短了。一句玩笑话,也要这样半开玩笑一样地回过去。
要不是孩子自己聪颖谦虚,老太太心里也有分寸,长此以往,只怕妞妞儿是真要被宠坏了。
善桐却是早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祖母这话喜怒难测,不过她也不是无胆之辈,既然祖母和母亲都知道此事,便索性也不再畏惧,而是偎在祖母怀里,和善檀互相打眼色玩儿。又用口型轻声问,“怎么人人都知道了昨儿的事呀?”
善檀一边微笑,一边也用口型回,“因为妞妞儿一举一动,都有一百双眼睛看着嘛。”
两兄妹玩得正是开心时,门帘一撩,几个少年人身边并伴了两个中年军官,鱼贯进了屋子,都规规矩矩口称晚辈,向老太太行礼。善桐忙让到一边,一并连善檀都站了起来。倒是老太太和王氏安坐不动,先受了这三人的礼。
这三位少年将军在村外时,神色轻松中不免带了惫懒,尤其是那许家的少将军,原本更是倨傲之色外露。今日进了屋子,反倒是彬彬有礼,一点都没有带出京城纨绔的气息。甚至对小五房堂屋和京城相比明显寒酸朴素的陈设,也未曾露出一点臧否的意思。
他虽然年纪并不是太大,但却隐隐为众人之首,先上前一步,单膝落地抱拳给老太太请了安,又朗声道,“晚生许凤佳恭请老夫人金安。”这才磕下头去,竟是十足十的拜见世交长辈的大礼。
老太太听到许凤佳这三个字,已经知道此人身份,见他一丝傲气都无,心中自然惊异,倒是先看了王氏一眼,在心中又暗叹了一口气。这才露出笑来,和蔼地道,“你也太客气了,快快请起。”
许凤佳露齿一笑,又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他一边说,“在定西时受到杨世伯多方照顾,凤佳铭感,且四姨夫同家父说起老家时多次提到,老夫人当年对他有提拔接济之恩……”一边又闪着眼睛看善桐。
这少年虽然还有些青涩,但眼神却要比一般人更亮、更热得多,善桐吃他看了几眼,心下不禁懊恼起来。她见母亲、祖母都未曾留意到自己,索性轻轻地哼了一声,摆出了一脸‘有胆你就提’的表情,在心中恶狠狠地想:了不起什么,娘和祖母都知道了,也没有罚我!你用不着用这样的事来挟制我。有胆子,你就只管说好了。
或许是她表情趣致,许凤佳眼底笑意一闪,便别过头去拜见王氏,这边却是年长的桂少将军上前自报家门,“晚生桂含春恭请老夫人金安。”
一边说,一边就双膝落地磕头拜见——这却是因为许凤佳乃是京城人氏,行礼和西北不同。老夫人也含笑受了,一边叫起一边笑道,“你是老九房的二少爷吧?上回我到西安吃酒,席间见到你大哥,你们兄弟长得很像,都一样俊。”
桂含春就要比许凤佳多了三分西北青年特有的朴素与刚健,少了几分京城纨绔的慵懒与风流——只是毕竟年少,这朴素刚健中,又透出了三分的腼腆。听到老夫人这样问,他便略略红了脸笑道,“老夫人过奖了——含沁——”
那最小的小将军,本来正背了人冲善桐做鬼脸来的,听到桂含春说话,才笑嘻嘻地上前请安,道,“晚生桂含沁恭请老夫人金安。”
要是不说话的时候,他倒是和桂含春很像,凤眼末梢那一挑里,似乎都带了煞气。可一旦开腔,则所有煞气竟全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惫懒散漫取代,虽说他的脊背也是直的,但善桐怎么看,都觉得他站得一派松弛。就连双膝落地那一跪,都跪得特别松散。请过安来,还要先揉揉脸,揉出了一脸睡不醒的迷糊样,才又抬起头来,亲热地冲老夫人眨了眨眼,道,“晚生和老夫人,说来还带了亲呢。先母马氏,是老夫人的侄女儿——”
老太太顿时神色一动,还未曾说话,桂含沁已经又转过头来冲善桐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世妹,昨儿在桥上问你是哪家的野丫头——是世兄不对,世兄给你赔不是了。”
27、买卖
善桐不由得就是一怔,她定睛看了桂含沁一眼,又扫了许凤佳方向一道眼风,抿了抿唇,倒是落落大方地道,“没什么,世兄别介意。”
想了想,又不禁加上一句,“虽说是问得刻薄了些,不过一句话嘛,算了,不和你计较。”
许凤佳似乎轻哼了一声,这边桂含春已经轻声喝道,“含沁——你还没给世伯母、世兄行礼呢。”
一边说,他一边对王氏报以歉意的笑,似乎对桂含沁的莽撞散漫深感无奈,却又拿他没法。
王氏自然不会挑这几个少将军的礼,她兴味十足地看着这对兄弟之间的对话,听桂含春这样一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哎哟,不要紧,多大的事儿。说起来,还是我们三妞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桂含沁一边行过礼叫了世伯母,一边又笑嘻嘻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要不是三世妹这一跤,我还不知道许六哥有这样好的武艺,能够在冰面上自如来去。”
他冲许凤佳挤了挤眼睛,许凤佳本来被善桐看得没有好气,经过含沁这么胡搅蛮缠一番,也不禁露出笑意,没好气地道,“说武艺,谁能和你们桂家几兄弟比?我这点轻身工夫那是班门弄斧,藏拙还来不及呢。”’
他虽然浑身都是不经意的京城子弟傲气,但和桂含沁说话时,倒是一点都没有带出来,两人对着嘲笑了那么一两句,还是桂含春有些无奈地出面制止,持重道,“当着老夫人、世伯母的面呢——”
人老了老了,就爱和这样逗趣的小辈说话,更何况桂含沁和老太太还有远亲。老太太被逗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风趣的小崽子。”
王氏却是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