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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离静静守在洞庭洛床榻边。
床榻安放在窗户下。离用木棍将窗户支起来,窗外园子里,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散发着奇异瑰丽的光芒,在这静夜里,显得异常神秘。
洞庭洛的脸苍白得吓人,体温冰凉,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命迹象。不过半月的时间,他瘦了好多,两颊深深凹陷了进去,哪还有半点曾经神采飞扬的自恋痞样。他现在,真的好像已经死了。离想:幸好他没有死。离无法想象,如果洞庭洛真的死了,她还能这么冷静地坐在他尸体旁边,看他这张苍白的脸。
手指轻轻抚上洞庭洛修长浓密的眉,在他耸拉着的长睫暗影下划了一个淡淡的弧线,又顺着他挺直的鼻梁,点上他泛着淡紫色的唇。
指尖冰冷的触感,并不妨碍离享受这份静谧的缠绵。
忽有几只萤火虫从窗外飘了进来,淡淡的萤光不均匀地撒在洞庭洛脸上,竟让洞庭洛苍白的脸有些生动起来。
洞庭洛,我以前,从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生与死,对我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洞庭洛,是你告诉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尽管那时候,我并不真的认为会有什么希望,却还是因为你这话,而选择了活下去。再后来,我再一次遇见了你。于是我明白了,原来我活着,原来当初我不顾一切从戚府的那场大火里逃出来,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能再次和你相遇。
洞庭洛,原来,你就是我的希望,你可知道?
所以,你怎么可以死呢?在我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在我,奇迹般地成为你的妻子之后?
“洞庭洛,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要你活着。”
“哈哈,都说爱极生恨,这爱与恨,还不都是一回事。”静谧中,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
离转过头去,见关天怅抱臂环胸斜倚在门边,一双锐目闪着银光望着她。
“前辈。”抬头望望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是黎明将至。
关天怅走进来,坐到屋子中央的圆桌边,随手寻了个杯子,倒了茶壶里的茶,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眉,冷茶。
关天怅这一系列举止神态,真是像极了洞庭洛。
当真是爷孙俩。离想。
关天怅一扬眉,道:“怎么,在担心?丫头,你要对你们沬国的换血术有信心嘛!再加上我这个外公的血,他一定没事,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
“一二十年?前辈你的意思的说,换血术并不能完全清楚洞庭洛身上的毒?”
关天怅摇摇头。“血液是不断再生的,他身上的毒早与血融合在一起,只要血液再生,毒液会跟着再生。换血术,不过是缓兵之计,但也是目前能救他的唯一办法了。”
见离一声不吭地望着他,关天怅觉得有些好笑。
“丫头,干嘛这么吃惊?怎么?你觉得,用我的一条命换他多活一二十年,不值得么?”
不值得么?自然是值得的。离想。只要洞庭洛活着。
离垂下眼睑,说话的声音有些清冷:“前辈换血给他的事,我不能跟他说,还请前辈谅解。”
若是洞庭洛知道自己的命是用他外公的命换回来的,一定会痛苦。离并不希望洞庭洛的后半生都在愧疚中度过。
关天怅听见此话,忍不住抚掌而笑。
“离丫头,你这性格,越来越对我胃口了!这般不婆妈的女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啦!”
“……我曾听洞庭洛说起过前辈的故事,他说他的母亲最遗憾的事,就是无法叫前辈一声‘爹’。”
关天怅神色一黯,“事实上,我但愿与他们母子无半点干系。可是,有些羁绊是你永远无法逾越的。”关天怅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荫心走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今她儿子不死不活,我是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我是荫心的爹,是他外公,这是我逃避不了的事实。这个事实,枉我轻狂一世,却是最近才认清。”
他看了一眼洞庭洛苍白的脸,又道,“他这样,我不救他,谁救?你说是吧?”
“……前辈,你后悔过么?”
关天怅被离问得一怔。他后悔过么?这些年,他是否后悔过?
他不愿承认荫心这个女儿,不愿听她叫她爹,故意走得远远地不想管任何关于她的事,直到她死,直到她的儿子流落市井。但是,他是不是真的后悔了呢?
关天怅微微眯了眼,忽然就想起了对洞庭絮的惊鸿一瞥。
在美丽的洞庭湖畔,她白色的裙摆和岸边嫩绿的柳枝一起,随着和煦的春风轻轻地飘。还有——
在洞庭府高高的院墙外,他坐在银杏树上休息,墙里有年轻姑娘的笑闹声,他好奇站起来去看,正见她坐在秋千上,被两个丫头推着,荡得老高老高,她灿烂地笑着,就这样,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关天怅喃喃念了这么一句无头无尾词,随即冷冷笑了两声,面上的冷意连离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最后悔的,是没有早些杀了那群姓洞庭的,害我絮儿郁郁而终,害我们一家四散飘零,以致如今生死相隔。”
有句老话,叫做上天自有定数。
如果当初洞庭絮一直不知道她与关天怅之间有叔侄关系,他们一家三口就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过着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
如果关天怅在洞庭絮死后,能与韩荫心父女相依,韩荫心就不会遇上景浩然,韩荫心就不会死,而这世上,便不会出现一个叫做洞庭洛的街头混混。
如果,如果这世上没有洞庭洛……
离想:原来,我与洞庭洛的相遇,早在关天怅遇见洞庭絮的时候,就已经被上天安排好了。
想到这里,顶着关天怅满脸的冷意,离偷偷弯了一下唇角。
“……前辈,其实洞庭洛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与你相认,不过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离斗胆,想要代他叫你一声‘外公’。”
“哈哈!离丫头,我早当你是我孙媳妇了。这声‘外公’,你早该叫啦!”
半月之后。
离像往常一样,端着一个水盆,轻轻推开洞庭洛房间的竹门。他依然沉睡着,静静地躺在靠窗边的床榻上。他的面色虽没什么血色,倒也不像半月前苍白。
似乎,他随时便可醒来。
离拧干一条布帛,将他额上一层虚汗擦去,正要拉开他衣襟,为他擦洗身体,却见那双紫色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离心中一震,望着那双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是握着布帛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离预想过很多种洞庭洛醒来时候的情景,但是她没有预料到,当洞庭洛醒来的时候,他和她会在清晨温凉的阳光里,凝视对方的眼,一个平静,一个怔忪。
当手中的布帛落到了地上,离终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醒了。”离捡起布帛,转身放回木盆里,重新淘洗了一遍,拧干。
见洞庭洛努力张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离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四肢也无法动弹,不过我会每日给我按摩,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又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是沬国的国主救了我们,你知道,我是沬国上巫族的后代,与她也有一层亲属关系。我们现在就是在沬国的都城湛穹。哦,对了,国主虽然为你解了毒,可是你的身上还是残留着部分毒素,所以,以后你还是尽量不要动武的好。”
离一边跟他解释,一边褪去他衣裳,从前胸到后背,再到下身,一一仔细擦洗干净,而洞庭洛早已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但是从他并不算均匀的呼吸来看,他其实并没有睡着。
擦洗干净后,离从柜子里捧出一叠干净衣物为他换上。然后为他做例行的按摩,以促进他适当的血液循环,毕竟,关天怅的血不是他自己的血。
按摩完毕,离道:“等会儿我会做些汤粥过来,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然后收拾好换洗下来的脏衣服,端了盆子出去了。
之后半月,离依旧日日都来,为他擦洗身体、更换衣物、按摩身体、喂他吃些进补的汤粥。然而离再没有对洞庭洛说过任何话,因为洞庭洛总是离来的时候闭上眼睛,这个动作也只有傻瓜才会不明白。
洞庭洛,他不想看见她。
可是那又怎样呢?离想。至少这段时日,就让我照顾你吧。
随着日子的不断推移,洞庭洛渐渐可以说话了,而离的小腹也开始凸显,算一算,这时候离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离常常会觉得累,觉得腰很酸,在照顾洞庭洛的时候,总是不得已要停下来稍作休息。
离不知道的是,每当这时,洞庭洛总会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担心地看看她,然后在她转回身的时候,又重新闭上眼。
在这半个月期间,除了离每日里来照顾他,有一个人也经常来看望洞庭洛,那就是沬国的帝君——淡桐。洞庭洛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淡桐还是和以前一样啰嗦,话匣子一开便没完没了,从儿时三个小混混在赤城“打拼”,到后来到和黯枫进了枫血山庄,再到后来到处找洞庭洛,淡桐坐在洞庭洛床边,有时候兴奋激动得手舞足蹈,有时候又感慨叹惋得两眼通红。曾经相依为命的好兄弟,曾经不辞而别的好兄弟,曾经命在旦夕的好兄弟,如今就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躺在他眼前,淡桐觉得,这就好像是在做一场梦。他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跟洞庭洛说话,似乎要把这些年没有说的,全部都补回来。
而当初一心想要在找到他之后,把他吊起来狠狠打一顿,质问他不讲义气不辞而别,现在看见他病怏怏的样子,就只化作一句“你醒了就好啦!”
洞庭洛从淡桐的话里知道,淡桐并不晓得景浩然已经亡故的事。多半是沬国国主压住了消息,没让他知道。只是当洞庭洛问及他怎么会一转眼就做了沬国帝君,说话连气都不喘一下的淡桐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洞庭洛微微眯了眯眼,警觉地嗅到了八卦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