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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
“离,我们就快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啦!”
洞庭洛笑得很灿烂,像个充满期待的孩子。离想,这么多年来,洞庭洛怕是第一次这么地开心。三个月,似乎命中注定,洞庭洛一生该有的幸福都要聚集在这三个月,上天终于允许他在死前一享这人间红尘缱绻。
可是洞庭洛,你越是这般开心,我越是难过。
洞庭洛,原谅我笑得这般勉强。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洞庭洛埋首在她颈边,孩子般微微蹭着她乌黑的卷发。
“你姓洞庭的原因。”
“哈?你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个?”洞庭洛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要问我究竟爱你有多深呢!”
“谁要问你这种白痴的问题。”
洞庭洛立即反驳。“这个问题哪里白痴了?”
离懒得理他,继续刚才的问题,道:“你为什么会姓洞庭?还有你娘,我看见你给她立的墓碑上,写的是‘洞庭荫心’。莫非,你当真是洞庭氏后人?”
“你都知道还问我。若不是洞庭氏的后人,我会那么厚脸皮地认别人做祖宗?”(咳,你脸皮厚不厚,大家见仁见智哈!)
“这么说,当年洞庭世家被关天怅所灭的传言,是假的?”
“不,洞庭世家的确为关天怅所灭。只不过,有两个,不,确切地说,是有三个洞庭族人活了下来。”
“听你这般说,这其中似乎有些故事。”
“呵呵,自然是有故事的,想听吗?”
“嗯。”
于是洞庭洛装腔作势咳了一声,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道:“话说——当年——”
那模样惹得离忍不住一拳捶在洞庭洛胸口上。
两人玩笑一阵,洞庭洛这才正色道:“其实故事的开头很是俗套。在洞庭氏历代家主中,有一位家主在一次出诊的时候,偶遇一女子,二人皆生了情愫,没几日便行了周公之礼。然而那时,那位家主已是年近中年,家中有结发贤妻,且有弱冠小儿,家主碍于名誉,自然不会把那女子带回家去,却又舍不下那女子,如此拖延了一年光景,那女子诞下一子,家主一半欢喜,却是一半烦扰,那女子自然看在心里,终有一日,女子带着儿子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说是不忍见家主终日苦恼,便替他做主了,自此二人再无缘分。但儿子毕竟是家主血脉,若是有一天家主愿认他,便照着她留下的一个地址找他。”
听到这里,离面露欣赏,道:“比起那位懦弱的家主,这女子为人果决而不狠辣,用情至深而不沉溺,倒是颇令人赞赏。”又问,“后来呢?”
“后来的事,发生在十多年后,这时候,家主的长子已经有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叫做洞庭絮,生得细腻温婉,不失灵气,虽然年纪不大,医术却是族中上乘,是族中默认的未来家主人选。此时的家主终日缠绵病榻,纵使族中高手来诊,依然是药石无灵。家主自知时日无多,想起当年与那女子之事,又想起女子为他生的儿子,长年积郁在心的愧疚终于再藏不住,便跟长子说起当年之事,命他按着当年那女子给的地址去找,长子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孩,便是关天怅。”
这时,船已经靠岸,洞庭洛牵着离上了岸,一群萤火虫被他二人惊扰,纷纷从兰芷中幽幽然飘了起来,一时萤光萦绕,宛如梦境。离看的一阵恍惚,失了神。
洞庭洛笑得得意。“看来我这地方,算是选对啦!”
此时已是暮色渐沉,须得找个地方暂住。洞庭洛带着离没走多远,到了一所看起来像是宅院的地方,宅院还比较新,看得出只有几十年光景。这宅院有着高高的围墙,从这边一眼竟然望不到祠堂的另一头,看起来颇有些规模。绕过长长的围墙,面朝正南的正门上,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上书隶体的“洞庭祠”三个大字。
“洞庭祠?”
洞庭洛点点头,“这座祠堂是在洞庭氏的原址上建起来的,洞庭氏被灭族后,百姓感念洞庭氏世代行医的恩德,便建了这座祠堂。”
离注意到祠堂的墙角边上,还有黑黑的烧过的痕迹,几十年过去了,这痕迹依然如此清晰,抹都抹不掉,可以想象,当年的那场大火有多么惨烈。
“离,进来吧,今晚我们暂时住这里。”
祠堂里很是干净,看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洞庭洛简单收拾出一个房间,找了盏油灯点上,继续刚才未讲完的故事。
“关天怅生性放荡不羁,为人处事从来单凭个人好恶,不理会世俗教条,年纪轻轻,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其剑法干净利落、出神入化,且如影随形、招招致命,江湖人称‘剑妖’。当时那长子找到他,并转达了家主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愿望,关天怅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竟然答应了。而就是这一念之差,注定了他和洞庭絮的相遇。”
“他和,洞庭絮?”离有些惊讶。
“不错。”洞庭洛道,“你可知道洞庭氏世代修纂的医书《洞庭全录》?”
“听过。是一部能活人、亦能死人的绝世奇书,洞庭氏从不外传。但是据说此书也已经焚毁在当年那场大火中。”
“世人都以为《洞庭全录》只有一部,事实上,《洞庭全录》还有一部副本。这一部,是由洞庭絮默写而成。”
“默写?”
洞庭洛点头,道:“为了弥补对关天怅母子的亏欠,家主命洞庭絮另抄一部《洞庭全录》交给关天怅,如此,即使口头上没有承认,也算是默认关天怅是洞庭氏血脉。但是,以关天怅的性子,又怎么会在乎《洞庭全录》?在他眼里,这些世人眼中的无价之宝,不过是些纸张比上茅房用的草纸手感好一些的破书罢了。但是,就是在等待洞庭絮将《洞庭全录》抄完的过程中,这两个人相爱了。
这二人分属叔侄,洞庭絮不知道,关天怅知道,却不在乎。后来的事自然顺理成章,洞庭絮的父亲察觉到一些异样,却不知该如何了结。恰逢那年皇帝甄选秀女,他考虑再三之后,决定送自己女儿进宫。虽说关天怅与他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但是,他当真不了解关天怅的性格。如果他了解关天怅,也许,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嗯。这个我听说过。据说,关天怅在宫门之前强行劫走了洞庭絮。”
“强行?哈哈,不见得吧。关天怅铁了心要带洞庭絮走,洞庭絮自然也是铁了心要跟关天怅在一起。自此,二人找了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倒是过了一阵恩爱逍遥的日子。直到后来,洞庭絮有了身孕之后没多久回了一趟家,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她和关天怅之间有叔侄关系。洞庭絮自然如逢晴天霹雳,然而当父亲以及族人要她打掉腹中胎儿之时,她却是怎么也不肯。于是洞庭絮被禁闭在洞庭府中,直至关天怅找上门来。自此,洞庭府便被毁了。
关天怅再一次带走了洞庭絮,但是这一次,他与洞庭絮,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洞庭絮生下孩子之后,整日将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用了三年时间,凭着惊人的记忆,默出了整部《洞庭全录》。之后没多久,洞庭絮便死去了。”
听到这里,离有些感慨。“竟然是这样。”想了想又道,“洞庭絮生下的那个孩子,难道就是你娘?”
“不错。但是,洞庭絮的死给关天怅很大的打击,也许,他是突然意识到,血缘伦理这些东西,在从小就接受正派教育的洞庭絮心中,有多么重要。当初他忽略了这一点,这就是悲剧的开始。所以,他不愿承认我娘是他的女儿,他甚至不要我娘叫他‘爹’。他将我娘送到一户姓韩的人家寄养,每年一个固定的时间,他会去看我娘,但是,只要我娘一开口叫他‘爹’,他立马转身就走。于是我娘学聪明了,他再来的时候,我娘便装作不认识他,叫他‘叔叔’,那一年,他还是走了,不过,他带走了我娘,收她做了徒弟。我娘说,她第一次叫他师父的时候,他仰天大笑,笑得整个林子的鸟儿呼啦啦全都飞到了天上。”
“关天怅如今可还活着?”
“唔,还活着。”
“其实,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离默了半晌,轻轻倚在洞庭洛怀里,“洞庭洛,幸好,我有你。”
“我想在洞庭湖边盖一座茅屋,屋前种两棵桑树,屋后栽些草药,平日里替人问诊,闲来无事就戴着斗笠提着竹篓到湖边捉鱼……我最想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简简单单。我不要做什么大侠,不要什么天下百姓敬仰的虚名,我仅仅是想要平淡地活着而已。”
洞庭洛曾这样跟她说。这是洞庭洛这一生的梦想,如今,算是实现了吧。
如果是在两个多月前,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和洞庭洛会有今日。也绝对想不到,她也可以像寻常女子一般,在傍晚时分做好饭菜,伴着绚烂夕阳,倚在篱笆门边等着丈夫出诊归来。
那天,洞庭洛跟她说谢谢,谢谢她给他这么多的幸福。但其实,要说谢谢的人,明明应该是她。
洞庭洛,跟你一起盖茅屋,一起开垦屋前的药田,一起在刚插好的篱笆下撒花种,被你拉着到湖边抓萤火虫,到湖里捉鱼,到湖中心追赶成群的白鸟,听你为我弹琴,吃我们一起做的剁椒鱼头,还有到湖边散步的时候,你随手摘给我的一束黄白不一的野花,甚至是,你的病人一句别扭朴实的“洞庭嫂”……这些,我都永远记得,
洞庭洛,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么多的幸福。
这些日子,离总是想,这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有期限的。她和洞庭洛的幸福期限,只有三个月而已。是不是因为知道只有三个月,所以,他们才倍加地珍惜呢?是不是三个月之后,她和洞庭洛,就真的永不相见?
原来,永不相见,和天人永隔,竟是同样的意思。
然而关于“死”这个字,洞庭洛似乎并没想过要跟她提起,他不提,她也不问。就算前些日子,他把一篮子胡萝卜错看成是辣椒,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偷偷到集市买了辣椒,将那篮子里的胡萝卜换了过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