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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周身气氛冷了几分。
荒佑忽然觉得很无奈。为什么呢,茯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像寻常的女子一般,乖乖待在夫君的身边,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问,只要相夫教子便好?
但是,若你果真是那般女子,当初我又如何会对你感到好奇,进而对你心心念念,一直到后来,这么多年都忘不了,放不下?
荒佑这样想着,终于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一时间所有步兵举着兵器一起往茯苓冲去。茯苓左手抱着残影,只得一只右手持剑,却是挥洒自如,几千步兵涌到门口,竟然没有一人可以活着走进那道城门。渐渐地,城门口竟然堆起了一米多高的尸体,茯苓高高站在尸体堆上,满身满脸的血,雨还在下,不时把她脸上头发上的血迹冲洗了一些,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刚刚削去的半个脑袋里飙出来的温热的鲜血和脑浆喷得满脸都是。襁褓中的残影自然也不能幸免,浑然像是刚在鲜血里浸泡过的,然而奇的是,他竟然连一声哭闹都没有,他只是用一双淡漠的乌黑的眼睛看着眼前飞溅的鲜血,骨碌碌滚下地去的人头,还有他们死之前或狰狞或恐惧的表情。
这对母子简直就像是浴血的魔物!
“那个小孩儿!”
“大家杀了那小孩儿!”
有人杀得眼红了,冷不丁提起长矛就往残影身上刺,茯苓抱着残影左挡右避,身上几处被刺伤,鲜血涌出来,混合着别人喷到身上的血,便分不出来了。如此又杀了几个人,大家知道残影是茯苓的弱点,之前碍着那孩子是荒佑的亲生儿子,现在眼见茯苓杀了那么多兄弟,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众人齐声狂吼,一起拿着长矛往残影刺过去,茯苓见躲不过,情急之下,竟然背过身子护着残影,任他们刺自己后背。
在这一瞬间,茯苓紧紧抱着怀里的残影,她能感觉到有滑腻粘稠的液体渗出襁褓,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茯苓闭紧了双目,等待着被十几支长矛穿透的感觉。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吧,她想。因为,上次救她的那个人,这次要舍了她,去救他的皇位……
他说,你太高估自己了……
“住手!”
茯苓一怔,睁开眼,慢慢转过身去,只见士兵们还举着长矛对准她,然而在不远的前方,荒佑驱马缓缓而来。借着昏暗的光,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的味道,恍然间,茯苓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荒佑的场景。
那是在一艘画舫的船舱里,那时,他打开舱门,逆着光向她走来,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而此刻,他高高坐在马上,看着浴血站在尸体堆上的她,眼神很是复杂。他看了她很久,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你赢了,茯苓。”
茯苓怔怔地看着荒佑,看着他下马向她走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赢了。你今天站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赌一赌,在我荒佑的心目中,你和皇位,哪一个更重要么?现在我告诉你,茯苓,你赢了,你比皇位重要,重要很多很多。”
“……真的?”
“真的。”
“……”
茯苓站在那儿,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荒佑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真好,又看见你笑了。”
茯苓愣了一下,是么?她刚才,又笑了么?
长久以来,一直梗在心里的事终于放下了,茯苓的心一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站不住,抱着残影滚下了血淋淋的尸体堆,然后,似乎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钟鼓之声从宫里传来,乐声拍打在厚重的城墙上,又远远地回荡开去。那是皇帝驾崩,新帝即位的礼乐。
然后,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绕:“茯苓,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买一条渔船,我捕鱼,你补渔网,你说,这样的生活,可好?”
茯苓微微弯了唇角,想跟说话那人说好,然而一阵黑暗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就是你说的一个人的战争?”
躲在城楼上围观了整个“战争”过程的洞庭洛和慕泓终于从柱子后面走出来,靠在高高的石砌的城墙边吹风。洞庭洛伸了手出去,哟,这雨什么时候停的?
“是啊。这是茯苓一个人的战争,她赢了这场战争,从今以后,她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唔,不对,是三个。哎呀,我竟然忽略了我的干儿子!”
慕泓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到最后大殿下会舍弃皇位,选择茯苓呢?”
“在下并不肯定啊。”
“……”
见慕泓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洞庭洛挑挑眉,暗暗好笑。
低头看看,城下满地横尸,荒佑坐于其中,紧紧抱着茯苓和茯苓怀中的残影,洞庭洛道:“其实,我也不敢确定荒佑到底有多爱茯苓,我只是想,若是到时候,他果真舍了茯苓,我决不会让他多活一个时辰。”
慕泓上下扫了洞庭洛两眼。“你这文文弱弱的身板儿,杀得了人?”
“喂喂!瘦是瘦,有肌肉!我这身材,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又道:“再说了,就算我果真杀不了,不是还有王爷你么?我特意叫你把兵都撤出去,难道是撤着玩儿的?”
慕泓听他此言,哈哈笑了两声。“洞庭洛,你很不错,心思够细够深,是个人才!只可惜,你这性子,朝堂怕是留你不住啊!”
洞庭洛也跟着哈哈大笑。“王爷知我!”
又道:“王爷,洞庭洛有一事,想要问问王爷。”
“你说。”
“王爷是不是认识沬国上巫族的女子?”
闻言,慕泓神色一变。
“你问这做什么?”
“因为,我认识一个女子,她叫离,她是上巫族的前国师琮姬和祈莲傲的女儿。”眼见慕泓脸色又是一变,洞庭洛继续道:“若是王爷不介意,能跟我说说琮姬的事么?”
慕泓看了洞庭洛一眼,也不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与琮姬有瓜葛的,只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她的事?”
“因为,我想更了解她的女儿离,我想更懂离,更懂离的心。”
慕泓笑了笑。“是么?”
“是啊。”
慕泓望着远处某个地方,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想起了许久没有想起的往事。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对洞庭洛摆摆手。
“那些旧事,我看还是不提的好。不过,洞庭洛,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上巫族的女子,一向很极端,他们对待自己爱上的男人,不是极爱,就是极恨。你见过有中原女子把自己培养成毒蛊的吗?我见过,琮姬曾经带我去看过,那个女子把自己关在一间满是奇形怪状的毒虫的屋子里,任它们啃噬她的肌肤,半月之后,她从屋子里出来,肌肤已经完全溃烂,不成人形,就像是一个腐烂的厉鬼,无论什么活物,被她一碰,很快就会化为一滩血水。琮姬说,她是要去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
顿了顿,慕泓继续道:“其实她有很多办法可以报仇,比如直接给那个男人下毒,你知道,她们沬国的毒物可不是一般的多。但是,她却选择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她杀了那个男人,没过三天,便也死了。你看,多极端的恨,恨到不想给那个男人一个全尸,非要把他化为血水,恨到必须要疯狂地折磨自己,一直折磨到死。”
“那如果,她恨那个男人,然而那个男人又为了她而死了呢?”
这个“她”指的是?慕泓听出些意思,转过头来看着洞庭洛。
“洞庭洛,其实对任何人来说,活人永远都比不上死人。就算她之前恨他,但是他死了,还是为她而死,那么以前的恨,还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我想她与他之间,不仅仅只有恨吧。”
洞庭洛只觉一阵无力——
一直都不懂,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恨戚孤湟,现在却反而会留在祈莲为祈莲曦做事。
一直都以为,你把对戚孤湟的爱转移到了祈莲曦的身上,却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戚孤湟。
他死了,你反而连恨,都不恨了。你只是在做戚孤湟没有做完的事,呵呵,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当做了未亡人?离,你想要完成“夫君”的遗愿,是不是?
那么,就算你一直留着那个小木瓶,就算我在你心中有那么一些位置,但是,那又怎样?
活人,能赢得过死人吗?
“王爷啊,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服毒自杀一次啊?”
“服毒自杀?你死得了?我可是听说洞庭洛的血本身就是厉害的毒药啊。”
宫中,钟鼓之声还在继续,远处,已经有几个大臣闻讯赶了过来。
慕泓看看城下的情况,然后同情地拍拍洞庭洛的肩,道:“我先进宫了,这么大变故,我还真怕新帝应付不来!洞庭洛,好自为之吧。”于是大步下了城楼。
洞庭洛看着慕泓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荒佑已经带着茯苓还有他的大队兵马离开了,大臣们伴着钟鼓声疾步进宫上朝,见着城门口堆积的尸体,有抖如筛糠的,有强作镇定的,有视若无睹的。
黎明未至,天空依然一片漆黑,洞庭洛忽觉心中一片寂寞,不知缘何。
太宗二十一年,荒陵的第二任皇帝,历史上的太宗皇帝——荒翼,因箭伤难愈而驾崩,享年五十八岁,葬于永熙陵。
同年三月,太子荒元继承帝位,史称真宗。
夕阳西下,白日里繁忙的汴河河道渐渐安静下来,宽阔的河面上,悠悠飘着一叶半旧的渔舟,渔舟顺流南下,船夫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橹,不时高唱两句渔歌。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哈哈!世上如侬有几人?”
船头立着一对夫妻,女的冷如镜湖,男的笑若暖阳,他怀里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那小东西,正一脸淡漠地玩着父亲的头发。
“茯苓,这孩子,真的很像你,都不会笑!”
“他没有笑,但是他很开心。”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娘。”
“我还是他老子呢